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庭前竹影摇曳,丝竹之声婉转悠扬。公主府的主人端坐于主位,台下宾客纷纷落座。

    李尚书手握酒盏,躬身一礼,声音沉稳而洪亮:“臣谨祝公主殿下芳辰吉乐!愿殿下福泽绵长,长乐无极。”言罢,一口饮下。

    公主歪头审视着他,轻笑出声,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李尚书脸上始终保持着恭敬的神情,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仍努力保持一副镇定模样,等待公主的回应。

    底下的贵女们更是大气不敢喘。

    太子这时轻咳一声,小声提醒她:“柔儿。”

    主位之人瞥了他一眼,这才开了口:“多谢李大人了。”

    李尚书向太子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坐在椅子上,险些将酒盏碰倒在地。

    这几日他是有听过公主的事情,心中怕的要死,生怕公主一不高兴降罪与他。

    好在有太子解围。

    每人轮流说完吉祥话,宴会才正式开始。

    三名舞姬蒙着轻纱款款走到中央,伴随着清越的琴声她们转身,纱裙如梅花般绽放,众人都沉醉其中。

    “哐当——”

    酒盏坠落在地的脆响打破了这份好景,在碎片迸溅的刹那,那位于中间的舞姬手持匕首,直奔公主而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坐在一旁的驸马杜渊立即扑了上来,匕首深深没入他的肩胛。

    鲜血顺着刀刃滴在地上。

    公主瞳孔猛缩,暗蓝色的纹路迅速爬上她的脖颈,将那行刺的舞姬掀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纪灵从天而降稳稳地接住舞姬。

    顺带施法将公主和驸马绑了起来。

    公主抬眸望向纪灵的瞬间,眼底翻涌的情绪要将人淹没,有震惊也有疑惑。

    疑惑她为什么没有死,明明自己亲手把她推下了水中。

    公主冷冷道:“你竟然没死?”

    纪灵咧嘴一笑,回她:“你都没死,我为何要死?”

    宾客们早在舞姬行刺时就已落荒而逃了,只剩下太子与顾寒。

    太子听见此话踱步上前,喉结滚动,询问道:“纪姑娘此言何意啊?还有为何要绑了柔儿?”

    他并不理解二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灵抱着舞姬似笑非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抬手在怀中女孩的眼前一晃,女孩缓缓睁开眼。

    她与纪灵对视一眼,随即站好,缓缓摘下了面纱。

    当女孩露出与公主一模一样的面容时,太子与顾寒都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她是谁?怎么与柔儿长得如此相似?”太子踉跄的后退一步。

    太子并不相信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人。

    顾寒并没有太子如此大的反应,他很快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眯起眼,扫过她每一处地方。不多时,眼中迸发出光亮,他一把撞开太子,试探的叫:“芙柔?”

    女孩重重地点头,“嗯,是我。”

    顾寒上前,死死抱住女孩。他将脸埋进女孩的颈窝里,声音有些委屈:“真的是你!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男人就与我断绝关系呢。”

    他意有所指。

    “好啦,你先松开。”

    “嗯~我不要。”

    纪灵在一旁无奈的扶额,她也是被两人秀了一把。

    太子这时回过神来,看向纪灵,“纪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灵指向台上之人,朗声道:“她,是妖!”

    “修炼百年的沧海水妖。”

    水妖见身份被识破,疯狂地笑了起来,“纪姑娘好生眼力,不过你这种法术可困不住我!”

    她的周身瞬间腾起蓝色的妖雾,五官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原本灵动的眼睛泛起了赤红色,额头隐藏得紫色妖纹也显现了出来。

    她一用力挣脱身上的法术。

    在场的众人纷纷露出害怕的神情。

    唯独纪灵没有,她看着眼前的情形,微微勾起嘴角。

    在幽蓝的水流攻向她的一刹那,一道黑影如流星破空而来,破了水妖的攻击。

    东方烨早已埋伏一旁许久,只为了这一刻,他轻启妖力,水妖承受不住跪了下去。

    她又重新被绑了起来。

    水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仇视地看向来人,嘶吼地问:“你到底是谁?”

