知和院里,孙兰清终于等到了三太太,“娘,您要是再不管管秦氏,恐怕她就要骑到您的头上了。”

    三太太心情很好,知道女儿又为难秦氏了,可如今秦氏肚子里怀了孩子,她劝女儿:“秦氏如今怀着孕,你还是收敛些,就算要罚她,也得等到她平安生下孩子。”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哥哥的,哥哥那日那样说,爹竟然问都不问,查都不查,难道是不是哥哥自己的孩子,哥哥会不清楚吗。”

    “你可住口吧,这种话也是你说得的。”又想起自己儿子的平日的混帐,她其实和三老爷一样,是更相信秦氏的。

    “你爹如今很重视秦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对秦氏再不满,也要等到孩子落地,到时候自有为娘为你做主,可是孩子没出生前,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父亲发怒,后果你知道的,娘也拦不住。”

    孙兰清暗恨,当真有了孩子就有护身符吗,现在说等孩子生下来在处置她,到时孩子生下来,恐怕更难对付秦氏。

    孙兰清低着头,恶毒的念头起来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敢打我,秦玉君我不会让你好过!

    这日之后,孙兰清似乎就扎根在了大房,秦玉君见她没来找自己麻烦了,三太太那边也没有发难,看来孙兰清这次告状未成功。

    这日到了皇上交代交货给那位明先生的日子,秦玉君带着翠儿和苕儿去了码头,其实码头上的货物早在皇上控制中,她今日来不过是来走过场。

    依然是做戏,皇上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货物被运往哪里去,才用她的名义来运货,掩人耳目。

    至于掩谁的耳目呢,天下间除了瑞王还有谁能让一国之君如此煞费苦心。

    明先生今日穿得真比她这个新任秦氏米庄之人更像一个生意人,他身后跟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像是家丁,只是这家丁器宇轩昂,不像普通人。

    “秦夫人,老朽这就走了,多谢秦夫人将货卖给老朽,希望我们下次还能继续合作。”

    没想到这朝廷大员,也挺会做戏的,秦玉君回道:“祝明先生一帆风顺,生意兴隆,今后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哈哈哈,自然,自然。”

    尹明奎带着谢斌上了船,一路朝青州进发。

    她转身,看见站在身后的皇上,原来皇上也来送明先生了,看来这位先生要去办的事情不简单。

    “公子,明先生已经走了。”秦玉君实在无话,只能憋出这一句。

    裴玄度低头看着女人,“我看到了。”

    “秦夫人最近可好?”

    秦玉君不知道他为何有次疑问,“很好,很好。”

    “是吗?我听说你们孙府最近要出个世子妃了,可是真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事情,秦玉君怕被迁怒,道:“我们三房是庶出,大房、二房的事情我们一向做不了主。我在家中更是人微言轻,公子也是知道的。”

    秦玉君露出一个难过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演技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心想,自己在孙家过的什么日子,皇帝大人您的眼线一定原原本本告诉给您了,上面的人要投靠瑞王,她可做不了主,千万不要迁怒她。

    “公子不知道我在家中的艰难,便是怀了孩子也是心惊胆战,要是可以,谁愿意嫁给孙家这样的人家呢。”

    裴玄度怎么看不出眼前的女子是在演戏,往日她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今日一反常态,和自己诉起苦来,难道是别有所图。

    “夫人的意思是想离开孙家?”

    秦玉君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位的利眼,可是她却道:“离开什么呢,作女子的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是吗?”裴玄度没再多问,这女人躲躲闪闪,口中的话虚虚实实,他愿意给她一份体面,让她帮他做事已经是天大的开恩,如果让她知道她有其他心思,他不会留她。

    孙府直接投了裴昌他是没想到的,毕竟上辈子孙家就算再胆大,也没有直接送自己家女儿进瑞王府。

    看来有些事变了,有些事变也跟着变了。

    孙家胆敢送女儿去给裴昌,这时公然的站队了,他不介意提前解决孙家,孙家的罪状够诛他们三族了。

    他已经决定要提前解决瑞王,何况是孙家这样的跳梁小丑。

    至于眼前的女人,若她能继续帮他做好剩余的事情,待解决瑞王和孙家时,他可以饶她一命,至于她想为夫家求情,那便是休想。

    两人各怀心思,来到了新的秦氏米庄,实际是原来的陈家米庄。

    这是一个一进一出的院子,前面是卖米的店铺,后面是个小院子,有一间专门待客的雅间,还有一个可存放500石粮食的仓库。

    “奶奶,这铺子真大啊。”苕儿走进仓库感叹,又走到雅间内,东看看西摸摸,“这雅间和我们府里的,也不差什么了。”

    一应桌椅板凳均是上等的檀香木而作,还有一副梅兰竹菊的屏风,榻上还有一副白玉棋盘,不知道的哪里会认出这是一间米庄的后院。

    “没想到这陈家米庄别有洞天,倒是和一般的粮商不一样。”秦玉君也不禁感叹,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困在孙家那方小小的天地,这辈子终于跳出来,才知道,原来做商人还能这样做。

    她心中倒有些感谢眼前的人了,若不是他,恐怕她也不会见识到这些。

    对裴玄度来说,这些算不得什么,只是看着主仆三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他倒觉得有趣。

    宫内宫外,裴玄度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决心早日铲除瑞王,一直在为此事井罗密布胆大准备着,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难得有闲暇的时候。

    “会下棋吗?”

