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跟另外两人走到一堆货物面前,仔细检查过一番后又一起回去了。
文奕又蹲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保这个时候甲板上已经没有任何船员了才走出去,高嘉声叫住她:“等一下。”
高嘉声半蹲着,给文奕紧了紧鞋带,又向上摸到二人腰间的麻绳,确保绳结都很结实后,才放开了手:“去吧。”
文奕垂着眼看他几秒,突然捧住高嘉声的脸吻了一下。
高嘉声扯着嘴笑,“行了,等回去之后再腻歪。”
她解开自己身上的麻绳,顶着风雨来到刚才络腮胡检查的地方,拆开一个箱子来看,确定是她心里想的东西后继续沉默着向前走,等来到许昌他们的货物前时,又拆开了一个箱子,意料之中的,发现了一样的东西。
接下来,她又接连开了几个人的货箱,竟然全都是。
文奕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能悄无声息地换掉这么多货物,绝对不是某一方势力能够独自完成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艘正儿八经的货船,他们上了一艘贼船!
在这一瞬间,文奕的脑海里闪现出许多画面,有她刚拿到合同时候的欣喜和一闪而过的不安;有后面再遇到许昌时对方的奇怪态度;还有后来在船上许昌告诉她高嘉声的身份存疑;以及刚刚许昌突然出现......
是了,这份合同是许昌给她的,而她又在运这船货的时候遇上了许昌,之后的种种,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呢。
海上风势陡然增强,气流的呼啸声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胆战。在这一片漆黑的、充满暗流的海域中,他们的货轮毫无招架之力,如同随风游荡的柳叶一般荡漾着、摇晃着,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而在这之中的文奕呢。她觉得自己也像这艘巨轮中的一粒微尘,随着船身飘荡,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雨水打湿成泥,却不清楚自己的前路。
她是被排挤在外的那一粒小灰尘吗?
“文奕——”身后有人在呼唤她。
文奕回过头,眼前已被雨水遮蔽,看不清人像。
她本来以为只有他的话,也许是能蒙混过去的。
轰隆——
伴随着雷鸣,一股巨浪袭击船身,文奕没站稳,踉跄了着扑倒在地。
高嘉声连忙几步上前,扶起文奕,带着她钻回了甲板。
所幸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二人顺利进入房间,高嘉声伸手就要去脱文奕的雨衣。
文奕往后退了一步,察觉到对方顿住的动作,吸了口气,道:“我自己来。”
文奕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在一起半个月,高嘉声已经把她的狗脾气摸了个清楚,此时听到她语气不好也没当回事,只是单纯以为文奕刚刚受了点刺激还没反应过来,就收回了手,“那我去给你放热水。”
洗浴间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文奕在原地发了一会愣才动手脱自己的雨衣,厚重又潮湿的外套一甩下,身上瞬间轻松了许多,但是她的内心可一点都不轻松。
她想了会儿,决定再走一步险棋。
浴室内热气缭绕,高嘉声蹲在浴缸旁边测水温,察觉到背后的视线,温声问道:“怎么啦?”
“我刚刚——”文奕顿了顿,继续道,“在甲板上发现,好几家的货物都被换了。”
高嘉声反应还挺大,他一下子转过头来,脸上的震惊不像演的,“什么?”
文奕担忧道,“要不要报警啊,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的货物出问题了,我担心......”
“先不要打草惊蛇,”高嘉声道,“整艘船上都是的话,估计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相信的人了,我们先想办法保住自己再说其他的。”
两人说话间,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高嘉声用手试了下水温,感觉差不多了就让文奕过来。
文奕磨磨蹭蹭地不动弹,高嘉声无奈道:“你刚刚淋了雨,不赶紧洗个热水澡的话会感冒的,乖一点。”
文奕道:“那你先出去。”
“怎么了,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被撵了高嘉声还有点不高兴,“你不让我给你洗头发了?”