    东方烨眼尾挑起冷锐的弧度,薄唇轻启,冷冷道:“你还不配知道本殿是谁。”说完,站在了纪灵的身侧。

    水妖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低低笑出声来:“我真是小瞧你们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她行事谨慎,计划又很精密,就连妖气都隐藏了起来,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纪灵站出来替她解答:“你的计划很是精密,让我毫无头绪,直到我在你发现了这条手帕。”她将手帕在水妖眼前晃了晃。

    手帕正是绣着斑鸠的那条,如今已是一件完整品了。

    水妖嗤笑,语气中充满不屑:“一条手帕能说明什么?”

    纪灵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说明不了什么,但青杏那日说的话点醒了我。”

    在纪灵落水的前一日,青杏找到了她。

    “纪姑娘,我想起这手帕是谁绣的了……”

    “青杏说,这帕子上的绣法很独特,她想了好几日才想起在哪见过。”

    “在大婚的前日,她奉命去取公主的婚服,正好看见你店中绣帕子,她当时就觉得你眼熟,后来一细想,才想起你与驸马有过一段过往。”

    “你很聪明,知道将公主的身体藏在水中,再把妖气引到她的身上。昨日若不是你将我推入水中,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公主。再晚一天,公主就会有生命危险,而你从此便会取代她。”

    顾寒听后,握着公主的手越来越紧,心中都是后怕。

    纪灵又接着说:“水妖不能离水太久,否则身上便会散发恶臭,这也是你每晚跳入池水中的原因吧?”

    “哈哈哈,不错。”水妖发出笑声来,嘲讽道:“如今我败了,你还不动手杀了我?”

    一旁听到这话的杜渊如丧家之犬一样跪爬在二人脚边,他拉住纪灵的衣摆,乞求道:“求纪姑娘放过她,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纪灵盯着衣服上的手,嫌恶的皱眉,刚想甩开,东方烨就一脚踢在了他的心口处,周身翻涌着杀意,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你的脏水也配碰她?”

    东方烨听到灵儿是被推下水中是时候,就恨不得杀了那水妖。

    纪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在大婚之日将公主推入水中,这笔账一会在跟你算。”

    纪灵一直在想,驸马昨日为何会如此紧张她,直到看到水中的公主才明白,驸马这是怕她发现公主。

    此话一出,身后三日皆是一惊,尤其是公主,她不明白自己的驸马为何要害她。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当时没站稳才落入水中的,不曾想竟是驸马。

    被踹翻在地的杜渊心虚了起来,低下头不敢看他们,他这件事做的很是隐秘,没想到会被发现。

    公主这时问出了声:“杜渊,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驸马艰难的站起身,眼中没有丝毫温度,语气中夹杂的愤怒:“若不是你,我和依儿又怎会分开!”

    依儿正是那水妖。

    ?

    公主满脸问号。

    杜渊又继续说:“我与依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非你,我们二人早就成了婚。”

    “所以你就推公主下水?”顾寒高声质问,他脖颈处的青筋凸起,恨不得将这畜牲杀了!

    “对!”杜渊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可惜她命太硬了,竟然没死。”

    顾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拔出腰间的长剑,“我杀了你!”随后直逼他而去。

    杜渊面不改色的迎接自己的审判。

    “噗呲”一声,他瞪大双眼,嘴唇微张。

    水妖看着眼前的男人笑了。

    顾寒将剑拔出,水妖顺势倒在地上。

    “依儿!”

    他接住水妖,声音里带着颤抖:“依儿,依儿。”

    在一旁看戏的纪灵他们,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渊与水妖预谋在大婚当日除了公主,而她则是顶替公主。但他们也没想到她的妖气藏不住,也才留了公主的性命。

    为了自己而残害他人,这种人真该死啊。

    纪灵上前查探水妖的伤势,啧了一声,“她死不了。”

    普通的剑是伤不了妖的。

    公主出了声:“杜渊,你说本宫拆散了你们二人?可在下旨前,本宫有问过你是否有心仪的女子吗,若是有本宫不会强求,可是你说了没有。”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杜渊此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公主冷哼一声,继续说:“明明是你贪图权贵,如今又赖在了本宫头上,真是好算计!”

