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今莳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知道她这么说的原因,恢复笑脸,“可我们以前是朋友啊?这四年你一点不想我吗,我好多次都去你家问,以为你会写信给我。”
通讯如此发达,真的想念,总能联系到。
蔺庭昱冷冷看着她,“朋友?谁跟你是朋友。”
易今莳靠的更近,看了看她的耳朵:“你以前说不会打耳洞,唔……你戴耳坠真好看。”
蔺庭昱感受到她的气息,有些情绪铺天盖地冒出来,她伸手将人推远,“别离我这么近!”
易今莳没站稳,差一点摔倒。
身后不知道谁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稳,道了声谢,一看竟然是谢绮言。
她身上加了件黑色西装外套,黑长卷发,浓艳的唇色,一冷脸便很严肃。
易今莳想到她身上的痕迹,“你出来干什么?刚刚蒋彤都找到我这里了,要是被她……”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蔺庭昱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滋味难明。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易今莳就是个骗子。
嘴上说是朋友,可她的朋友那么多。
现在,是和谢绮言有秘密了吗?
当时强迫她穿那么难看的裙子时,不是说‘我只和你有秘密吗’。
谢绮言安抚她:“我穿了外套,没事的。”
易今莳还是不放心:“你快回去吧。”
谢绮言莞尔:“我会回去,但回去之前,还得带一个人走。”
她面向蔺庭昱。
蔺庭昱讥笑:“凭你?”
谢绮言忍着没发火,怕吓到人,“易今莳好好跟你说着话,你推她干什么,她穿的高跟鞋,站不稳,摔倒了怎么办?”
蔺庭昱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幻想她说的那个场景。
摔倒了,应该会伤到吧。
易大小姐娇贵,肯定要闹腾好多天。
以前她连小咳嗽都受不了。
她上大二的时候,易今莳才读高一。
开学第一晚,她接到家里的电话,很意外,打电话的人竟然是易今莳。
她哑着声音,可怜巴巴地问:“庭昱,我好像发烧了,头疼的睡不着,怎么办?你刚走我就生病了。”
“庭昱,你什么时候周末啊。”
“我明天能不能去兰宜大学看你啊。”
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蔺庭昱最后回了句:“请医生,早点睡。”
易今莳声音失落,依依不舍:“好吧,那你也早点睡,我回家了。”
那天,蔺庭昱去溪荷参加比赛了。
她跟易今莳说过的,只是对方根本没记住。
次日一早,她买了最早的飞机。
兰宜陷入梅雨季,整座城市都变得沉闷。
去了一中,带了药和早餐,来到易今莳的教室门口。
教室里,易今莳拉着谢绮言的手臂,“你快帮我试试,烧退了吗?”
“谢绮言,你要听我的话,你忘了吗?”
“你们高二课业多吗?”
“……”
蔺庭昱将药和早餐交给一个同学帮忙代送,默默离开了一中。
她让司机随便开,在兰宜转了很久,去的地方大多是她和易今莳去过的。
最后,她回了学校,一同参赛的室友问她见到人没有,她说没有,上床躺着,一点睡意都没有。
中午,易今莳打来电话,声音清脆:“庭昱,是你送药给我的,对吗?你来一中是专程给我送药的,那你怎么没见到我就走了啊,我很想你的,我们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了。”
蔺庭昱一颗心像被抓揉撕扯,她难受,因为想起自己在家中的处境,便发了火,“易今莳你烦不烦,送药是因为我妈吩咐,不得不去,别打电话给我了,你真的很烦。”
怒气撒完,她恐惧极了,挂断电话。
直接关机。
她担心听到对面回一句‘我再也不找你了’。
她告诉自己,就任性这么一次。
母亲去世,遗嘱里财产一半给了小姨。
一开始,小姨说不能叫‘小姨’,太生分了,她会是第二个妈妈。
记不起什么时候不对的,等蔺庭昱意识到时,小姨已经跟她不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她们之间出现巨大的障碍。
那个障碍,是表妹。
小姨或许一开始真心爱她,但后来,小姨有了自己的孩子。
爱这种东西,一旦得到,就无法接受失去的过程。
母亲的遗言里说,另一半财产留给她,希望她将自己的产业发扬光大。
那一整个下午,她无比忐忑,中间一度希望时光倒流,或是易今莳莫名其妙失忆。
这种情绪持续到傍晚。
一中放学半小时后,易家的车停在校门口,易今莳以访客身份入校,找到她的宿舍楼下,带着冰淇淋蛋糕。
她从实验室回来时,远远便看到易今莳扬手打招呼。
那时候,蔺庭昱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对易今莳发脾气。
因为再也不可能有一个人……被她凶了之后还带着冰淇淋蛋糕来找她。
两人去了食堂,蛋糕打开,上面有一颗颜色特别好看的青提。
易今莳很爱青提,但把那一颗分给她,“我忘记你去比赛了,不然昨晚就不会打扰你,还害得你一大早从溪荷回来。”
蔺庭昱早就不生气了,她故意将青提放在嘴边。
易今莳别开脸,“你快吃,不然我会忍不住抢的!”
