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事实。
谢沉渊明白,这是分别的信号。心底那刚刚被暖意烘开的一角,似乎又涌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温度的满足感。他站起身,将那枚黄铜书签小心地收进口袋,与那本旧书放在一起:“是,该走了。谢谢你……顾先生。”他用了稍显正式的称呼,带着一丝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心翼翼的尊重。
“顾临舟就好。”顾临舟也站起身,拿起他那把深蓝色的伞,动作从容,“叫我‘先生’,感觉像在谈生意。”他语气轻松,带着点自嘲的笑意,瞬间化解了那点生疏感。“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他指了指谢沉渊靠在伞桶里那把歪斜的破伞,“不嫌弃的话,先用我的?”他并未直接递过来,而是征询地看着谢沉渊,眼神坦荡。
谢沉渊看着那把完好、干净的深蓝色雨伞,又看看自己那把狼狈的旧伞,犹豫了一瞬。接受,似乎意味着一种更深的连接,也意味着欠下一个人情。但拒绝……似乎又辜负了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最终,他点了点头:“好……我会洗干净还你。”
“不急。”顾临舟将伞递给他,指尖无意间碰到谢沉渊的手背,依旧是那种干燥温暖的触感。“书签和伞,都是身外物,好用就行。”他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谢沉渊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带着一个样式简洁的皮质公文包,顾临舟推开了书店的玻璃门。门外清冷潮湿的空气立刻涌入,带着雨水的清新味道。
他站在书店暖黄光晕的边缘,回头看向拿着伞站在门内的谢沉渊。雨丝在他深蓝色的伞面上跳跃,溅起细小的水花。“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语气随意,“这家店每周三下午,老板会亲自煮一款特别的豆子,配上他自己烤的杏仁酥。雨天的下午茶,配点酥脆的甜食,感觉应该不错。”他并未发出明确的邀请,只是分享了一个信息,目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轻轻落在谢沉渊脸上,然后微微一笑,“走了。当心路滑。”
说完,他撑开另一把备用的小折叠伞,转身步入细密的雨幕中。那把深蓝色的伞在灰暗的街景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流动的车灯和人影里,像一滴融入深海的墨,消失不见。
谢沉渊握着手中那把尚带着顾临舟掌心余温的伞柄,站在书店门口。空气里还残留着茶香和旧书的气息,但那个沉静的身影已经离开。他看着伞桶里自己那把破败的旧伞,又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微凉的黄铜书签和那本夹着枯花的旧书。
“每周三下午……特别的豆子……杏仁酥……”
顾临舟最后的话语,像一枚小小的种子,伴随着伞柄的温暖和书签的沉实感,被轻轻埋进了他潮湿的心田。窗外,雨依旧下着,但灰暗的天幕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得令人窒息。他低头看着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枚枯花在潮湿中细微的舒展。
谢沉渊撑开那把深蓝色的伞。伞面完好,雨水流畅地滑落,将他稳稳地罩在一片干燥的蓝色之下。他最后看了一眼书店暖黄的灯光和窗边那个空了的座位,然后,转身,也步入了雨幕之中。
脚步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贴着墙根,也不再只低头看着泥泞的鞋尖。那把蓝色的伞像一片移动的小小晴空,而口袋里的书签和那句关于周三下午的“分享”,则像两颗微小的火种,在他胸腔里持续地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暖意。
雨声沙沙,世界依旧灰蒙。但谢沉渊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不同了。下一次的雨,或许会有不同的滋味。他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朝着自己那个弥漫着霉味的小屋方向走去,心里却第一次,隐隐期待着下一个星期三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