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L大校园里梧桐如盖,浓绿的树荫下,赶去教室的学生络绎不绝,晨光中少男少女们的笑闹声唤醒了明媚的一天。
北校区的经管学院教室里,等着上专业课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着聊天。教室最后排,几个男alpha歪歪斜斜倚在桌椅上嘻嘻哈哈,声音不小。
这一圈人里,一个棕发男生长手长腿,没姿态地趴在桌上假寐。周围的学生隐隐以他为中心,即使他没在听,话语间也在奉承他。
“今天这课要是早八我直接翘了,现在十点,我还没吃早饭呢,烦。”
“还是咱曜哥幸福,今天这鞋要一万多呢!而且一会儿爱心早饭该送到了吧?”
“唉,我要是能找着嫂子这样的oga不敢想有多快乐……诶,那边是不是他?”
“对对对,又瘦又白的那个,还拎着东西,”一个男生推了推趴着的alpha,起哄道:“曜哥醒醒!嫂子来了!”
被推搡了的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反手一巴掌甩在那男生手臂上,声音隐含怒气:“烦不烦?睡觉呢没长眼睛!”
这一吼,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围着齐嘉曜的一圈人都知道他有起床气,只是一时兴奋有些过界,而且……
他们闭着嘴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齐嘉曜,又不自觉去瞥教室外走过来的oga。
来人身材瘦高比例好,肩背挺直,所以即使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也能在一众青春男大里气质出众,即使不算什么漂亮性感的oga,也会让不少人不自觉行注目礼,比如齐嘉曜身边的这群alpha。
他应该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但一头略长的黑发和黑框眼镜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幅和速度均匀不变地路过眼神乱飞的一群人,手中的纸袋放在桌面上时的摩擦声几不可闻。
刚才被打的男生心虚嗫嚅道:“这不是,嫂子过来了嘛。”
他赔着笑脸,见齐嘉曜还低着头,就去看站着的oga。对方嘴角平直,但眼神有种冷淡的温和,朝他点了点头。
男生瞄了好几眼,忍不住低头抖腿。
“少糖豆浆、虾饺和牛肉小笼包在保鲜盒里,上次的衬衣熨好了,还有一份上年管理学考试真题,我勾画出了重点,补考可以用。”
一直低头无意识踢椅子的齐嘉曜沉默着听完他平静的叙述,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揽住oga的肩膀,脸上笑容阳光又温柔,眼神亮亮地望着身体定住的男生:“莘词,你真好!有你我什么都不用操心!”
被揽着的阮莘词垂眼,嘴角抿起一点弧度。
至此,莫名僵住的气氛才算恢复,在周围人的羡慕嫉妒里,齐嘉曜又跟阮莘词说了好几句“照顾好自己”“我有空就陪你”云云,直到上课铃响起,阮莘词才被分到早饭的男生们高兴地送出教室。
而教室里,齐嘉曜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捻了捻刚才搂住阮莘词肩膀的手指,嗤笑一声,也不听课,点开微信对话框敲起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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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开学第一个周一,阮莘词很幸运地没有早八,不过坏消息是其余四天都要上早课。所以他能够略悠闲一些从南校区的文学院跑来北校区送早饭的时间也就这一天。
不过好消息是,齐嘉曜的早课更少,而且他还会翘课,所以除非他主动要求,一般不用阮莘词特意早起。
秋高气爽,天色湛蓝,阮莘词骑着一辆掉漆的自行车,缓缓放空。
他和齐嘉曜从高二确定情侣关系,到今年已经快四年了。
这四年间,阮莘词几乎算是熟悉了齐嘉曜的一切,他的爱好,他的厌恶,他生气的目的,他撒娇的手段。虽然有时,他还是会被alpha对象的飞速翻脸打个措手不及,但只要用心付出,基本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基本”之外,却有一个阮莘词无能为力的障碍。
他慢慢骑着车,叹了口气。刚才齐嘉曜突然搂住他,带着一阵薄荷酒信息素靠近,他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僵硬排斥。
作为ao朋友,这一点其实不合格。好在齐嘉曜只因为这个生过两三回气,最近也不太在意了。
经管院和文学院在L大整个学校的两端,阮莘词骑了20分钟回到宿舍,准备走条小近路去图书馆,可路过一栋教学楼后时,远远地看见有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然后一下子摔倒在地。
阮莘词蹙眉,加速骑了过去。
“同学?还清醒吗?”