蔺庭昱扬唇,低着头喊了声:“易今莳。”
易今莳回过头,一颗青提被人喂进嘴里,她怔了几秒,像是偷吃一样,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了。
这些事,距今已经四年。
听说易今莳刚上大学,就被杂志社请去当副主编。
尽管是挂名的,但也…很厉害。
在国外的时候,她很多次都在想,如果她们的关系一如从前,易今莳会怎么拉着她要奖励。
那一定是很……
蔺庭昱没有再想下去。
她浑不在乎似的,说道:“谢绮言,刚刚她还在和蒋彤明谋算计你,你哪来的底气为她出头?”
谢绮言瞪着她:“你以为我没听到是吗?”
蔺庭昱嘲讽:“她说了句你演技好,你就过往不究了?”
谢绮言鄙夷地看着她:“是,那又怎么样?我敢承认,蔺庭昱,你敢吗?走的最远,其实最离不开,不是吗?”
易今莳没听懂她说的话,但也意识到不是好话,便主动调解:“谢绮言,我没事,我妈妈还在找庭昱,让她先去吧。”
谢绮言叹气,细长的手指抚摸她的项链,“叫我就是连名带姓?”
易今莳说:“你的名字这么叫更亲切。”
谢绮言弯了弯眉,笑出声来,“这个理由可以接受。但你知不知道,蔺庭昱见了你妈妈,可能会说一些事。”
易今莳当然知道,“如果是妈妈该知道的事,那我也想让妈妈早点知道。”
谢绮言端详着她的脸,心中懊恼。
以前怎么会觉得大小姐嚣张跋扈呢?
明明这么体贴。
不对……大小姐金枝玉叶,跋扈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学校里那么多人,车库那么多房车,偏偏是她跑进大小姐的房车里,这难道不是一种命运的暗示吗。
甚至,大小姐以为她不愿意那样,和她疏远了四年。
她们只是缺少沟通。
“好,听你的。”谢绮言将她半抱在怀里,“去茶楼那边,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伤到脚?”
易今莳道:“可是庭昱…”
一转头,蔺庭昱的眼神浓暗到要吞了她一样。
易今莳见状,便知道黑化值一点没降。
“那我走了。”
蔺庭昱没回应。
眼看着两人离开,蔺庭昱撑着花墙,微弓着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许半天,她才恢复过来,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很快,那边接通:
“我可以出现在宴会上了?”
蔺庭昱脑子里全是刚才易今莳挨近说话时的神情,飘飘忽忽:“不行。”
“为什么?”
“今天不是好时机。”蔺庭昱说。
“噢。”
对面什么都没问,就挂断电话。
蔺庭昱整理好表情,出了花厅,正好与易沉宵撞上。
毕竟是多年的邻居,易沉宵也是看着蔺庭昱长大的,感情不浅,见当年的小姑娘长大,变得如此沉稳自持,易沉宵伤怀,“庭昱,我找了你半天,还以为你走了。”
蔺庭昱温和笑着:“刚刚想去找你和奶奶的,在这边碰到小莳了,聊了两句。”
易沉宵更是伤情:“你不在的这几年,小莳可想你了,她高考前几天发烧,迷迷糊糊还喊着让你回来,她有道题不会,想让你教。”
蔺庭昱自嘲:“宵姨说笑了,没有我,小莳考的更好,都上兰宜大学了。”
易沉宵说:“那是因为我告诉她,只要考上兰宜大学,我就带她出国找你。小莳胆子小,一个人连兰宜都不敢出去,你知道的。”
蔺庭昱面上的笑渐渐消退,“……是这样吗?”
易沉宵不知道她跟易今莳闹了什么矛盾,当初走的那么坚决,对易今莳像是仇人一样,可小莳自己好像也不清楚内情。
“不说了,反正你回来了,先在家里住两天,跟小莳多聊聊,有什么误会早点说开也好,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易沉宵道:“你电话里说今晚有很要紧的事告诉我,是什么事?”
