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们相互推搡，扶着滑梯遛向地面。
我的大脑皮层也像滑梯一样平滑，盯着陆予唇畔的笑容，在风中宕机了两三秒。
好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讲出一句拙劣的寒暄：“好巧，又碰见你了。”
陆予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银白色高跟鞋细长，轻轻点在地面上，像是一段月光。
我攥住秋千绳索，表情僵硬，为了掩饰尴尬，只能低头看着那月光。
没看几秒，陆予的高跟鞋突然往后退了几步。
难道是因为我的视线？
我更尴尬了。
我试图替自己的冒昧解释两句，却发现因为陆予后退的那几步，秋千已经荡了起来。
陆予的眼睛里盛着灯光，微卷的发丝迎着夜风飘荡。
她的嗓音清淡，溶进风中：“不巧，刚进小区，我就注意到你了。”
……
这句话让我的大脑死机了至少五秒。
五秒钟后，我依然没能够想出措辞去接这句话，所以讲出的话极其不得体。
我面露惊讶：“我的辨识度有这么高？”
刚说完，我就想用自己的左脚狠狠踩一脚右脚。
疯子！沈珂！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陆予的眼型很漂亮，眉目天生含情，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
她看看我耳畔的黑羽耳骨钉，再看看我手中一时半会儿难以甩掉的棒棒糖。眼睫微垂，低眉的姿态端丽清雅，眼中深深浮起笑意。
“你的辨识度是很高。”
“……”
该说不说，我有点绝望了。
我试图替自己挽尊：“其实……我平时辨识度也没有这么高。”
陆予笑笑不说话。
我硬着头皮继续挽尊：“大部分时候，我都挺正常的。”
所以我到底在干什么？哪有正常人会对别人说其实我很正常的？
陆予：“所以，现在算你少部分时候吗？”
“……”我的思维终究不够活跃，这话我接不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陆予会笑着讲出这么一句话：“其实我很理解，搞创作的人，总是会随性一点。不过，这样也挺迷人的。”
放在以前，其实我很鄙视那种听别人讲几句话，然后就被钓成翘嘴的人。
但陆予讲出这句话后，那一瞬间，夜风悉数灌进我的大脑。
我确信我的大脑死了，被陆予的花言巧语高高举起，捧杀而死。
死而复生之后，理智回笼，我讶异挑眉：“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搞创作的？”就凭我的非主流耳钉吗？
还是说……
我盯着陆予含笑的眼睛，想到了正在被尾随跟踪的可能性，夜风吹拂我的脸颊，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下一秒，我又有所释然。
真是荒谬，一个无业游民，哪有什么被跟踪的价值。
作为一个从事文案策划的打工人，我自认为自己的想象力还算丰富，但陆予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总能让我的大脑宕机。
“因为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你的求职简历。”
陆予坐在旁边，对我弯眉笑了笑。
任何人看到这笑容，都会觉得如沐春风。但我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仿佛已经拿着牛马的号码牌，走进公司，坐在了面试官对面。
最可怕的，不是坐在面试官对面，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昨天我至少投了十多家公司。
还有比这更让人悲伤的吗？
脑子里曾有过的幻想瞬间烟消云散，我换上打工人的嘴脸：“陆总您好。”
陆予轻微挑了挑眉：“我不是什么总。”
这我知道，对接面试的肯定是hr，只不过碍于人情世故，场面话还是得这么说。
不知何时，陆予的指间已经多出了一张名片。她笑着递给我，我的镜片里灯光朦胧，迷迷糊糊地接。
我没看太仔细，因为在看到某个词的一瞬间，心跳已经骤停。
我压抑住倒吸一口气的冲动，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有些艰涩，缓慢喊出：“陆导。”
陆予嗓音带笑：“不用，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夜风拂面，微凉。
我改口，喊了一声：“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