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瑞撇眼,与左侧人对视,那人窄脸眼睛上冒着精光面上却不显,只是有些不顾所以的味道。
他的眼睛不经意向下,环形楼梯下面没有人。
“我说了别动,那个小子可在我们的手上”
那人有些不耐烦,只比科瑞略微矮些的身高倚在门框上,显得门框有些局促。
“到时候可别说我不带你”
科瑞想起巴洛说的话顿了顿,嘴角勾起,伸向兜的手依旧没停。
楼梯口扶手的铁锈在科瑞的鼻尖萦绕着,思绪闪烁。不徐不疾的从兜里拿出一个折叠的报纸,里面是撕开的烟丝,粗砺而又长的手碾着拿出来些嚼了嚼。
那人直起身来,将枪放到科瑞的头顶。
“别让我打爆你的头”
“你们老大够格请我吗”科瑞没动,继续用沉静的语气说,“你们港口出事了吧”
科瑞脑子里飞快能够明显感受到后者的枪口只晃了下,随即恢复。
“你想唬谁呢”
两人没等科瑞说话,就猛的踹了科瑞的腰侧,在他吃痛往前荡的时候,脖颈右侧被肘击了下,极其准确的位置。
一股黑暗爬在他的脑中,心里操骂了一声,没了意识。
左右有两人坐在他的旁边,几乎是贴着的,那股味道更为浓郁了—木熏下的腥味。
科瑞穿着衬衫被蒙上黑布袋,被五花大绑着,顾名思义像是五花肉一样,他心里念叨着,这样的想法配着味道,颠簸中他觉得自己像是腌肉…
其实是可以忍住的,但是科瑞隐约看见那人眼睛,就哇的一嘴吐在了他的裤子上…
车里四人,科瑞甚至没有像绅士那样说抱歉,车里的黑脸像是弹幕一样循环,尤其是那条裤子的主人沉默不语,好像变成了乌鸦。
车停下来后,科瑞被拽拖扯下来。他听见哗啦一声,铁门和锁链交缠解开。
顺溜着,科瑞被带着走,他明显感受到一股咸湿的风和灰尘颗粒钻进鼻腔,脚步,避让,停下,在胶鞋的与地面摩擦发出刺拉声,很明显。
他仔细盘算着自己现有的筹码和对方想要的,还有一个累赘巴洛。
哐当,门开了。阴凉的感觉让他的紧张感瞬间上来了,他被安排在一张椅子上。
沉静,沉静。
这是一种无形的威压,这种氛围里总是会滋生出幻想。
科瑞上半身被绑着,从容的张开腿。他没有率先开口,却听见对面发出一声细尖而又短促的低笑。
“装聪明的小子”
似乎是得到了指示,他的黑布袋被咻的拉开,重获新生的头颅呼吸都格外清新。
那是科瑞第一次见到赫默,扑面而来的精明还有疑神疑鬼却故作从容的眼睛。
“你知道我港口发生的事情,你在我这里安插了奸细?”
