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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茶花公馆①

    清水沢做人类的时候,还没有姓,周围人都叫她''''沢子''''。温暖的春风吹醒了岸边吃着露水的芦苇,微微荡漾,点破湖面一圈圈的涟漪。

    又是一个艳阳天。日光照射得沢子睁不开眼,眼睑下细小的痣儿也陷进被挤压的面部肌肉褶皱里,她的双颊红扑,任谁去同她说话都是一副娇羞模样。

    沢子第一次睁开眼,是在裹着襁褓的大雪纷飞之季。刚长出的绒发和这五棱晶片一样洁白,眼睑和瞳孔也是白花花的雪色。

    安静的倚在母亲的怀抱,灵动的双眼一跳一跃的看着周围的大人。

    有的披着绒裘袄子,蓝绿色的宝石耳坠像孔雀羽毛一样剧烈的舞动着,蹙着眉,语气激昂,指着襁褓里的全身雪白的怪婴。

    站在旁边男人双鬓因年老而变白,一丝不苟,笔直的站在一旁,一脸侍从模样,金丝眼眶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听着女主人的训斥。

    沢子感受被怀抱着的温暖流失,双手托付她的人胸腔跳动的澎湃,一滴泪水掉在沢子脸颊。沢子咿咿呀呀的抬头望去,像是在安慰她的母亲。

    “一个异类,一个小杂种”,略感疲惫的女声,来自穿戴奢靡的贵妇人:“好,很好”。

    贵妇人从发缕间拨下一支锋利的金钗,原是为了迫不得已防身之用的暗器,现竟直直猛的刺向体力不支跪倒在地的女人。

    “那你就去死吧”。

    一下、又一下。

    鲜红的血液从女人心脏处泄了出来,女人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低着头,把身躯蜷缩得越来越小,用指甲抠索着老侍从的裤脚,血摊满了一地。

    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些话。老侍从尽量听清楚,大概的意思是:孩子叫沢子。

    被叫做异类的可怜女人埋葬在山茶花公馆的后院园圃田间,成为滋养春天花开的红山茶肥料。

    被叫做小杂种的沢子没有死,从此住在母亲研究书籍的杂物房里。

    “艾瑟罗斯大陆自古以来就有众多种族生命,以血魔龙族、千羽凰族、沉宫鲛人、冰屿狐精为首的兽人群族,陨灭万年神明天使,藏匿地狱诡异妖魔,以及毫不逊色人类族群…的混血”。

    “纯种的人类呢?老师”。

    “…人类与其他族群繁衍生息,混血的人类比纯种普通的人类要更加强大,不仅体质更优良,而且还天生拥有源自母亲血统的魔力。一些没有遗传到魔力的人类,可以通过后天习得”。

    有点谢顶的老师擦了擦发鬓滑落的汗液,棕黑色粗长的胡须挂在他脸上既滑稽,又窘迫。刚刚向他提问的孩子奥米莉,扎着两束金灿灿的羊角辫,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仍然期待着老师的回答。老师感受到了奥米莉炙热的目光,

    “这个嘛…其实纯种的人类已经…”老师的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杀死了”。不常说话的沢子同学难得敞开金口,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为什么被杀死?你是怎么知道的?”。头上长着两对犄角的孩子举着手问道。

    “因为人体实验”。沢子抬眼看了看教室滴滴答答走着的大本钟,顿了顿,“我母亲所著点书籍里有提到过。”

    “这是什么实验?”嘴角露出一对幼嫩尖牙的孩子回头看着她。

    “纯种的女性人类与其他种族交酉己,纯种男性人类则是受米青,不过下场都好不到哪去”。沢子开始低下头收拾膝上的包,声音冷冷的,倒不像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也都死了吗?”坐在旁边的奥米莉也忍不住问道,她的兽耳毛茸茸的,阳光洒下来,像学校旁边马戏团要排队半天才能买到的棉花糖。

    沢子点点头,“被榨干了,因为没有价值”。她背上了从母亲遗物里翻到的牛皮挎包。奥米莉还想继续问,却被下课铃声打断了。

    站在讲台上因为不知所措而愣神的老师也终于呼了一口气,安抚学生们回家注意安全。

    夕阳染红了大街小巷,沢子洁白的发丝也被调和成了浅金色。

    山茶花公馆今天热闹非凡,每当夏日快结束的时候,气候温凉,山茶花公馆的主人,沢子的舅舅,会举行一年一度“茶殇宴”。

    在山茶花开的最娇艳的一个月里,各大家族的顶尖权贵,都会身着华丽,在胸口别上一朵山茶花,前来赴约。

    山茶花的花期很长,若不是冷冬和残雪,公馆里的红山茶,到次年初春还能见到一簇簇娇气的花骨朵。

    沢子掰下开得正沉醉的红山茶,柔弱的花瓣被紧紧的攥在手心,连花蕊也要捻烂,仿佛捏碎了整个喧嚣的茶殇会。

    沢子如往年般待在花圃园,晚风抚过她挽起的缕缕发丝,头上稍加装饰的琉璃月光宝石髪品更显得她明艳动人。

    出众的容貌对于她来说是个大麻烦,富贵人家的小姐会因为她是公爵侄亲,对她青睐有加;风流公子少爷为她的尊贵身份踏破山茶花公馆的门槛,只想要一段有利益的好姻缘;平民下奴谄媚她,地位在她之上的王爵贵族轻视她。

