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成了实体,她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形容眼前的“西里斯”?
脏乱的头发一直垂到胳膊肘,惨白的脸形同骷髅,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
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像要杀了她。
詹姆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他距离她最近——看清博格特的模样,他差点没拿稳魔杖。
“西…西里斯……?”
克莱尔猛地惊醒,赶在“通缉犯西里斯”迈出下一步前使出驱逐咒。
“滑稽滑稽!”几乎是喊出来的。
啪的一声,“西里斯”消失不见了,博格特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充□□,漏了气般到处乱飞。
“哦,很好!非常精准!”
皮斯古德教授高声称赞她,但克莱尔没感到一点振奋。她浑身发冷,僵硬地听完接下来的题目。
“请向我展示四个咒语——昏迷咒、铁甲咒、障碍咒以及缴械咒。”
克莱尔一一挥出,皮斯古德教授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太好了,挑不出一点毛病!我想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还好有肌肉记忆。
考试结束了,詹姆站在门口等她。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她尽量不和他对视,扭头望向位于礼堂另一头、还没考完试的彼得。
但詹姆·波特说话向来直接,他直言不讳地问她:“刚才那是西里斯吗?你的博格特?”
没办法了。
他肯定看清脸了,她没法隐瞒:“是西里斯。”
詹姆沉默了一会儿。
“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认不出来很正常。”
“为什么是那副样子,还穿着阿兹卡班的囚服?他看起来,看起来快要死了……”
看起来确实和快死了没两样。
詹姆眉头紧皱,她和他一样不愿意回想,那样的西里斯让人揪心。
“我也不知道。”克莱尔回答。这是实话,她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她会出现幻觉?为什么幻觉里的西里斯会被通缉?为什么博格特会变成被通缉的西里斯?
前两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但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有答案:因为她真的害怕幻觉变成现实。
她心烦意乱:“可能是因为……我怕他坐牢?”
詹姆想了想:“也对,你关心西里斯,这很正常……不过为什么担心这个?放心吧,西里斯不可能进阿兹卡班。”
他把那副模样的西里斯称为“大脚板最不可能变成的样子”,语气非常笃定。
“除非伏地魔真的拿下魔法部,他们才可能把西里斯关进阿兹卡班,不然想都别想。不,就算他真的被关进去,我也会去救他的。”
他说得没错。
克莱尔好受多了:“真有那天的话,我肯定帮你劫狱。”
“有你帮忙,成功率就高多了。”詹姆回道,然后朝考完试的彼得招手,“快点,虫尾巴。”
彼得脸色苍白地啜泣:“我完了……”
他把昏迷咒和铁甲咒弄混了。
“考完就别再想了,”詹姆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门外带,“去晒晒太阳。”
“别再想了”,克莱尔也这么告诉自己。就像麦格教授说的,要把幻觉都当成假象,西里斯也绝不会像博格特那样看她。
他们来到城堡外,外边风和日暖、鸟雀啁啾,克莱尔呼出一口气。
大部分人考完试都会来这散心,为明天留足精力。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克莱尔就和莉莉约好了:下午考完在湖边碰面。
但她一直没有看见莉莉。倒不如说,是很难找到莉莉。
黑湖边聚集了不少人,不知怎的乱成了一团。阿米莉亚·博恩斯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教授马上就过来了!”
学生们本来因为好奇凑过去,但在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后纷纷散开——几道魔咒在空中飞过,快成了残影。
有人在斗殴。
詹姆犀利地眯起眼睛,看见敌人般飞快抽出魔杖。
“斯莱特林……”
斗殴的两伙人,一边是几个斯莱特林,克莱尔看见了穆尔塞伯和埃弗里那两个混蛋。
另一边……
是西里斯和莱姆斯。
彼得吓得不轻,瑟瑟发抖:“打,打起来了吗?”
“你留在这。”詹姆说完就冲了过去,克莱尔扶了彼得一把,也追上去。
“他们疯了——”
“有人受伤没——”
“有,一个赫奇帕奇——”
他们穿过叫嚷的人群。
电光火石间,又一道恶咒从埃弗里的杖尖射出。
“去死吧,布莱克!”
西里斯闪避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狰狞血口,克莱尔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昏昏倒地!”詹姆的昏迷咒击中了埃弗里,埃弗里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她立刻补上一记缴械咒:“除你武器!”
