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人听闻彻底清醒，趴在车窗上试图看到更多信息。
“不用看了，车已经完全被沙子埋住了。”
趴在车窗上的卢西卡回头：“我们到哪里了？”
外面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点点穿过沙地缝隙的日光，看来时间应该是中午。
菲拉展开四人的行车记录：“根据我的计算，没有意外的话再有15英里就能走出沙漠，到达奥罗拉火山北侧。”
“北侧有人居住吗？我没出过仲黎城，听说那里因连着沙漠人迹罕至。”玛歌玛坐回自己的位子。
菲拉语气不善：“难道你指望我们在这儿叫救命，然后附近有人恰好经过赶来救援？
你们兽人族真是天真又无知。”
“菲拉女士。”卢西卡及时制止她。
许久没说话的卡玛利亚终于开口：“所以现在我们既无法联系仲黎城救援，也无法联系其它城邦。
那么离补给点呢？哨兵长说过，沙漠地带每隔几英里就有补给点。”
“那我们试试吧，根据计算最近的补给点离我们半英里，只要能想办法把目标物伸出去，不久后应该就能被看到。”
菲拉咬住笔头环顾狭窄的车内，“就用法杖，卢西，你的法杖！”
卢西卡竖起阿婆罗，火炬形状的法杖发出红光，把车内映衬得像洞穴：“开窗万一流沙涌进来我们都会死。”
四人同时抬头看向车顶上方黑压压的沙子，她们并不知道陷了多深，更没有与流沙搏斗的经验。
玛歌玛拦开众人探身到驾驶座：“根据沙地车的外部形状和车辆此时的坡度，前车头受到的压力通常更大。”
说罢她伸出左手，竖瞳发出幽幽暗光，前挡风玻璃瞬间变为石膏体。
对于一个常年与石塑打交道的人来说，了解这方面知识是最基本的能力。
“卢西卡，你有没有办法打破后窗？就像我们在监押室那次一样。”
卢西卡点点头：“我试试。”
菲拉蹙眉：“你这条蛇要做什么？这么危险的事……”
“别废话，再下去就是在等死。”玛歌玛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
卢西卡将三人推到驾驶室，又把所有行李塞进她们怀中，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留出最大空间。
车头处卡玛利亚挤在侦探和兽人之间，她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但她不在乎，只是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
菲拉时不时对玛歌玛翻白眼，玛歌玛也不甘示弱偶尔“哼”两声以示不服。
卢西卡脱掉棕皮上衣外套，再次露出隐藏在衣服下的爆裂肌肉。
“卢西卡，等我们出去教我健身吧，虽然我有85公斤体重，肌肉却还没你明显。”
卡玛利亚陷入自己的世界，“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身体，炼金时应该会更顺利。”
“啊哈——”卢西卡双拳用力抵住后窗，“等我们活着出去再说，不过你应该叫布雷兹教你，她练得比我好，可惜她不在。嚯——”
她凝神闭气，双目圆瞪，额角青筋很快爆出，“你们，呼——你们拿东西挡住脑袋，那些头盔。”
卢西卡忽然觉得头上一沉，抬头看到玛歌玛和菲拉同时把物资箱的头盔盖在她颅顶。
“你们自己用啊。”
“不用。”
卢西卡抬头紧盯仍旧微微颤抖的玻璃，不禁感叹哨所的东西质量真好。
她深吸一口气，顿感双臂虬结的肌肉像灌了两瓶伏特加，指节咔哒作响。
继而吐出一口浊气，汗水顺着她的下颌流进胸口，裹住沙尘往下滚落。
伴随一声细微的开裂，车外的流沙争先恐后挤进缝隙，像瀑布般落到地垫上。
“轰——”
玻璃四溅，卢西卡忙抬起胳膊挡住脸，沙流如决堤洪水涌入车内，不消片刻她的小腿就被完全埋进沙内。
落在地上的法杖遭遇黄沙掩埋，车内顿时一片漆黑。
“卢西卡，你还好吗？说话！”黑暗中传来菲拉焦急的询问。
“我没事，你们就待在原地。”卢西卡活动了一下脚趾，还好，没有问题。
窸窸窣窣的沙流声不绝于耳，黑暗中只能听到四人紧张的喘息。
终于，黄沙落下的声音由大变小，后窗玻璃上的豁口渐渐露了出来。
流沙停住了。
卢西卡整个腿都埋进了沙中，她艰难尝试抬起膝盖，又不敢太过用力，担心车外的黄沙会因细微震动再次流入车里。
“卢西，”菲拉小声开口，“你别动，我帮你找法杖。”
她“咻”的一下变回精灵的模样，扑扇着翅膀一头钻进金黄的沙粒中。
原本三人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菲拉的身体太小，很难在黄沙下坚持太久。
谁知干燥漆黑的黄沙中，忽然飘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球，像仲黎城明灯节的漂浮灯。