蔺庭昱敛眸,“没什么,就是我小姨,她经营不善,公司亏的不少,如果她找宵姨帮忙的话,您不用管,那就是个窟窿,填不完。”
易沉宵本来还疑心她要说的事与易今莳有关,听了这话,倒是放下心。
“你走之后我加投过一次,但亏的没边,后来没再管过。”易沉宵说:“先去看看寿星,刚还在念叨你。”
蔺庭昱说:“好。”
…
茶室。
易今莳在手机上玩小游戏,谢绮言在一边看着,手不老实,伸过去点了两下,给易今莳点出局了。
“谢绮言!你不会玩游戏,别玩!”
谢绮言爱看她生气,“我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啊。”
易今莳这会儿也没事干,索性听取建议,让她坐在旁边,将规则讲了一遍,“听懂了吗?会玩的话我邀请你组队?”
谢绮言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时隔四年,再靠这么近,犹如梦中,她哪里顾得上游戏。
“没有。小莳,再讲一遍,求你了。”
易今莳抱怨:“谢绮言你真笨。”
“刚刚你还跟蒋彤说我智商高。”
“那是我胡说的,”易今莳哪里能想到她连这么简单的规则都搞不懂,“我不讲了,你看着我玩。”
谢绮言说‘好’,但眼睛看的不是游戏,而是面前的人。
像是场梦,谢绮言其实困了,却舍不得睡。
不知过了多久,易今莳忽然出声,指着她的胸口,“你的伤消下去了。”
谢绮言闻声,低头去看。
锁骨到胸口,红痕消退大半,只留了一点浅浅的印记,更像从皮肤里透出来的。
她拉住易今莳空出来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恳求道:“小莳,怎么还这么疼,比之前更疼了。”
易今莳被吓到,扔下手机仔细看了看,“这几年你没去看医生吗?”
谢绮言说:“看过了,但医生说没办法治。”
易今莳看她疼的额头出汗,着急起来,“你别出事啊,我叫医生过来。你经纪人呢?她把你带过来再不管了?”
谢绮言无奈地说:“经纪人她…有新人要带,顾不上我。我的价值已经到顶了,公司肯定不会再给我花费精力。”
易今莳纳闷:“你们公司的管理不是挺好的吗?”
谢绮言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小莳,我难道会骗你吗?”
易今莳挣了挣,“我这么捂着你的伤,不是更难受了吗,你回小隔间躺一躺,我必须叫医生来。”
说不定病一好,黑化值直接清零。
再说了,谢绮言也算是她的好朋友,哪有资源在手,却让朋友受苦的道理。
谢绮言听话地进去躺下,目送她出门。
回想刚刚的触碰。
的确,更难受了。
易今莳出了茶楼,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像是接头一样,弄得很神秘,私人医生差点就想整个容再过来了。
安排好这边,易今莳又找人要了庞琳的号码,拨过去。
庞琳这时候正在按摩,见是易今莳来电,还以为眼花了,过了一阵才接起。
易今莳苦口相劝:“庞小姐,我知道你们公司对艺人有规划,但谢绮言这几年给你们赚了不少钱,你们总不能把她榨干之后扔到一边吧,她现在身体不舒服,你们就不能派个信得过的助理到我家来吗?”
庞琳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被谢绮言打发走之后,她就知道今天就算天崩地裂,她也绝不能踏进易家的门。
“易小姐,我这边还在陪新人试镜,实在腾不开手,你们不是认识吗,不如先帮忙照顾一下?”
易今莳看了看时间,疑惑:“这个点儿,试镜?”
“夜戏,”庞琳说:“我是经纪人,手底下好几个艺人,言言现在别墅豪车,可有的艺人还吃不起饭呢,我得顾她们啊。”
易今莳听完,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肩头,愣是没法再开口。
庞琳最后糊弄了两句,切了电话,继续享受按摩。
易今莳没办法,只能叫周霓过来帮忙。
易家大门外,徐惜鹤坐在车上等消息。
快混成狗仔的杨秘书从里面出来,汇报说:“蔺小姐并没有公布那个消息。”
徐惜鹤僵硬的背放松了些,“走吧。”
杨秘书惊讶:“不去跟易小姐道别吗?”
徐惜鹤说:“我今天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太多,再多的话她就腻了,回去吧。”
事实上,她如今没有权力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