与此同时,莱姆斯击飞了穆尔塞伯的魔杖。
“漂亮,”西里斯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对他们说,“来得够及时。”
“你怎么样?”詹姆脸色差到了极点。
“没事。”西里斯说。
“你管这叫没事?”克莱尔怒火中烧,把埃弗里的魔杖踹进了湖里,“我早说他们是神经病。”
埃弗里已经失去意识,但穆尔塞伯因为她这一脚狠狠咒骂了一声。
“这话我同意。”西里斯赞同了克莱尔,她帮他治疗伤口,他于是放低声音,“真的没事,这点程度还没沃尔布加扎得深呢。”
他大概想宽慰她,但她听完火气烧得更旺了:“别说了。”
他以前惹她生气,为了解气她不止一次幻想过他能被千刀万剐——但那都是气话。
止完血,她又帮他愈合伤口,西里斯忍着痛没吭声。
莱姆斯也受了伤,幸运的是伤口都很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点伤还没我抓得深呢”。
这倒是真话。
聚在这闹事的家伙不止埃弗里和穆尔塞伯,还有其他面孔,都是些推崇黑魔法的“预备役”。
詹姆挡在他们面前,举着魔杖提防这帮人。他问莱姆斯:“莉莉呢?”
“去医疗翼了。”莱姆斯回答。
“她受伤了?”克莱尔忙问。
“没有,她没事,”莱姆斯解释,“她和玛丽陪同一个三年级学生去医疗翼,那个学生受了伤。”
西里斯咬牙切齿:“这帮渣滓用了钻心咒。”
克莱尔和詹姆听见,脸色都陡然刷白。
不可饶恕咒。
果然是群疯子。
麦格教授的声音从草地上传来,她怒不可遏地喊道:“所有人!放下魔杖!”
闹剧总算告一段落,詹姆收回魔杖,斯莱特林们也不得不放下举起的手。麦格教授大步走到他们跟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需要一个解释。”
达里安说得没错,最近很不太平。即使是霍格沃茨也不安全,因为学生中的毒虫早就蛇鼠一窝了。
那个受折磨的三年级学生需要进行长期治疗,斯普劳特教授作为他的院长负责通知他的父母——再三保证会严惩涉事学生。
埃弗里和穆尔塞伯大概率会被开除,尤其是穆尔塞伯,那道钻心剜骨是他发出的。
克莱尔巴不得他们早点滚蛋。
到了晚餐时,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学校。大家议论纷纷,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满是咒骂声。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西里斯冷哼一声,“快毕业了急着站队,是不是?”
“他们早就选好边了。”詹姆嗤之以鼻。
“他们选在今天闹事,不是连都考不了吗?”彼得弱弱地问,埃弗里和穆尔塞伯都被取消了考试资格。
“你傻啊,虫尾巴?”西里斯说,“他们根本没打算要这些证书。”
“反正他们有路可走。”克莱尔说,见彼得看过来,她继续道,“走狗当然要去找狗主人了,那人就喜欢找些蠢蛋。”
他们都知道她说的“狗主人”是谁。
“对未成年巫师使用不可饶恕咒会被终身监禁。”莉莉也很气愤,她和玛丽把受伤学生送去医疗翼,很清楚他的情况有多糟糕。
“他们不会,”西里斯道明,“会有人给他们兜底。”
这话让晚餐的氛围更凝重了。是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到最后说不定只会是一场“普通的学生冲突”。
莱姆斯试着缓和气氛:“好了,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会妥善解决的。好好吃饭吧,明天还有考试呢。”
只能如此了,还是学生的他们对许多事都无能为力。
尽管刚经历一场风波,考试依旧会如期而至。明天就考第二场,变形术。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都不像之前那样晴朗,第二天起床时,克莱尔发现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
突然的降雨让羊皮纸都受潮了,不过没有妨碍实践考试,她很顺利地把火蜥蜴变成了写字台,并让一只猫狸子完全消失——这门课的成绩肯定只高不低。
让人为难的是雨下了一个多星期。几乎每天,他们都要冒着雨去考场,又冒着雨回来,几天下来全身都是雨水味。因为一直下雨,考试管理局只能把天文学的实践考试延后。
雨天也影响了克莱尔身上的幻觉。幻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但存在时间越来越短,通常都是一闪而过——有时候,“哈利”这个名字在她耳边响起不到半秒钟,就戛然而止了。
这样也好,她对自己说,这样一来幻觉最多只会影响她两秒钟,更不会拖累考试了。
天气放晴那天,是第二周的星期三。克莱尔考完古代如尼文,从考场出来。
她这天心情不错,因为三件事——
第一,中了钻心咒的那名学生终于好转了。
第二,达里安又来了信,说毕业那天会去车站接她。
第三,西里斯在考场外等她。
克莱尔是这届格兰芬多里唯一一个继续选修古代如尼文的人。其他人不选这门课是因为它太过枯燥,比如莉莉就决定把自己的时间花在更重要、更有趣的课上。而她选择上这门课,是因为她有强迫症。
凡是上课时间不冲突的课程,她都选了个遍。加上她成绩向来不错,这就导致她的考试科目比所有人都多。
西里斯今天没有考试,他看见她,把她拉到一边。这里远离考场出口,还有座雕像遮挡,能很好地避开其他学生。
“什么事?”