倒地的是个身材瘦小的男性oga,脸色苍白眼神涣散,被阮莘词拍了两下手背也没有回应,甚至渐渐失控地溢出信息素来。
阮莘词有些头疼。这个男生看上去像是低血糖晕倒,同时引起了信息素紊乱,再这样下去可能还会发热易感,那就麻烦了。
虽然现在人类对ABO信息素的研究已经很深入,市面上大量的安全高效抑制剂、腺体贴等等调节舒缓药剂早已取代过去简单粗暴的初级药物,人们不再依赖标记来稳定激素,abo基因平等已经深入人心,不过a和o的特殊时期,还是可能引起骚动。
现在大多数人在上课,校医室不远,他可以带着人从无人处绕过去。但这个人的信息素不能再散下去了。
阮莘词摸了摸口袋。他习惯随身携带alpha抑制剂,因为齐嘉曜总是忘,可是却忘了带oga用药剂。
他在“把人放在这儿自己赶去附近售货店买”和“直接带人冲刺校医室”里纠结了三秒,刚站起身要去扶车时,远处身后传来喊声。
“同学,需要帮忙吗?”
阮莘词回头。大约二十米开外,一个高大的男生向他挥挥手,语带关切:“有oga晕倒了?”
“是的同学,你……”阮莘词走近,看着男生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个子,果断开口:“能麻烦你去拿一支oga抑制剂吗?这栋楼门口应该就有,那个oga有点失控,我在这里看着他,谢谢你。”
“啊,抑制剂吗?”那个男生却没动,从身后的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圆片递给阮莘词,“这个贴在他腺体附近就行,很方便。”
这种抑制剂生效快,副作用小,而且方便,是个外国牌子,唯一的缺点是贵。阮莘词一愣:“你是alpha吧?”
男生笑笑,应道:“是,以防万一嘛。”
阮莘词接过,快步跑回晕倒的男生身边,给他用上抑制剂贴后,空气中的信息素很快淡下去。
不过男生还是瘫软着。阮莘词试着把人扶起,发现不能放在车后座后,立刻拉着他的胳膊把人背起。
好心的alpha男生还在原地等待,阮莘词背着人路过他时,他退后两步,忽然开口:“同学,需要我帮你把自行车带上吗?”
没等人回应,他又补充:“就当我也做做好事,顺便去校医室补个抑制剂库存。”
看着alpha在蓝天白云下格外坦率的笑意,阮莘词没想到拒绝的理由。他点点头:“谢谢,我们走这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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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生低血糖很严重,应该是节食来着。”校医给晕倒的oga做了简单的检查,给吊了瓶葡萄糖并用了抑制剂,数落只能说给无辜的阮莘词听:“唉你们这些小孩子,不知道珍惜身体,平时要多吃多锻炼把自己养的壮壮的知不知道!你看看你也是瘦……”
医生一回头,看见了阮莘词白体恤下流畅紧实的肱二头肌线条。
“……你也劝劝你朋友,得向你学习呀!”话到嘴边又被校园咽回去,这个小oga还挺不错。
阮莘词知道校医是好意,没说什么,出门去找守在外边的alpha。
男生靠在门外,仰头望天,即使姿态随意肩背也挺直。
“怎么样?”