    奥~纪灵听明白了,这就是个渣男啊,既要又要的。既想要权利财富,又想与心爱之人相守,啧啧,真是渣男。

    他真该被千刀万剐啊!

    杜渊被她说的有些恼凶成怒,眼神变得阴鸷,他拔出匕首趁众人放松警惕刺向她。

    顾寒迅速抱着公主侧身躲避,“刺啦”一声,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衣服,他一脚将杜渊踹翻在地。

    公主惊呼:“顾寒,你的手臂受伤了,你没事吧?”

    顾寒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但是听到她的关心,立马换上委屈的表情,撒娇道:“公主,我疼~”

    果然,公主愤怒地高声喊道:“来人,将他关进大牢。”

    杜渊被士兵带走时,嘴里还不断的辱骂着公主。

    公主没有管,权当狗叫。她心疼地看着伤口,“你再坚持一会,太医马上就到了。”

    “嗯。”顾寒随后柔弱无骨的靠在公主的肩上。

    纪灵看着顾寒的行为,一时语塞,今日的他完全与那日判若两人,而且他是胳膊受伤了不是腿啊。

    但是看到公主安慰他,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阿烨。”

    东方烨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走上前对着水妖施法,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不一会,水妖化成蓝色妖丹。他轻轻一握,妖丹如粉尘般消失在空气中。

    这水妖作恶多端,是不能留在这世间了。

    顾寒此时不小心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公主问道:“你还好吧?”

    顾寒抬起手臂,露出贱兮兮的表情,说道:“公主给微臣吹一下就没事了。”

    公主羞红了脸,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这么不知羞。她拍开他的胳膊,叉着腰洋装生气道:“你别以为你这样,本宫就会原谅你辱骂本宫的事!”

    众人全都竖起耳朵,顾寒竟然这么胆大敢辱骂公主。

    顾寒懵了,他薄唇微张,眼底满是无措 “公主明鉴啊,微臣从来没有辱骂过您。”他差点没给她跪下。

    公主见他不承认,真的有些生气了,他这个时候竟然不承认!

    她好心提醒他:“初五那天,本宫让杜渊转交给你一封信,结果当天下午你就回信说本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本宫痴心妄想!”

    “什么信?臣从来没有收到过您的信啊。”

    这是冤枉,赤裸裸地冤枉啊。

    只是瞬间,两人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一切,公主怒声:“这杜渊!本宫要亲手杀了他!”

    她简直要被气死了!杜渊这厮竟然没有将信给顾寒,还模仿他的字体骂她!

    顾寒拉起她的手,逗着她:“公主莫要生气了,公主您就是天鹅,臣是癞蛤蟆。”

    公主越听这话越觉得有些怪异,她很快琢磨出不对味了,一抹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娇嗔道:“你少贫了。”

    这时太医才姗姗来迟为顾小将军包扎伤口。

    公主莲步转移,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深深拱手一拜:“多谢二位救我性命,救命之恩,本宫无以为报,二位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宫有的定会给到。”

    纪灵摆了摆手,回她:“民女没有什么想要的,只不过之前民女向太子殿下求了样东西。”说完这句话,四双眼睛齐齐地看向太子。

    太子被他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主朝着太子道:“阿兄,你快把东西给纪姑娘。”

    虽然东西不是她的,但是已经答应了纪灵,她定会为女孩讨到。

    太子拿出符纸递给了纪灵。

    在纪灵触碰到符纸的刹那,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了忘忧川,兰修竹,还有浑身是血的纪昭慕。

    这是兰修竹给她讲的那段故事!

    她不动声色地将符纸收好,“多谢太子殿下。”

    那日皇帝下了两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驸马杜渊悖逆弑主,罪无可赦!着即革除爵位,凌迟处死。其父母削职夺爵,流放三千里。钦此。

    另一道则是公主与顾将军的。

    芙柔公主与顾将军两情相悦,实乃天作之合,择吉日完婚!

    “柔儿,那日你在信中写的什么啊?”

    “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