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三百年间甚少现于人前的青溟君,如今却为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而来,态度亲和地问人家要不要做他弟子!

    司卿玄脑海里糊作一团,拂华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暴露了吗?不对,他若是被发现死而复生,拂华只会再送他一剑。

    拂华这一举动俨然将他推上风口浪尖,倘若他此时拒绝,只怕不出一个时辰,掌门院中养着的几只王八都要知晓他拒绝青溟君的壮举了,对他日后行动十分不利。

    诸般思绪在司卿玄脑海迅速过了一遍,随后,他脸上尽显后知后觉的欣喜,朝拂华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弟子齐恒,愿拜青溟君为师!”

    拂华颔首,掌心凭空出现一只精铁打制的护腕,护腕上雕刻的精美纹路中隐约可见红芒流淌。

    这居然是一只天阶玄火锻造而成的法器!

    拂华轻托司卿玄行礼的手臂,将护腕为他戴上,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坚持自身,方得始终。”

    司卿玄道:“弟子谨记。”

    余鹤见状,笑道:“那我在此祝贺师弟觅得良人了。”

    一旁侍从提醒:“二长老,话不是这么用的。”

    余鹤面不改色:“觅得良徒。”

    拂华没理会余鹤的打趣,带司卿玄先行离去。

    “青溟君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竟是云汀。

    云汀袖中的手攥得很紧,他眼含期待:“弟子云汀,愿拜青溟君为师!”

    拂华手扣在司卿玄腕上,闻言淡淡道:“我精力有限,只能教一个弟子,你另择良师吧。”

    云汀心有不甘:“弟子仰慕青溟君多年,且是极品水灵根,愿与齐恒比试一场,还望青溟君能给弟子一个机会。”

    拂华蹙眉,正欲回绝,身边人先一步开口:“好啊。”

    司卿玄认真道:“弟子不会给师尊丢脸的。”

    拂华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松开了。

    严殊轻咳一声:“师弟以剑闻名,你二人便上试剑台比试剑法吧。”

    ––

    试剑台上。

    云汀一脸势在必得,他自幼研习记载青溟君剑招的留影石,家中长辈都夸他有几分青溟君出剑时的风采,这人不过一介散修,学的不知哪来的野鸡剑法,拿什么和他比。

    比试开始,云汀率先发起攻势,灵剑铮然出鞘,浩荡剑气直逼司卿玄喉间。

    司卿玄不避反迎,剑势交错间翻转手腕,剑锋自下挑起云汀剑身。

    二人看似打的有来有回,实则在座大能都看得出司卿玄压根没尽全力。

    云汀也察觉到这人实力不俗,暗自咬牙,剑尖荡开漫天寒光,正是青溟君成名式“月逐流云”!

    余鹤微讶:“这云小公子当真是下了苦功夫啊,单说架势,确实有几分像师弟。”

    司卿玄旋身错步,剑刃拖出残影,将迎面而来的寒光都绞进剑圈,裹挟更凌厉的剑气反手还给云汀。

    竟也是月逐流云!

    一模一样的招式,后者却如同练过数万次,若说云汀是形似,司卿玄就是神似。

    众人视线默默在司卿玄拂华二人身上打转,内心感慨,这得是有多崇拜啊!

    青溟君的魅力还是太大了。

    那厢云汀狼狈避开,腕骨已被剑气震的发麻,险些握不住剑,剑柄上悬着的青溟君同款白穗断裂散落在地。

    司卿玄收剑:“承让。”

    云汀面色忿忿,但还是认赌服输:“是我技不如人。”

    司卿玄下台时“不小心”踩上地上的剑穗,他抱歉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云汀:“……没事。”

    他直觉告诉自己这人就是故意的。

    司卿玄回到拂华身边,内心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于是站着没吭声。

    忽觉发顶覆上温柔的力度,他仰头,见拂华低眸注视自己,道:“剑法不错。”

    司卿玄觉得自己一定是刚刚打昏头了,居然听到拂华夸自己了,因为一场小小的比试!前世他那么努力这人也就一句“尚可”。

    事已定局,云汀没做纠缠,拜入严殊门下,常念拜入琼华门下,其余人也纷纷完成拜师仪式,各自随师尊离去。

    主峰距离岁寒山有段距离,以拂华的修为瞬息即至,但这人出乎意料地唤来了仙鹤接送。

    拂华一贯沉默寡言,在无极殿破天荒多说了两句,现在独处又闭口不言了,那股难以言喻的氛围越发明显。

    不尴不尬的熬了一段路,终于听拂华道:“到了。”

    司卿玄看着面前熟悉的住所,有些恍然。

    凌霄殿依旧不染尘埃,静默在弹指流逝的岁月里,竟不像久别重逢,而是每一个历练往返的朝夕。

    拂华带他行至偏殿,道:“你以后在这住下,这里……许久不住人,若住行有缺的,告知我便是。”

    说罢,拂华让司卿玄自便,自己转身离去。

    司卿玄扯过椅子摆弄弟子服饰,昏黄烛火映照在垂下的发丝上,平添一丝暖意。

    天衍山弟子服饰以白为主色,亲传弟子则有所分别,司卿玄手上的衣袍下摆绣有水纹,外罩一层湖蓝色薄纱,轻盈柔软。

    司卿玄许久没穿过这种鲜亮的颜色了,魔域崇尚黑色,他也懒得叫人给他找其他花里胡哨的衣服,索性一直穿着黑衣。

    他抚着衣上花纹,面容浮上一丝冷意。

    他没忘记自己此行来天衍山的目的是什么,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怀疑的人选,那就是现任大长老南宫越。

    南宫越此人出了名的重利,门派立场在他那都是狗屁,谁给的资源多他就往谁那跑,偏偏他还是修真界稀少的丹修,许多宗门捏着鼻子想请他去做客卿长老。

    上辈子他还是天衍山客卿长老时,一次历练司卿玄得了大机缘,这人眯成缝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司卿玄手中的法宝,要不是司卿玄是拂华的弟子,他毫不怀疑南宫越会抢了法宝就跑。

    最重要的是,在师祖最后一段时日里,他屡次看到南宫越私下进出师祖的听竹轩,甚至在师祖身死那一日,南宫越也比他早去一趟,等他看完师祖回去没多久,就传来了师祖身死的消息。

    三百年过去,这人摇身一变成了天衍山大长老。

    只有接近南宫越,才能进一步查明师祖的死因。

    上辈子他被其他事牵扯,没法深入调查,这一世本想拜入南宫越门下,奈何拂华突然横插一脚。

    拂华。

    司卿玄重重叹气,把衣服往桌上一搁,躺倒在床上。

    一颗硕大明亮的夜明珠映入眼帘,是小时候他怕黑,拂华从鲛人族寻来的。

    司卿玄一把扯下塞进被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拂华听着偏殿渐渐归于寂静,才接通已经在识海里响了五六次的通讯。

    “好徒儿,有没有想为师啊。”

    拂华语气暗含警告:“晏醉欢。”

    晏醉欢乐不可支:“不行了师兄,我一想到你分身拜我为师就觉得荒谬,普天之下我待遇也是独一份了。”

    “不过这招月逐流云,还真是晓晓啊。”她怀念道。

    晏醉欢好奇问:“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晓晓的,这三百年你去了这么多次忘川,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我也不知,只是这次回来时突然感知到了晓晓的魂魄出现在燕州,想他应当会去吃芙蓉糕,便在那等他。”

    晏醉欢失笑:“还是你了解他,对了,这次新弟子基础课业的主讲师定下了。”

    “是南宫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