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沈之瑾就提着包包去了趟超市。
那房子好是好，就是太空了，连冰箱都是空的，哪像个人住的地方。
昨天晚上她就在手机上记好了要买的东西，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出来逛街了。
就是一个人，买的东西有点多，收银员给她装好后，盯着那几个大袋子，她显得有点苦恼。
要不，油先不要了？
她实在提不动。
最后挣扎一番，沈之瑾连米也没要了，只提了些眼下急需的东西，就出来了。
一天大雪后，天际还是灰沉沉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到一边，但地面还是十分湿滑。
沈之瑾提着两大包东西，身上套的迟潜那件白色羽绒服，走起路来格外小心。
她昨天让妈妈在老家给她寄了些衣服过来，又网购了几件新的，还没发货，眼下急着穿，就只能拿他这件应应急了，反正他也不要。
最主要是，真的很暖和，而且样式中性，女生穿也不算奇怪。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大了！
这穿在迟潜身上，目测也挺合适，怎么到她身上就像个桶一样？都到小腿了。
她找了个花坛放下袋子，准备歇歇脚，完全没注意到此时身后的私人会所里出来一群人，看到她后，原本乱七八糟的杂声中突然爆出一声笑。
“噗！你们看前面那个人，怎么穿的像只企鹅啊，笑死了。”
“有点萌，好想看她走路，怎么站那么久。”
他们看了一会，这时，会所里又有人出来，一群人转移注意力，扭头看过去。
一个打扮很是精致的女人看到来人，突然来了精神，往回走几步，挽住他的胳膊，带着点醉意地撒娇：“少靳，你怎么这么慢，昨天晚上的单身趴你不高兴吗？”
她说话时，有些不稳地靠到对方身上，见其不反感，更暗喜了几分。
周少靳一袭灰色大衣，抄着口袋，抬手吸了口烟，眼神是通宵后的低沉暗淡，无神地盯着前方那个有点滑稽的白色背影，大脑放空。
以前和沈之瑾在一起，她不喜欢烟味，他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抽，连每次见面前，他都会特意喷点香水，如今没人管了，反倒也没觉得有多爽。
“没有。”
他从文梦歆臂弯里抽出手，走到吸烟区按灭了烟蒂，顺便问边上的兄弟：“楚惊飞人呢？”
站在不远处的人吐出烟雾，还在游神：“不知道，来了又走了吧，没待多久。”
“迟潜也没来？”周少靳又问。
这一说，那人就回想了下，道：“楚惊飞昨天来，好像说了他不来。”
他扔掉烟，还特意走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我说周少爷，你还没看清吗？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虽然你跟迟潜是高中同学，但人压根不稀罕跟我们打交道，人忙着呢，你什么时候见他来过？”
他抬抬下巴，示意那边正在说话的几个人：“也就江显那几个玩陶艺的能跟他关系好，你没发现他们也来得少吗？就是过来帮迟潜做做样子，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人说完，已经往人群的方向走去，周少靳沉默着，也抬步跟上。
听到几个人在跟文梦歆说话：“周少靳怎么会不高兴呢，好不容易恢复单身，可得好好享受啊，以前嫂子在的时候可没这个机会。”
他说完，被文梦歆剜了一眼，不满：“怎么还叫嫂子，都分手了，你还非要说这些不痛快的吗？我们少靳值得更好的，那女人有哪点配得上，连留学都是沾了周家的光。”
不远处后面，周少靳脚步微顿。
在一群人尴尬暗示的眼神中，文梦歆浑然不觉，还在继续道：“难道不是吗？她家不就是个开杂货铺的吗，哪来的钱去留学，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想着谈家世好的，动机太不纯了，根本没有好好对待我们少靳，这要换了我……”
“你在说什么？”
随着冰冷的声音到来，后脖子跟着覆上厚重的手掌，指节带着劲，掐得她浑身一颤，身体紧绷到极限。
“少，少靳，我……”
文梦歆瞪大双眼，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求救一般望向江显，还有面前那群平常对她好言好语的男人，结果那群狗东西突然跟瞎了一样，转身又去看企鹅。
“哎呀，怎么还没走，有那么重吗？”
“这谁家小朋友，也没个车过来接一下。”
“哎呀哎呀，你觉不觉得她身上那件衣服有点眼熟？限量款的，男款。”
“是啊，你这么一说，有点像……”
周少靳松开手，文梦歆往边上踉跄了两步，蹲在地上喘气。
他盯着地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可能因为文梦歆和他妈相似的口吻，也可能是他心情太过糟糕。
“我告诉你，沈之瑾出国的费用都是自己一张张画挣出来的，以后别再让我听见嚼舌根。”
他没有下重手，但气场太骇人，文梦歆当真是被吓到了。
可就算她说错了话，前两天还对她好好的人，至于为了一个前女友这么跟她翻脸吗？
她一度以为，他是真对自己动心了。
以他从前对沈之瑾的态度，应该对她也很纵容才对，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文梦歆越想越觉得委屈。
看企鹅的人眼前突然又恢复了光明，一个两个围过去劝解。
“哎呀，大家都是朋友，怎么这么大火气呢，梦歆也是喝多了，你别怪她啊，她也是为了你好。”
周少靳冷着脸站在一边，眼底的血丝更明显了些，盯上江显那几个和稀泥的人，想起刚才兄弟跟他说的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就是你们点的一群女人，几个又莫名其妙的，总是挨着我坐，要不是你们！”
他突然气急顿住，想起自己那日醉酒后和文梦歆的一夜荒唐，最后又说不出话了。
有没有女人，都不重要了。
他和沈之瑾的问题早就存在，只是裂隙从一开始的细微，到最后的无法忽视，他们迟早都有这一天。
接下来，他恐怕会如母亲所愿，娶一个富家小姐，哪怕比不上最早的迟漾，但在家族心中，起码比沈之瑾要强上百倍。
可是，像文梦歆这样的女人。
周少靳皱眉盯着地上哭哭啼啼的人，眼里流露出嫌恶。
远处，企鹅开始动身了。
她调整了一下袋子顺序，慢悠悠往前走去。
周少靳再看过去的时候，只余远处一个小点，像一朵晶莹的雪花，转眼便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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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时候，沈之瑾就在管家系统录入了人脸识别，手里提再多东西，进出也很方便。