    无人懂她寄人篱下的无声苦涩,16年以来处处被作对,艰辛长大的酸楚。

    沢子抱着双腿,头垫在膝盖,垂下的深蓝色丝绸裙摆,粘上了一些山茶花瓣。

    “晚宴就要结束了,”细致温柔的女声在沢子耳边响起,像毛绒绒小猫爪子挠了挠耳廓,热热的,痒痒的,好闻的香料顺着她的发丝扑鼻而来。

    沢子抬眼看去,说话的女子身穿一袭酒红鱼尾礼裙,和她灰红的发色一样的衣襟暗纹,脖颈间白金色的镂空盘扣耀眼夺目,两片裸露的雪白香肩叫人不敢直视,向上,是独属血魔族人赤红的双眸与纤长弯曲的睫毛。

    妩媚动人同时,沢子才发现,这位有钱到不能再有钱的小姐已经面露担忧的看着她许久了,并自顾自喃喃问道:“亲爱的你是聋哑人吗?”

    有钱小姐转了个圈,沢子的目光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她。

    有钱小姐眯了眯眼睛,用手背碰了碰沢子的肩臂,沢子才失礼的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抱歉,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沢子向有钱小姐微微欠身,风度翩翩的鞠了一躬,提起的衣裙也优雅至极。

    “呀,没关系,我是上衫愔,叫我愔就好了,这宴会办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没想到这么无聊啊…”

    上衫愔仰面叹气,流畅的下颚骨连着露出一小截的脖子,性感无比。

    沢子才发觉这个女人是不仅迷人,还是身份大名鼎鼎的血魔族新封的王女。

    “山茶花公馆的主人是我舅舅,叫我沢子就好”。沢子面无表情,内心已经泛起数层涟漪。

    上衫愔的目光闪了闪,眼前这位是传闻清高自傲,从不开口讲话,连皇宫王子都想迎娶的八卦主角——“冰山哑巴”。上衫愔随意招手,“嚯,原来是你”。

    沢子疑惑不解的歪头望着上衫愔。这样顶级的人物怎么会认识自己?也根本没机会结识。

    这时,远处的山茶花灌木丛传来枝叶碰撞的窸窸窣窣声。

    “上衫殿下,你在这吗?”一个穿着血魔族地域色彩的服装侍从喊到。

    上衫愔一惊,她本是借此机会偷溜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被这小厮轻易就抓回家去。

    她拉着沢子的手就往拐角的山茶花丛大步流星的走去,两人脚步动静不小,身后的侍从听到有响声也追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上衫愔暗骂一声,对沢子小声念叨“不好意思”就顺势将她扑倒在开满红透山茶花的草木丛林里。企图让那穷追不舍的侍从打消疑虑,好藏匿身影。

    太近了。

    沢子只要抬抬头 ,两人的嘴唇就能贴在一起。

    上衫愔独特的香味绕沢子的鼻腔里,一呼一吸的温热也给沢子带来强烈的感受。不经意间的对视,让她的耳垂红的能掐出血来。

    熟透的山茶花勾着沢子洁白的发丝,围绕着一簇又一簇。而沢子觉得,现在有比红山茶更香馥浓厚的眷恋,是上衫愔动情又炙热的眼眸。

    “算了走吧,殿下这般尊贵的人怎么会到这花花绿绿的地方透气。”半晌,另一个侍从说到。

    待两个敬业的侍从离开时,上衫愔才扶起身来,“你怎么样,我是不是太重了?”上衫愔问道,“等等,你别走先,你的手臂好像出血了…唔,算我欠你个人情吧,谢谢嗷。”

    上衫愔施法给沢子被山茶花枝叶划破的手臂疗伤,还细心的帮她整理被刮乱的衣裙。

    沢子依旧一言不发,上衫愔倒是已经习惯了,用人类族群的礼仪用力拥抱了沢子,见她并无反抗,便勾了勾嘴角。

    上衫愔被沢子的可爱模样逗笑了,掏出随身携带的怀表,她似乎要赶时间去做重要的事情。

    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朋友。”

    与刚见面一样,温热的呼气,香润的发丝。转眼间,上衫愔就消失不见,只剩下魔法阵残留的红宝石粉末。

    沢子觉得她身上真的很好闻,16岁这年的茶殇宴比以前都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