文奕头发长,每次都要洗半天吹半天,一顿操作下来把自己给累得不轻,跟高嘉声在一起后,某一次事后她懒得动,直接让高嘉声帮她洗的澡,当然也包括头发,之后她食髓知味,每次洗头的时候总要叫高嘉声进来帮帮忙,当然了,有时候乐于助人者讨点好处也是很正常的,两人都乐在其中。
男朋友都这么说了,文奕再坚持下去反而显得奇怪,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甩了衣服往浴缸里一躺,大爷似的道:“给你机会休息你还不乐意了,既然这样,那就留下来好好伺候爷。”
高嘉声乐不可支,麻溜地捞起文奕已经半湿的发丝,一边用花洒浸透一边跟文奕打嘴炮:“行行,你就是我的大爷。”
“顺坡下驴,讲得就是你吧。”文奕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她已经想好了,既然暂时还没有跟他分手的打算,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必须要站在高嘉声这一边,要让高嘉声觉得自己爱惨了他,这样才能顺利拿到张先生的合作资格。
毕竟事情还不明朗,也许许昌的话也并不可靠。再说了,高嘉声对她是真的好,才在一起半个月就已经摸清她全部的生活习惯和日常喜好,贴心的跟她爹似的。最近网上不是有个词叫“爹系少年”,她觉得高嘉声就属于这一挂的,长得俊、活好、对她也细致周到的不像话。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吧,她才不信高家会真的眼睁睁看着高嘉声误入歧途呢,到时候她卖个惨,装出一副真心的样子,高嘉声这种纯情恋爱脑肯定看不出来,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感动得要死要活的。
唉,就当她是缺父爱吧,反正暂时,在这艘船上,她绝对不能跟高嘉声闹掰。
拿定主意,文奕也不再扭捏,也不管自己还被攥在高嘉声手里的头发了,直接爬起来,滑溜溜的手臂揽上高嘉声的脖颈,“你刚刚也淋了雨了,现在给你一个恩典,要不要一起驱驱寒?”
两个人正是热恋时期,浓情蜜意得紧,高嘉声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经不起一点挑拨,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跟文奕在狭小的浴缸战场中打得有来有往。
一时间,水花四溅,满地狼藉。
就在这时,敲门声陡然响起,来人估计是按了门铃但没人听见,就改为了比较暴力的砸门,“咚咚咚”的声音惊得正酣战的二人以前结束了战况。
文奕斜斜地躺在只剩下半缸水的战地里,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闻声便用脚踹了一下还伏在上面不动弹的高嘉声,使唤他:“你去开门。”
高嘉声哼哼唧唧的,冒着热气的唇瓣在文奕颈窝流连辗转了半天,最后认命地爬起来套上浴袍开门去了。
文奕闭着眼睛休息,外面人的谈话声就顺着门缝飘进来。
高嘉声:“几位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名男士的声音挺恶劣:“船上的货物出问题了,现在应警署要求,船上每一个人都需要去一层接受盘问,赶紧换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嘉声:“可以稍微等一会儿吗,我和我爱人要收拾一下。”
“搞快点!”
外面的人还没走,高嘉声再一次进浴室的时候手里拿着干净的换洗衣服和吹风机,他先把文奕擦干套上衣服,又把她头发整理好,这才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
十分钟后,两人衣着整齐的出了门。
警署的人各个五大三粗,鹰隼一样的眸子上下扫视一遍二人,再看到文奕颈间的红痕后顿了一下。
高嘉声把文奕的头发往前面拨弄了几缕,遮挡住那些痕迹,冷声道:“警署的人就能什么都看吗?”
不知名男士扭过头,语气有些不自然:“咳,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走吧,等会上面的人要是问起来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实话实说就好,谈话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不用不好意思。”
高嘉声面色依然不好看,但是好歹人家是善意的提醒,他也道了句谢谢。
一层就是食堂的位置,最里面有几个单间,是船上的管理人员办公室,文奕和高嘉声到的时候,办公室门口已经站了长长的一排。
她没骨头似的靠在高嘉声身上,边打着哈欠边无聊地观察四周。
在这里她看见好几个眼熟的人,有的是去夫利克斯托的路上就见过的,也有的是返程的时候上船的新人,她找了一圈,没看见想看见的人。
离老远就听见女人的叫骂声和混乱的脚步声,文奕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许昌正被张丽拧着耳朵,一路连踢代踹地“押”到了队伍最末端。
许昌一只手护着耳朵,另外一只手捂着被淋湿头发盖住一半的半边脸,露出来的手臂上面全是青紫的痕迹,还有些伤口的血渍都没干,就那么大剌剌地裸露在空气中。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队伍里不少人都频频回头观看,夹杂着并不带遮掩的讨论,文奕感觉许昌的腰好像弯的更低了。
文奕一边心里想着: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活该的,当初是他自己要去傍大款,总没人逼他的,那后果就得自己承受,谁也救不了;一边眼神还总是遏制不住往那边飘。
突然,许昌抬起眼,恰好与文奕的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