赫默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冒出烟探究的眼神,不可忽略的瘦弱。
科瑞没有回答,对方挑眉。“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们港口的几所有咖啡店,以及集装箱上下运送租借的吊车间都有人在里面”,科瑞平静的叙述着这个事实。
刚才押送他的那人显得站在赫默的身旁,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看他,科瑞和他四目相对,察觉到那种眼神里竟然有些担忧。
赫默抬头,那人不着痕迹的垂目。他显然惊诧于他的坦诚,顺时又明了巧妙的话语,这是个非常大的范围,“你想让我放了你的朋友”
“你始终是我的隐患…”,那具看起来儒雅的躯体在他微眯着,微笑得体的面容下变得可怖。
科瑞并没有害怕,他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必要时他会放弃巴洛。但是如果想救他,就不能让眼前人发现他的意图。
赫默的表情变成一股细线缠着科瑞,他忽然说,“杀了我不就好了,你在犹豫什么,以赫默的名头,我想很快就会查出来”
科瑞轻念着,似乎是很认真的探讨这个问题。赫默毫无反应,科瑞认为自己赌对了。
名声,他很在乎。隐秘而又的意的样子跃然飘现,可科瑞错了。
“你是一个尘奴。”
赫默从港口危机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关注无数从中隐藏的暗流。他锐利的目光可以一眼洞悉很多人,眼神,样貌,姿态天生具有,神态是不可以被模仿的。即使被模仿,隐藏其中最微小的卑劣,还是会摧枯拉朽般粉碎假面的伟岸。
“是。”,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的身份。
仓库里有很多人,科瑞在里面,赫默也是其中一个,同一片仓库。
“我必须承认你很有能力。偌大的港口,成千上万的人,虽然我只用信得过的人想,显然还是被你找到了马脚”
“告诉我原因”
科瑞忽然觉得好笑,最会算计的商人,最为精明的人为所有人分层画别,却还在询问。他回,“因为我是个尘奴”。
因为我是你们认为的最为卑劣的,最弱小,最可欺的人,因为我看过所有可欺的行为,分辨得出良善的眼睛。
“先生,你一直在问问题。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还是你喜欢一百零八问”
赫默对这个答案有些例外,他的眼里露出狡黠的目光,他是一只狐狸。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玩过多少人。”
仓库里的人穿的五花八门的,两人应声熟稔将科瑞双臂压住。
“活下来,我就给你想要的。”
科瑞扭了扭头,他自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可是听见赫默的话语还是充斥着鄙夷。
科瑞一直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在他的眼里,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尽全力,活得微小是他现在的愿望,攒一些钱就这样。
他活着是因为惧怕死亡,这和别人的害怕还略有不同。他也害怕别人的死亡,他随和但是桀骜,夜晚的死亡,在巷子里拖拽的尸体。
这一切他不敢想,不敢忘。反抗和死亡是一样的,令人生惧,令人生厌,令人退缩。
科瑞已经忘记那个监牢里有多少人了,全是一般大的小孩,每个人进来的时候身上都有着刀片,每个人的眼神都一样。
而面包,只有一块,这是赫默筛选的游戏。
科瑞的个头在里面最大,没有人敢接近他。只有柯蒂,是刚才在赫默身边的人。
柯蒂沉默不语,挨着科瑞,科瑞也适时的保护他。
科瑞强忍着饥饿,和柯蒂待在一角,接近四天,恍惚疲软,阳光空气,脆弱而又稀薄的人。
直到,那一把大的许多的猎刃被哐当丢在正中间。
周遭那些同样瘦骨嶙峋,同样空洞的无辜的眼神是怎样一步一步聚集到他面前的,第一道血是怎样溅到水泥的灰土上的,他记不清了。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科瑞用右手侧护住柯蒂。
科瑞听见背后传来柯蒂的声音,柯蒂软弱的靠着墙壁。身上和科瑞一样好不到那里去,巍巍颤颤带着怜悯和恐慌。
“你…还好吗”
科瑞血腥和疼痛此刻才蔓延,他的衣衫被划的稀烂,伤疤数不胜数,手里握着猎刀。周围的血泊中有的人面朝上有的人面朝下。
一股恶心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眼眶,眼眶泛红。
划痕像是受到召唤般,纷纷响应。
他的大脑被侵噬,那个念头摇摆在脑中回响。
“可以不用死了”
在角落里有一个小孩,科瑞朦胧中看不清。
他努力眨眼,中间的面包被小孩拿在手里,啪嗒,像是放了慢动作一样,面包沁在鲜红的血中。
科瑞支撑不住了,那小孩的脸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放大。
他看清了,是他小时候的自己,乌泱泱的眼睛流着泪。
可,那把猎刃已经捅了进去。
血流不止,灰暗不息。
科瑞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监牢外,柯蒂看见科瑞的身体从半跪到完全倒地。
赫默的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监牢外的黑暗里。精明的目光再次出现了,他想要科瑞完全的归属于自己,这样的人可以带来巨大的收益,这是赫默惯常的驯服手法。
但是赫默此刻竟然有些害怕,科瑞看向他的那一霎那,带着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害怕中隐秘的藏着些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