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悍商良匪 > 第十四章
    段呦呦从王胖子那回来之后,立马就回给段明漪提笔写信,一面告诉她珠玑的情况,一面想了解当时钟镇长的事。

    仅凭王胖子一张嘴,段呦呦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他对钟镇长的事多有猜测,难保不会有偏颇之词。

    再者,若村民们都认为钟镇长和其他村民的死是海神的惩罚,要是能减轻村民对海神的恐惧,也许他们会愿意和段家做成这笔珍珠交易。

    段呦呦来回想着王胖子说的那些故事,海神背后的人到底会是谁?不让村民种地,自己又什么都不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饿死村民吗,这怎么可能?

    珠玑的官吏又是因为什么非要收走村民的农田,他们和海神背后的人目标如此相像,会是一伙人吗?

    段呦呦心里烦得不行,王胖子在珠玑藏了这么久,对海神传说又如此的看不上眼,手里应该是有什么证据的。可他现在看来又算不得可信,说不准还怀疑着钟镇长的死和段家商队有关。

    “笃,笃笃——”

    段呦呦的愁眉苦脸的看着门边,不知道会是谁,“是谁在敲门,金线吗?”

    “小姐,是我,十七。”,段十七的声音隔着紧闭的竹门传进来,“我还有些事想和小姐说。”

    “进来吧”

    段呦呦说完,竹门才“吱呀”一声,慢慢向两边推开,出现段十七的身影。

    自前日段十七莫名伤心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独处,段呦呦暂时放下脑子里连成一串的问题,听听段十七要和她说什么。

    段十七只是走近书桌前就停下了脚步,不近不远地站在屋子中间,原本上挑着的眼尾此时被弓眉压着,不上不下的。

    “小姐,渔村小姑娘和传安都说过的整船人都在海上淹死的事情,您还记得吗?”,段十七的声音娓娓传来,束在身后的马尾也被窗外的风吹起,炸出几根凌乱飞舞的发丝。

    “珠玑镇渔船珍贵,怎么可能让一整船不善打渔的村民开船打渔,且渔船淹完一船又一船,死的都是壮年男子,也许这中间不仅仅是海神的惩罚这么简单。”

    段呦呦之前都是顺着珠玑村民生产受限去想,竟没注意到这点,如今经十七提醒,倒有几分醍醐灌顶的通畅之感,脑海里跳出今天传安说的关于渔民出海失踪的事。

    “……早在海神发出警告前就已经有好几条渔船在海上失踪了,十七,你想到什么了吗?”,段呦呦急切地看向段十七,束口的宽袖悄然落到桌边。

    “六年前误入珠玑的商船离开不到半年,就开始有渔船失事,这些壮年应该是还活着的。”

    段十七掏出怀里的东西,放到掌心,“不出意外的话,它是有毒的,王胖子也知道。我问了城墙附近的百姓,这是近几年才长出来的,时间就在商船出现后的那半年里。”

    段呦呦双手撑在桌上,望向段十七手心上的那朵小蓝花,“所以,你怀疑商船和珠玑的村民达成了协议,村民帮他们种毒花,给他们壮年劳动力?那村民能得到什么,除了离开的壮年,留在珠玑的妇孺老幼能得到什么?”

    “活下去的念想,反正留在村子里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倒不如离开拼一把,靠心里那点念想活下去。”

    段十七低头,看着手里被压出汁水的花瓣,去摘时有些匆忙,没仔细保存好。

    “这些事情……十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猜到那伙商船是哪来的了,对吗?”,段呦呦走到段十七面前,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他。

    段呦呦没有听到十七的回答,他不想回答时总是沉默,他沉默的意思也很好猜,‘是的,我知道商船从哪来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段十七接过帕子后却没有用来擦掉手里的汁液,只是放在空气里等它慢慢风干

    “好吧,不想说也行,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通话呢?你不说,我一时也不会想到这些?”,段呦呦看着十七手心的汁液,叹了一口气,“你不想我再卷进这些麻烦事里,是吗?”