她虽然这么问,但看西里斯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我想和你单独说这个,”他说,他们还牵着手,谁也没松开,“最后一天去天文塔吗?”
他问完就看向她耳后的碎发,就像她的头发长得多奇特似的。
“晚上吗?”
“当然,之后都是晴天。去吗?”他又问了她一遍,和那天问她去不去湖边复习一样。
他们明明站在走廊上,却恍若回到了那棵山毛榉下。但也有不同,那天起了风,能听见满树树叶被吹动的声音,而现在只有近在咫尺、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这地方真窄。
克莱尔不由地心跳加速,她当时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心跳都没有现在这样快。
“好。”
她答应了,反正她也说过——考完试就去找他,把话说清楚。
“那我等你。”西里斯给了她一个短暂但缱绻的拥抱。
她第一次知道和人拥抱能让人这么晕头转向。
当天晚上,克莱尔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莉莉。莉莉非常激动,祝贺他们终于开始约会了。
“还不是约会。”克莱尔脸上飘红。
“差不多啦,”莉莉调侃她,“天文塔是除霍格莫德外最浪漫的地方了。”
“有这回事吗?”
“有这回事!”
不管有没有——克莱尔忽然想到,就算她和西里斯就此交往,他们也没机会去霍格莫德了,至少不能以学生的身份。
真是可惜,谁不想和恋人去霍格莫德约会呢?连莉莉和詹姆都一起去过帕笛芙茶馆。
她一边感到可惜,一边不停念叨“浪漫”“浪漫”“浪漫”,最后说了句和浪漫毫无关系的话:“其实,天文塔也是最适合跳楼自杀的地方……”
因为够高。
莉莉打了个寒颤:“怎么突然这么吓人……克莱尔?你怎么了,没事吧?”
克莱尔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我……”她出了一身冷汗,手上的星球模型“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莉莉马上走到她身边,扶她到床上坐下:“又出现幻觉了?”
没错,又是幻觉。
可这次的幻觉——
“好怪,”克莱尔说,“很模糊。”
她脑中闪过一幅画面:有人从天文塔坠下,像一个破了洞的布娃娃。
从前的幻觉,没有任何一次和这次一样,能让她毫无缘由地感到无比悲痛,她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是谁?
“谁?”莉莉听完问。
“看不清。”克莱尔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那就别想了!”莉莉忙说,“看不清就别管了,放轻松,放轻松。”
克莱尔不再回忆了。
可这算什么?幻觉让她看到这样的画面,让她知道会有人坠楼身亡,却不肯告诉她那是谁,这不是耍她吗?
更过分的是,那幅画面还会越来越模糊。次日一觉睡醒,再听见“天文塔”这个词,克莱尔就再也想不起那次幻觉了。她只能想到终于盼来晴天的天文学考试,以及西里斯的邀约。
莉莉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从此翻了篇。
为期两周的考试即将结束,克莱尔只剩下最后两个科目,魔药和天文。最后几天,她每天都在背诵各种魔药配方,或是研究星星图表。
这几天是真正的拉锯战,许多人都早早不耐烦了,恨不得马上骑扫帚飞走。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他们不得不不断提醒自己:考完就能大玩一场了。
克莱尔也对自己说:考完就能见到达里安了,考完就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