    “啊?”秦玉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明白,皇上是想和她对弈,她看了看那副白玉棋盘,“会下,只是下得不好。”

    “无妨,和我对弈一局,若你赢了可以允诺你一个条件如何?”

    秦玉君对这个条件倒感到意外,没想到皇上今日这样好说话,他以为他会因为孙家的事情对自己……

    “公子说话算话。”

    雅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二人落子时的嗒嗒声。

    一个时辰后,看着棋盘上被围得死死的黑子,秦玉君叹气:“公子我输了。”

    往常一向在自己面前谨小慎微的女子,难得露出些许不开心的模样,裴玄度心情大好,不是因为赢了一个女子,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能和我对弈这样久,你已经下得很好了。”

    “是吗,其实我好久没下棋了,自从我娘去世后,我很难找到人和我下棋了。”秦玉君想到小时候看爹娘恩爱对弈的场景。

    恍若隔世,那时候她看着他们下棋,觉得下棋好有意思,缠着娘教她,娘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一子一子的教她摆棋。

    “今日和公子下棋,虽没赢,我也很开心。”

    那张白玉莹白的脸,眉毛微蹙,棱形的唇有些微泛白。

    窗边的光,正好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淡淡哀伤。

    裴玄度难得不再高高在上,他宽慰道:“来日,你的孩子出生,你亦可以教它下棋。”

    秦玉君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眼神中带着裴玄度看不见的复杂。

    “可惜了,没能拿到公子许下的筹码。”

    裴玄度难得轻松,闲雅的靠在榻上,修长的手指将最后一枚白子放回旗盒,“今日我心情好,说说你想要什么,我能办的都给你办。”也算是给她为自己办事的奖赏了。

    秦玉君摇摇头,“公子,我想把这个许诺留待以后使用可以吗。”

    “你倒聪明,可知道我的许诺和一般人可不一样。”

    “我自然是知道,才斗胆请公子给我这个许诺。”

    “罢了,看在你做事还算尽心的份上,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用这个许诺。”

    秦玉君嫣然一笑,“多谢公子。”

    令裴玄度有些慌神,这妇人笑起来有些别样风姿。

    裴玄度离开后,秦玉君看天色不早也准备回府,只是却不见翠儿身影。

    她问苕儿:“翠儿呢?”

    苕儿指了指对面的居盛酒楼,“刚才出去了一趟,我见她失魂落魄的就去了对面,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一个时辰前,居盛酒楼,翠儿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易公子,是你吗!”

    翠儿看着眼前借酒消愁的易盛,他沧桑了许多,也瘦了很多。

    “翠儿姑娘,我是在做梦吗,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裴昌在翠儿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一笑,瞧他发现了什么,裴玄度居然和一个女人在对面的店铺里呆了几个时辰。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看来那个叫翠儿的女子还有些用处。

    裴昌拉着翠儿的手:“翠儿姑娘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有多后悔,后悔那天没有留住你,我后悔了,翠儿,你愿意原谅我吗。”

    翠儿心神在看到裴昌时就完全沦陷,“公子我又何尝不是,这几个月来我心如刀绞,可是,我们终究殊途,翠儿配不上您。”

    “不,不,翠儿我想过了,什么门第,我要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裴昌抱住翠儿,翠儿哪里招架得住,眼前的男子是她那夜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的,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子,也是她第一个爱的人。

    裴昌不过三两句话,又引得翠儿落入陷阱。

    秦玉君和苕儿站在店门口,终于见翠儿和一个男子在酒楼前依依不舍。

    翠儿站在原地,看着男子离开,才向米庄走回来。

    秦玉君看着那个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那男子虽然身穿普通的公子哥的衣裳,可是走路的气派和脸上带着的傲气并不一般。

    苕儿好奇的问:“翠儿姐姐,那是谁啊?”又指着翠儿的脖子,“翠儿姐姐你脖子被蚊虫咬了么,怎么红了。”

    翠儿红着脸,捂着脖子,“他,他便是易公子。”

    秦玉君心中不安,面上却没说什么:“我们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