整个车厢刹时变得“灯火通明”，玛歌玛和卡玛利亚张大嘴巴，眼睛顺着上浮的火球抬起。
她们眼中倒映出无数亮片，以及回头的卢西卡脸上惊喜的表情。
正当众人沉醉在这一幕时，
沙底爆发一阵沉闷的雷炸，斜坡型的黄沙在卢西卡脚后炸开，满身尘土的菲拉用力拖拽法杖飞了出来。
“烫烫烫……嗷！”卢西卡抬起一只脚原地跳跃，脑袋毫无意外撞到车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唤。
菲拉吐出一口沙道：“卢西，好在你的身材健硕能为我挡一下。喏，你要的东西。”
卢西卡捂住脑袋接过法杖：“刚刚那是什么？是你的天赋魔法吗？”
“嗯哼，”菲拉满脸傲娇，“你们看到的火光，是「火焰弹」充分燃烧后的遗留物质。你现在看看你脚下。”
卢西卡顺着她的话低头，刚刚自己那么大动静，脚边的黄沙却一动不动，车外的沙也保持最开始停滞的模样。
细看去，脚下的沙已经凝固成一块块不规则的蜂窝状褐色玻璃，看起来亮闪闪的。
刚刚烫到她脚的也就是这些东西。
卢西卡顿时预感不妙，搬起脚一看，高帮靴已然成为开口凉鞋，脚趾清晰地露在外头，袜子也成功退役。
“菲拉，请你告诉我，我该穿什么。”
“呃……去补给站问问吧。”
在把阿婆罗伸到极限的第二个小时后，四人决定自己出去。
历尽千辛万苦，经历流沙重新运动、滚烫的温度以及严重缺水后，她们终于再次得见天日。
下午的阳光十分刺眼，好在四人安全出来，只是沙地车被永远埋在25英尺的地下，连带着两个物资箱。
她们没有立即休息，而是清点物资后立刻前往最近的补给站。
白天的沙漠一望无际，光是看到就让人绝望。
好在有菲拉，她趁没风时在前方开路，很快就在半空眺望到不远处的二层小楼。
“直线距离只剩一千英尺，大家加油！”
不过沙底的行走不像在普通地面，时不时就可能陷入松软的沙坑，
阻力也相当大，比水下行走更加困难。
又过了一个小时，四人才终于躺在补给站的木栅阴影下吐舌头。
“奇怪，怎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卢西卡支撑起身，灌下最后一口水。
透过木栅的缝隙能看到屋子的门廊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灰，窗户也是许久没有人擦过的样子。
偶尔有蜥蜴快速从院子中央爬过，留下长长的拖痕。
“其实也不一定，”菲拉飞到半空，“沙漠偶尔出现沙尘暴，几小时内就会出现这种荒凉的景象。”
其实她们都明白，这种长久无人的荒芜感与沙尘暴带来的脏乱差完全不同。
但谁也不想往不好的方向思考。
卢西卡垂下头：“可能出去巡视了吧。”
“哎？你们看，屋子后头停那儿的是车吗？蒸汽马车？有人哎！”
菲拉的话打断她们的胡思乱想，所有人同步起身进入补给站。
有车就有人，即使是尸体。
这在任何时候都适用，人离开蒸汽马车或蒸汽飞船都走不了太远。
当她们踏进满是尘土的院子中时，一楼的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体跨出门槛，站在门廊上与她们隔空对望。
“布雷兹？！”四人异口同声。
警探身穿暗红色双排扣马甲，伸出戴红色手套的手往下压了压帽檐：“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卢西卡伸头试图透过屋子看到后面：“菲拉说的那架蒸汽马车是你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雷兹耸耸肩：“我得到命令一直跟在你们后头，结果跟一半跟丢了，就想着来补充一下物资。”
“什么时候跟丢的？”
“昨天这个时候吧。”
卢西卡揉揉自己的红发：“走吧各位，我们进去休息。”
路过布雷兹时她忍不住道，“警探，我们掉进流沙了你知道吗？您可真算得上玩忽职守。”
“我说怎么睡一觉沙漠只剩自己了。”布雷兹转身跟上她们。
这是一所全木搭建的补给站，黄沙铺成的院子中有四张长桌和八条长椅。
桌上还放着没带走的木箱子，箱子里有些黑色的食物干尸，看不出是什么。
一楼的外墙外堆了墙高的石块，大概是担心沙尘暴来临屋子会垮塌。
木门虽年岁久矣，但仍旧很完整，没有风化的门缝，门边堆放了些修理工具。
屋内深色的木板缝隙中满是黄沙，看样子补给站的人离开不止一两天。
门对面是个吧台样子的长桌，桌后的墙上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医疗用品柜、酒柜、植物样本柜和照片展示柜。
屋子中央有一台暗金色的机械琴，琴键已经发黄老旧，上面同样布满黄沙。
北墙与南墙的壁炉里都是死灰和沙子，一时半会儿无法点燃。
房梁上晃动的煤油灯也无法点亮，显得屋内更加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