“应该没事了。”阮莘词抬眼,才注意到他的嘴角好像天生上扬,因此十分亲和。“谢谢你跑这一趟。”
刚才男生推着他的自行车在前,他背着晕倒的oga跟着,对方始终保持着礼貌又能看顾到他们的距离。
“怎么会,积德行善的事我也想入股呀。”他语调轻松,没像阮莘词这样认真。
两人默默等待,不一会儿校医又走出来,拉着阮莘词有点着急:“同学,你朋友有点应激,你来释放一点oga信息素,带着他放松一点。”
阮莘词没来得及解释他们并不是朋友,就被拉到人床边。男生刚才苍白的脸色现在有些潮红,手指紧紧蜷缩,状态不妙。
他轻叹口气,坐下来触碰男生的手背,缓缓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门外,alpha听到了校医的安排,自觉走远几步。10分钟后,阮莘词从屋里走出来,身上已经喷过信息素除味剂。
“他刚稳定下来,应该没事了。”阮莘词抬头,正撞上alpha黑沉沉的眼瞳,深邃泛着亮光。
“……怎么了?”
这个为晕倒oga考虑周全、警惕四周的学生,自己却没有注意到,他还带着浅浅残留的白玉兰花香和一个alpha越靠越近。
男生挪开盯着阮莘词侧脸的视线,声音有种低醇的韵味:“只是觉得幸好有你在,才能帮了那位同学。”
“我只是顺手,而且多亏你带着oga抑制剂。”阮莘词笑笑,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不然我们两个都麻烦了。”
“你怎么没有带呢?”男生蹙眉,语气认真:“下次要记得。”
“是我大意了。”阮莘词点点头,觉得这个alpha真的很热心,随口问道:“那你怎么会带着呢?”
“……”
阮莘词没听到回复,奇怪地抬头,但没戴眼镜看不清男生的表情,只模糊觉得对方又在凝视自己,缓缓说:“因为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总是粗心不带抑制剂。”
清凉的西风从窗口吹进,带起树叶沙沙响。阮莘词怔愣一瞬,等他带上眼镜时,男生已经转身。
“同学,可以交换姓名吗?”
高大的男生穿了很普通的一身黑,但英俊的气质让他格外吸睛,不过阮莘词只是觉得很面善。
“阮莘词,大三英语系。”
“真好听。我叫邬霃,就是很多乌云很多雨的意思。”也没管人家问没问,他自报家门。
阮莘词点头记下。他不太会交际客套,也不习惯主动搭话,所以在场面冷下来之前,他看了眼时间,说:“我还有事,那么就先离开了。谢谢你帮忙。”
邬霃没有跟上去,朝他挥挥手,目送人离开。
“诶,你们回去要嘱咐这个小同学好好吃饭,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腺体啊……嗯?”校医出门找人,只看到邬霃眺望窗外的背影,拍了拍他:“小伙子,你——”
邬霃解释了他和阮莘词只是碰巧遇到晕倒的陌生学生,由阮莘词把他背来医务室。
校医“哦哟”一声,对见义勇为的健康小孩十分欣赏,说:“呀,你们是哪个班的,我要跟你们老师表扬一下!”
“嗯,那位oga叫阮莘词,是大三生,”邬霃详细描述了已不在场的好心人外貌特征,以便他人认出。“我嘛,是校外人士。”
在校医反应过来应该叫保安前,邬霃偷偷溜走了。
“邬大少爷?你不是说不让我找你吗,怎么又有吩咐了?我说你刚回国不投奔兄弟跑哪儿浪迹天涯去了,我妈可念叨叫你来吃饺子呢……”
一团阳光照不透的树荫下,邬霃刚打通电话,对面一个粗嗓子男生喋喋不休地抢先说起话来。
“安静,有个急事,大事。”
“啥、啥啊,你都说大事儿?你说你说,兄弟我两肋插刀!”
邬霃眯眯眼,望向刚才阮莘词离开的方向,那个白衣黑发的身影已经印在他脑海里。
“帮我打听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