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震得书房顶灯疯狂摇晃，灰尘簌簌如雨。
楼下，突击步枪的嘶吼、□□的轰鸣、玻璃和木器碎裂的噪音交织成死亡的交响，硝烟裹着尘土从楼梯口倒灌上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清除小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一层层撕碎这栋小楼的防御。
“走密道！”林红缨的厉喝穿透枪声，她手中的95-1式突击步枪一个精准的点射，将两名试图从楼梯拐角冒头的黑衣队员压了回去，子弹在墙壁上凿出火星。她反手将一把□□和一个备用弹夹抛给林子意，“护住他！跟紧我！”
林子意一把接住冰冷的手枪，沉甸甸的金属质感带着硝烟的气息压入掌心，瞬间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林子意看了一眼被自己打横抱在怀里、因剧痛和虚弱而意识模糊的江越，那双总是带着警惕和锐利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在惨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没有犹豫，他迅速将手枪插进后腰战术带，空出的手更紧地箍住江越的腰背，将他冰冷颤抖的身体牢牢固定在自己胸前。
老莫早已背好他的破旧急救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古怪、枪管粗短的□□，眼神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疯狂战意。“红缨丫头，开路！”
林红缨没有废话，一个箭步冲到那面巨大的军事地图前——地图此刻已经滑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武器库入口。她却没有进去拿更多的武器，而是猛地按下了武器库内侧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锈迹的按钮！
“咔哒…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脚下传来！在武器库最内侧的地面，一块厚重的、与周围地面严丝合缝的钢板，竟然缓缓向下倾斜，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斜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铁锈、湿土和陈年尘埃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密道！
“下去！”林红缨率先踏入洞口，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只有她手中的战术手电射出一道晃动的光柱，照亮了向下延伸的、布满锈蚀扶手的陡峭阶梯。
林子意抱着江越紧随其后。阶梯狭窄湿滑，布满了厚厚的红褐色铁锈，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江越的身体随着颠簸微微颤抖，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他肩头休眠的剧毒和锁骨下冰冷的发射器伤疤，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林子意只能尽可能地放稳脚步，手臂用力将他箍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抵御从江越身上传来的、失血和毒素带来的冰冷。
老莫端着□□殿后，警惕地扫视着身后书房的方向，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才迅速滑下洞口，反手拉动了洞口内侧的一个拉杆。
“哐当！”
厚重的钢板在身后轰然闭合，将楼上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瞬间隔绝了大半，只留下沉闷的余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世界瞬间陷入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林红缨手中那束晃动的手电光柱，是唯一的指引。
通道狭窄、低矮，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两侧的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凝结着暗红色的锈水痕迹，如同干涸的血泪蜿蜒而下。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软绵绵的灰尘和不知名的黑色粘稠物质。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方，只有前方那束光在无尽的黑暗中倔强地移动。
“咳…咳咳……”江越被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痛苦的痉挛。
“忍一忍，很快就出去了。”林子意低声安慰，声音在密闭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感受到江越额头抵在自己颈窝的温度，滚烫与冰冷交织。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和心头的刺痛感混杂在一起，让他抱紧的双臂又收紧了几分。
“省点力气，小子。”老莫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喘息，“你的‘世界大战’只是暂时停火，随时可能炮火连天！这鬼地方的空气比毒气强不了多少，再咳，小心把休眠的‘蚀骨蓝’又招醒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子意心头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江越体内的毒素，依然是悬顶的利剑。
“还有多远？”林子意问走在前面的林红缨。黑暗中，只能看到她挺直的背影和那束坚定前行的光。
“三公里。”林红缨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她不知何时已戴上）传来，带着金属的嗡鸣，冰冷而疲惫，“出口在废弃的临江水文观测站，靠近老码头。”
三公里！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抱着一个重伤员！林子意的心沉了沉，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调整了一下抱着江越的姿势，让他的头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尽量减少颠簸。
时间在黑暗、湿滑、压抑的通道里粘稠地流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和江越偶尔压抑的痛哼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林子意的手臂早已麻木酸痛，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物，紧贴在冰冷的战术背心上。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重量和前方那束不肯熄灭的光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林红缨突然停住了脚步，手电光柱警惕地扫向前方通道的拐角。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关闭了手电。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死寂。
林子意和老莫也立刻屏住呼吸。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通道深处，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如同电子设备待机的“嘶嘶”声？
有埋伏！清除小队竟然预判了他们的逃生路线？！
林子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江越护得更紧，另一只手悄然摸向后腰的手枪。老莫也无声地端起了□□。
林红缨如同融入了黑暗的幽灵，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向拐角处潜行。她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没有丝毫声响。
就在她即将靠近拐角的瞬间——“哒哒哒哒——！！！”
刺耳的枪声如同惊雷在狭窄的通道内炸响！数道橘红色的火舌猛地从拐角后方喷射而出！子弹如同金属风暴，疯狂地倾泻在通道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刺眼的火星和碎石！是清除小队的交叉火力点！他们果然堵住了出口！
“趴下！”林红缨在枪响的瞬间就猛地伏低身体，同时厉声示警！子弹擦着她的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林子意反应极快，抱着江越猛地向侧面扑倒，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他用整个身体死死护住江越，碎石和灰尘簌簌落在他的背上和头上。江越在他身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老莫也及时卧倒，□□口对准拐角方向，但他没有贸然开火——对方火力太猛，通道狭窄，霰弹的散射优势无法发挥。