回到家，客厅的灯竟然是开着的，心里一惊，又觉得多半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来了，就没多管，哼着歌打开冰箱，把今天的战果一样样摆进去，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哼哼~这才对嘛。”
她叉着腰，又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隐隐有脚步过来，突然响在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沈之瑾扶着冰箱门转身，余惊未定地盯着眼前冒出来的人，心口直跳。
“你怎么在这？”
迟潜靠在台边，灰色西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熨烫妥帖，同系列的衬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恰到好处的锁骨，手里捏着喝光的矿泉水瓶。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他随手扔进垃圾桶，无视沈之瑾惊呆的表情，自顾自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买了什么好东西，口水都滴下来了。”
沈之瑾下意识抹了把嘴，反应过来什么后，瞪他一眼。
“什么口水，是你流的口水吧。”
她大步走到桌对面，小表情一看就知道心里又在鼓捣着什么。
迟潜勾起抹玩味的笑：“你说是就是吧。”
沈之瑾不理他，犹豫了一会。
“你刚才说……这是你的房子？就是你常住的房子？”
迟潜没做声，她心里也有数了，突然有些为难。
“那你干嘛让给我住，既然让了，你又经常这么不打招呼过来的话，我会很困扰。”
她这是正当防护，虽说迟潜不至于有兴趣对她做什么，但毕竟是女性独居环境，他一个男的，随随便便跑进来，哪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沈之瑾脑海里莫名其妙又想起昨天那件尴尬事，闭了闭眼。
还不如让她睡大街上。
“嗯。”
迟潜靠在椅背上，指骨微微曲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后道：“你说的有道理。”
沈之瑾早已做好跟他唇枪舌战一番的准备，脱口而出：“我说了不可以！……啊？”
她愣住，对上迟潜的视线。
还是那么散漫的神情，她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是昨天她骂完人，老师说他了吗，怎么也不告诉她。
沈之瑾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有点咄咄逼人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家，让给她住，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结果她还不让人回家。
“那个，要不然我也可以搬出去，我自己租……”
“你今天就穿这件出去的？”迟潜打断她。
沈之瑾低头一看，脸上开始充起血色。
啊啊啊，她住人家的房子不说，还穿人家的衣服，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为什么她这几天老是这么丢脸？
她揪着衣袖，支支吾吾解释：“我来的时候匆忙，没带厚衣服，外面冷，就借你的穿穿，而且你不是说，不要了？”
迟潜起身，迈着步子走到她身侧。
他一过来，沈之瑾就警惕起来，条件反射放缓了呼吸。
谁知这人伸出手，只是拍了拍她肩上的残雪，视线淡淡落在她脸上。
“进了有暖气的室内，先把雪清理干净，然后换衣服。”
她脸一热，又听到他说：“没有常识，也不觉得热吗？”
沈之瑾皱起小脸，心说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害她一直不敢动。
不过她也确实热到极限了。
拉开拉链，她里面是一件贴身杏色打底，勾勒得姣好的身段玲珑有致。
迟潜只扫过一眼，便挪开目光，重新打开冰箱，又拿了一瓶冰水。
“看你买那么多东西，中午打算吃什么？”
他坐回位子上，一副不讲客气的样子，摆明了是要蹭饭。
人都到家了，不让吃饭就给赶出去，似乎也不太好？
沈之瑾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从购物袋里掏出新买的围裙，喜滋滋套上脖子，却没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的粉色兔子上。
“吃……面！”
突然，她拿出一包手工面，看得迟潜笑意全无，眉眼恹恹。
沈之瑾倒是很高兴，好不容易回国，她一定要尝尝国内的味道，哪怕是最普通的面条都值得她厨性大发。
她一边整理用品一边说：“你先别急着讨厌，在国外的时候这都算是好东西了，就这瓶辣酱，我那时候想买都买不到，身边那些人都不懂我吃不惯的辛苦，还是有一次我同学家里给她寄些特产过去，我才沾了点光。”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光彩，迟潜就坐在桌前，手背支着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她回过神，自嘲她跟这煞神说这些做什么，捡起食材，她走到开放式厨房前，打开水龙头一一清洗。
值得庆幸的是，这房子的主人虽然从不开火，但厨具锅具应有尽有，要不然她今天可就不是提点菜这么简单的事了。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泄进来一层淡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姑娘的侧脸上。
沈之瑾低着头，认真处理着配菜细节，一头浓密柔顺的乌发垂在肩侧。
从这个角度，甚至能清晰看到姑娘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睫毛纤长，鼻梁翘挺，以及，柔软的唇。
桌前的人忽然出声：“所以，这就是你经常出入中餐厅的原因？”
沈之瑾手里的青椒没拿稳，咕嘟一声，滚到了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