    段十七抬头看着段呦呦,眼里含着担心,“小姐,这件事很危险,我怕保护不了你。”,短短一句话,段十七说得很艰难

    “……”,段呦呦心里准备好的那些说辞,一下子都被十七隐忍祈求的眼神堵住,说不出来。

    诸如“珍珠一定会在都城大卖”、“不会以身涉险”、“不过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类信口开河的搪塞话术,对上段十七波光粼粼的眼眶后,全都倒流回肚子里,趋于平静了。

    段呦呦看着十七一步步走向自己,他伸手轻扯出段呦呦藏在重叠衣料下的袖摆,用手上的帕子按压擦拭。

    顺着段十七的手臂看去,段呦呦才发现自己的袖摆上竟沾染上了墨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何时染上的。

    十七低缓的声音蓦然从段呦呦头上传来,如山间细涓,伴着清凉流到她的耳边。

    “小姐,要想让村民愿意和我们交换珍珠,不一定要从海神背后的真相入手,我们也可以借助海神的力量……如果,小姐一定要弄清楚海神惩罚的秘密,我也可以陪着小姐一起,但是小姐不要独自行动,好吗?”

    “……”

    段呦呦心里有些燥热,一时不想回答,干脆也有样学样的用沉默来敷衍问题。

    自从昨日下午段十七离开楼,段呦呦就没再去想王胖子说的那些故事了,心里的一切猜想,都能在段明漪给她回信后得到结果。

    反倒是那天十七的反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原以为十七是直愣寡言的,可昨天过后,她就不再这么认为了。

    段呦呦皮肉深处透着痒,挠不着又忽视不了,想和王管家或者金线聊一聊。

    无奈的看了一眼杵在门边的影子,段十七自昨天后就一直在门边守着,段呦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看守在库房里的年猪,去哪都会被跟着,说什么都会被听到。

    “十七。”,段呦呦百无聊赖的靠在书桌前,朝门口随意喊着,不管声音大小,段十七总能听见。

    “小姐,怎么了?”

    段十七开门进来后,段呦呦没有看他,而是仔细的看着手里的信纸,让他把金线叫来。

    段十七离开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不自在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将手里画着珠玑地图的信纸随手揉成团,扔进堆了小半的木筐里,这是段呦呦画了一个时辰的成果。

    昨天段十七说完那段话后,段呦呦就发现了一个怪事,每当他用那股透着小心和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自己就容易心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心虚,一再地妥协,

    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段呦呦索性就不想了,只是闲暇时总是绕不开段十七地跟随。段呦呦只好先在屋里待着,这样就能少看见他

    段呦呦还没打听清楚段十七的少男心事,倒是把自己绕到沟里去了。

    金线来了以后,段呦呦也没敢说出心里的那股痒,怕门口的十七全听到了,不过是打着圈和金线求经。

    “金线,你和王管家这几日相处的如何?有闹过不愉快吗?”

    “王管家人挺好的啊,没有什么不愉快事情,他和大家都相处的很好。”,金线坐在段呦呦边上,说起王管家的事情神色自然,没有丝毫扭捏。

    “哦,那十七呢?”,段呦呦收着声音,小声地朝金线问道,“你们应该也相处的不错吧?”

    金线迟疑了一会儿,也小声和段呦呦说,“其实,我们大家平时都没怎么和十七说过话,商队里有些护卫也只是知道他是小姐单独请的护卫。也不是说他不好,是他保护小姐太认真了,我们确实没怎么和他相处过。”

    “……原来如此!”

    段呦呦一下站起来,她习惯了段十七几乎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竟忽视了其他护卫并不是这样保护雇主的。她接受了段十七太多的帮助和关心,得失不相配,所以会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心虚,尤其是发现他容易多思忧愁后,更是容易去猜想他是不是不开心。

    段呦呦知道他有任务在身,驳不了他贴身保护的请求,那就再多对他好一些,适时的给他银两和关照。

    段呦呦从小就跟在段老爷身后算账,虽然账算得痛苦,但骨子里已经养成了一笔进账一笔支出的行事作风,不明不白的好处她受着不安,平白得来的利得她收着心虚。

    还是把事情都厘清得好,免得以后惹出什么乱债。

    段呦呦神清气爽的挺直了身子,在等阿姐来信的时间里,又转头和金线聊起了都城的家书,张口闭口都是“小饼如何如何……”

    屋子里的动静一个劲儿的往段十七脑袋里钻,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有主动隔掉里面的声音,里面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的。

    “‘原来如此!’是何意”,段呦呦的结论让他听得一头雾水的,想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段呦呦的语调明显变得开心轻快了不少,他心里也开心了许多。

    就像摆木偶戏似的,持线人的情绪会通过手里的细线传递到木偶身上,人偶合一,身形摆动间皆是戏眼。

    恰巧段十七惯不把自己当人看,自小就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感知敏锐的木偶,敏感得过分,当起吊着细线的木偶更是浑然天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