“手雷！”一个沉闷的吼声从拐角后传来！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带着嗤嗤的白烟，被抛了过来！是进攻型手雷！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操！”老莫骂了一声，想也不想，抬起□□对着空中飞来的黑影就是一枪！
“轰——！！！”
霰弹的钢珠大部分击中了手雷，在半空中引发了剧烈的爆炸！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和锋利的破片，如同飓风般横扫狭窄的通道！距离爆炸点最近的老莫首当其冲，被狠狠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也脱手飞出！林红缨和林子意也被冲击波扫得翻滚出去，耳鸣嗡嗡作响，口鼻中全是硝烟和血腥味！
爆炸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通道。林子意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几块滚烫的弹片嵌入了他的战术背心。但他顾不得自己，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里的江越！
江越被爆炸的巨响震得短暂清醒，随即又被剧痛淹没。他脸色惨白如鬼，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因冲击和毒素的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更可怕的是，他右肩伤口处那被老莫强行“休眠”的幽蓝荧光，在爆炸的强光和冲击的刺激下，竟然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猛地亮了起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周围蔓延！
“江越！”林子意目眦欲裂！毒素被激活了！
“嘿嘿……咳咳……老子的中和剂……最怕强冲击波……”老莫在远处咳着血，声音带着绝望的苦笑，“完了……‘世界大战’……提前开打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江越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吼！他右肩的幽蓝光芒瞬间暴涨！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荧光剂，暴起诡异的幽蓝和紫黑交织的纹路，迅速向胸口和脖颈蔓延！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呃啊——！”江越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涣散，而是充斥着一种混乱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和狂暴！他受伤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带着一股不受控制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巨力，狠狠抓向近在咫尺的林子意！
“小心！”林红缨的惊呼响起！
林子意反应快到极致！他猛地侧头，江越的指尖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他的太阳穴掠过！那指甲边缘，竟然闪烁着幽蓝的冷光！
毒素！蚀骨蓝的溶解力量竟然蔓延到了他的肢体！
江越一击落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另一只手也猛地抓来！目标依旧是林子意！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被剧毒折磨出的、毁灭一切的狂暴本能！
“江越！是我！”林子意一边狼狈地格挡闪避，一边嘶声大喊！他不能开枪！不能伤害他！但江越此刻的力量大得惊人，动作狂暴而毫无章法，每一次抓挠都带着溶解皮肉的恐怖威胁！狭窄的通道内，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险象环生！
“他被毒素控制了！必须让他安静下来！”林红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她举枪对着拐角处再次试图冲出的清除队员猛烈开火压制，暂时阻止了他们的进攻，却无法分身救援！
老莫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忙，却牵动内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林子意被江越狂暴的力量死死压在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通道墙壁上。江越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右手的指尖带着幽蓝的冷光，正狠狠抓向他的眼睛！那双近在咫尺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熟悉的温度，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毁灭的欲望！
窒息感和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林子意甚至能闻到江越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了血腥、硝烟和毒素甜腥的冰冷气息！
不能伤他……绝对不能……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林子意的脑海！他不再试图挣脱江越扼住喉咙的手，反而猛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向江越的额头！
“砰！”一声闷响！
剧烈的撞击让两人同时眼前发黑！江越扼住喉咙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丝！
就是现在！
林子意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左手，却不是攻击，而是死死扣住了江越抓向他眼睛的、那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右手手腕！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没有武器，只有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勇气，狠狠按在了江越左锁骨下方——那道旧伤疤的位置！那颗深埋的、冰冷的生物信号发射器的正上方！
“看着我！江越！”林子意嘶吼着，声音因窒息而嘶哑变形！他的手掌紧紧贴着那道伤疤，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和生命力强行灌注进去！“我是林子意！清醒过来！”
就在他手掌贴上江越锁骨伤疤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子意后颈那深褐色的胎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猛地灼热起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顺着他的脊柱瞬间窜遍全身，最终汇聚到他按在江越锁骨上的掌心！
而江越锁骨下那颗冰冷的金属发射器，在林子意掌心传来的奇异电流和胎记灼热的双重刺激下，竟然也猛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截然相反的、带着某种中和意味的冰凉气息，瞬间从伤疤处扩散开来！
“呃——！！！”
江越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僵直！扼住林子意喉咙的手彻底松开！他眼中的狂暴和混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和茫然！右肩和全身蔓延的幽蓝紫黑纹路如同被冻结，光芒瞬间黯淡，停止了蔓延！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一软，瘫倒在林子意怀里，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拐角后清除队员紧张的呼吸和换弹夹的轻微声响。
林子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怀里抱着再次昏迷过去的江越。他的额头被撞破了，鲜血混着汗水流下，喉咙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那股奇异的电流感……还有江越体内毒素的诡异平息……
共生……抑制……
女研究员的遗言、陈先生的信息、林红缨的讲述……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凑！
他后颈的胎记（上帝代码载体）与他按在江越锁骨伤疤（抑制因子载体）上的接触，竟然能产生某种奇特的共鸣，暂时压制了江越体内狂暴的毒素！
他们是真正的共生体！是彼此的解药，也是彼此唯一的枷锁！
“快！趁现在！”林红缨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看都没看瘫坐在地的两人，手中的突击步枪再次爆发出愤怒的嘶吼，子弹精准地压制着拐角后的敌人。“老莫！还能动吗？把那个疯子给我拖起来！出口就在前面！冲过去！”
锈迹斑斑的通道尽头，一丝微弱的、带着水汽的晨光，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