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生日过后，于小满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
沈云远晚上给她发消息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像是一回家就抱着手机。
于小满有个小毛病，她觉得不回别人的信息很不礼貌，没来由的，就是觉得不礼貌。所以别人的消息她几乎都是秒回，除了偶尔有事实在走不开身。
沈云远经常会聊一些班级生活，他们二人虽然不同班，却对各自班级的八卦了如指掌。
他们的关系近了一点，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二人之间蔓延，那时候于小满太呆了，不知道这东西叫暧昧。
父母对她的教导很少，有时候更像是会照顾生活起居的陌生人，这也导致于小满对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亲情、友情、爱情都不通。
亲戚说她性格孤僻古怪，从小到大除了沈云远没人愿意跟她当朋友，更不知情为何物。
后来九岁时她爸扔给她一个充话费送的杂牌手机，于小满很开心，第一次愿意亲近这个父亲，以前的拳打脚踢、动辄辱骂好像都抛至九霄云外了。
从手机上，于小满知道了好多。比如对别人微笑会赢得好感，她照做了。
她笑得很灿烂，时不时说一些漂亮话，变成了亲戚口中的乖孩子。以前古怪孤僻的评价也烟消云散了。
但她还是没有要好的朋友，因为“不合群”。从不出去玩，假期除了问作业不会发任何消息，谁愿意满腔热情换来冷漠相待？没人愿意。
但于小满的冷漠相待，沈云远却愿意用满腔热情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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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满父母感情不好，经常吵架。
母亲每每吵架，便会在于小满和姐姐于小寒面前哭诉，哭命运多舛，哭世道不公，诉丈夫出轨家暴，诉工作辛苦艰辛。
后来，于小满懂了好多。她开始厌恶父亲，开始变得开朗活泼不再让母亲担心，即便是被人欺负，被打被骂也绝口不提。
在学校，她只顾着学习，上学几年从没请过家长，放假除了写作业就是看书，不出门不聊天。
这样无聊的人，沈云远怎么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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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远和于小满像是对照组。
他开朗热情，善于交际，表面大大咧咧随心所欲实则心细如发，待人谦和，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会为朋友仗义执言，会给自己妹妹零花钱。
是好朋友，也是好哥哥。
于小满呢？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两面派”。
在学校开朗活泼小太阳，跟谁都能搭上话，会偶尔撒娇装酷，自来熟，爱讲话。只有于小满自己知道，这是装的。
除了才更像真正的她，冷漠孤僻，不想和人打交道，非必要不出门，她和于小寒与其说是姐妹，不如说是关系比较近的“陌生人”……
说法有点矛盾，但很贴切。她不知道于小寒的喜好，甚至没有于小寒的□□，而于小寒也是一样。
不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也不是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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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远的心思太明显了，于小满再傻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了。
这晚，月朗星稀，已经五月底了，天气渐渐热起来，藏在地下一年的热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尽数涌上。
期中考试刚结束就赶上了周末，于小满给自己放了个假。
这个晚上，她准备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待在房间，和沈云远聊天。
两人从期中考试聊到八卦，沈云远好像对年级里人气比较高的情侣很感兴趣。
自从上次午间放学时，沈云远在人群聚集的学校门口大声喊于小满的名字，让她觉得很尴尬后，沈云远的备注就从真名变成了sb。
眼下，sb正滔滔不绝地输出。
sb：“你知道1班那个年级前十和三班的混混谈上了吗？”
满：“不感兴趣。”
sb：“那个女生生日的时候，男生还去她们班门口送蛋糕了呢！我记得那天你好像是来楼上办公室交作业的，没看到吗？”
满：“有点印象，但不多。”
sb：“马上我生日了，你准备送我什么？”
满：“等下。”
沈云远比于小满早出生一年，但他家人把他身份证改小了一岁，所以他们俩同年级。
说到礼物，小学时候为了敷衍沈云远，于小满都是随手画点生日贺卡，她没有美术细胞，画的简笔画歪七扭八，比例奇怪，但沈云远每次收到都会傻乐好久。
今年还要送贺卡吗？
于小满的直觉告诉她，不可以。
沈云远上次又是巧克力礼盒又是专门趁下课跑到她们班门口等，于情于理，她这次都不能敷衍了事。于小满的房间不大，衣柜床书桌加上椅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只有一小块空地可以走动。
家里静悄悄的，连于小满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她和沈云远都聊到零点了。
她翻身下床，在书桌底下翻到了一只玩具熊。玩具熊很新，是之前妈妈送给她的，于小满一直没舍得拆。
玩具熊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抱个满怀。淡蓝色的绒毛摸上去手感很好，脖子上系着一条蓝色丝带，于小满解开丝带重新系了个蝴蝶结。
那只熊的脚上绣着一行小小的斜体英文，如果不仔细看地话根本看不出来。
英文很短，只有两个单词：My Love
于小满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满：［图片］
送你的礼物，先给你剧透一点。
sb：？想知道是啥！
满：玩具熊，蓝色的
sb：不会是你嫌丑才送给我的吧？
满：你好好看看图片，那是它的肚子，光看肚子就知道它很可爱吧？
sb：好好好［苦瓜脸］
sb：话说，你想谈恋爱吗？
满：？不想
sb：真的？我想
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sb：我说真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满：别犯傻，你才14
sb：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满：不想，勿扰
sb：是你。
于小满看着那个“是你”陷入了沉思，手一松，手机重重摔到脸上，摔得她眼冒金星。
刺眼白皙的灯光晃得于小满眼睛生疼，她正想打字说点什么时，房门“啪”的一声被踢开，厚重的门板砸到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像是闷雷。
于涛穿着睡衣，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高度近视，摘了眼镜以后眼球凸出，像是龙睛金鱼，金鱼是美的，不过眼下，于小满遍体生寒，只觉得恶心。
“你个死东西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鬼事呢？”于涛的这句话是用方言说的，南边的方言多是绵软的，只不过淮城地处南北交界，方言不绵，更多的是北方的凶气。
手机被一把抽走，于小满没来得及摁灭屏幕，于涛将手机举着，前倾脖子盯着屏幕，手指一下一下的划拉着，他指甲挺长，上下划拉的时候会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这一刻，于小满庆幸之前改了备注。
“你跟这个人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刻，于小满意识到，自己真的很讨厌家乡的方言。
“没聊什么。”她语气平淡，手却抓紧了被单，额头上冷汗涔涔。
于涛看了三分钟，最后将手机扔了回去。
“咚！”手机砸到墙上，于小满摁灭手机屏幕，起身关了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以往还会有星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内，眼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刚刚的闷雷不是幻听，银光忽闪，紧接着便是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雨滴重重地砸在空调外机上，滴滴答答的声响吵得于小满睡不着。
过了很久，雨声渐弱，但雨没有停。
于小满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耳边只剩下沉重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一下一下，像是钝刀砍骨，像是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漏了什么电器没关，那个刺耳，却又无孔不入的声音又响起了 。
“哔——————————”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怎么又耳鸣了。真烦。”于小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