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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的小巷中,两人的影子投得很长。

    十步开外的老黄桷树虬根在石阶上,两个年轻的头影藏在它的树荫里,随着树冠摇晃忽隐忽现。

    就算这时有人从台阶上走下来,也不会立马发现他们在干什么。

    许星闲左手抓着叶忍的双手按在墙上,右手掐着两腮迫使他张嘴,腕骨清晰凸起,指尖压得泛白。

    他吻得很用力,叶忍的嘴唇和舌头被吮麻了,而且呼吸不畅,后仰的脖颈上喉结滚动,溢出哼声。

    叶忍眼神涣散,面前的脸模糊了,脚踝的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一直到投进巷里的光线明显晦暗了,许星闲才松开手。

    “咳——咳——呸!”

    叶忍猛地咳嗽起来,呛出的唾沫星子在残余的几缕夕阳里闪闪发光。

    因为脸被长时间掐着,他的上下颚一时半会儿合不太上,口水止不住地流出,再搭上汗湿凌乱的头发和沾了灰尘的衣服,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而许星闲,一身干净的校服连道褶皱都没有,打理好的发型也没弄乱。

    他低头看着叶忍的狼狈样,毫无负罪感地舔了下嘴唇。

    “我、我靠、靠......”叶忍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瞪着许星闲,明净的眼眸中怒火清晰可见。

    终于把舌头捋顺了,他使劲抹了把嘴,大叫:“你亲我干嘛!”

    他挥出拳头,许星闲轻而易举地抓住攥在手里,说:“我救了你,这是保护费。”

    “啊?”叶忍眨了下眼,被他这话搞懵了。

    可能是来时握着汽水罐的缘故,他能感觉到许星闲手掌微凉,在燥热难耐的天气里透来一丝清爽。

    许星闲没过多解释,硬生生转了话题问:“是初吻吗?”

    初吻......

    看着对方平淡如水的神色,叶忍的思绪渐渐恢复,愤怒的眼神变成了惊讶。

    “我靠!你强吻我还要嫌弃我?”

    “你想什么。”许星闲蹙眉,手掌握紧了下,“我问你是不是初吻,说。”

    他忽然抬手又捏住了叶忍的脸,平时总是淡淡的眼神此时外露狠厉。

    刚才喘不上气的感觉涌上心头,叶忍不禁缩了下脖子。

    “当然是,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他狂妄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眼眉都低下来了。

    许星闲眸中的狠厉稍褪,松出口气说:“我也是。”

    从许星闲闯进巷子到现在,所有的举动和言语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忍太阳穴直跳:“你热晕了吧?”

    “没有。”许星闲敷衍回道,紧跟着说,“记住,以后不能跟其他人接吻。”

    叶忍懵了下,反应过来后猛地推他一把。

    “凭什么?我还要追许画蝶呢!追上了我就跟......”

    “别追她了。”许星闲打断道。

    叶忍瞪大眼:“你说不追就不追?你算老几啊!”

    许星闲:“我算她哥,有把关的责任,你不能追她,就这样。”

    “你是——他哥?”

    叶忍彻底呆了。

    许星闲:“没错,所以你要是想追她,得先经过我同意。”

    对方一米八五的身高对于叶忍来说有些压迫,他真没想到许星闲居然是这种人。

    明明乍一看就是跟小破县城格格不入的清冷贵公子样,可现在凑近了往他的眼睛里看,平淡的表面下其实含着深邃的灼热。

    颜色偏淡的虹膜、嘴唇,都是极好的伪装,而且他平时都不会将眼睛完全睁开,上眼睑总是稍稍下压,掩藏起了真实情绪,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问世事的慵懒感。

    许星闲见叶忍光顾着盯他也不回话,用手指弹了下他的嘴唇:“发什么呆?”

    “靠!”叶忍骂了声,“我想追就追,用不着你同意。”

    许星闲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再次将双手撑到叶忍耳侧,抵着他的鼻尖说:“再让我看到你靠近许画蝶,我就当着她的面亲你,把你亲得合不上嘴,把口水吐你嘴里,让她觉得你脏,跟其他人一样嫌弃你、嘲讽你、逃避你。”

    叶忍听得一愣一愣的。

    许星闲倾身低头,额前的几根发丝滑进了他的的睫毛间,滚烫的鼻息洒在脸上,让他感觉很痒。

    “你、你、你这是......”

    叶忍“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许星闲看他憋得难受,叹了一声后淡淡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叶忍茫然:“什么意思?”

    “笨蛋。”许星闲拍了拍他的脸,忽然离身朝巷口走去。

    一开始的“初吻”话题和刚才这个词语都没得到解释,叶忍觉得许星闲在把他当傻子耍,气忿忿地指着他的背影喊:“你才笨蛋!你还坏蛋!流氓!咳咳咳哕......”

    咳嗽声停止后,叶忍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许星闲推着一辆自行车走来,朝他说:“上来,我送你回家。”

    叶忍猛地将双手挡在胸前:“你想干什么?我住的偏,孤家寡人的,你这坏蛋非礼我怎么办?”

    “又往哪想。”许星闲无奈叹气,但转念一想又蹙起了眉。

    他瞧着叶忍泛红的小白脸和被自己握红的手腕,默默道:“确实。”

    “嘶——”

    叶忍倒吸一口气,撒腿要跑,可刚迈出脚就疼得嗷嗷叫。

    许星闲一伸手把他揪了回来,重新按在墙上,教训道:“老实点。”

    然后,他不顾叶忍张牙舞爪的闹腾,蹲下身抓住他的脚踝。

    天气热了之后,叶忍总是会挽起裤腿,纤瘦白皙的一截,现在肿得很明显,一两天肯定是好不了。

    许星闲轻轻松手,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喷剂说:“今天没时间带你去医院,你先用这个。”

    他拿喷剂朝叶忍脚踝喷了几下,塞他手里说:“会用吗?别往嘴里喷,不是口服药。”

    “当然会!你当我傻吗!”叶忍立马答道,又瞧着他手里的喷剂努了努嘴问,“你给我这个干嘛?”

    “治病。”许星闲答道。

    叶忍:“我是说......”

    许星闲:“我得走了,明天记得上学来还我。”

    许星闲看了眼手表,打断了叶忍的话。

    叶忍猜他大概有急事或者回去晚了会挨骂,顿时如释重负,重新换上无赖的脸皮说:“还什么还,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他张扬地笑着,一张小脸仰得老高。

    许星闲再次叹了口气,说:“给你就给你了,明天来学校,我带你去医院。”

    他又强调了一遍,但叶忍却自顾自地摆弄那瓶喷剂,显然没听进去。

    许星闲毫不留情地掰正他的头,盯着他的眼睛加重语气:“听到了吗?”

    叶忍觉得自己脸上都要被掐出俩酒窝了,赶忙敷衍回道:“听到了听到了,你不说我也去,我还得......”

    他忽然语顿,想说“还得追你妹”,但想到许星闲刚才的威胁,他只能改口说:“我还得给你们添堵呢!”

    “好。”许星闲点了下头,“明天见,星。”

    说完,他转身向巷口走去,中途从地上捡起那罐橘子汽水,又回头说:“少吃垃圾食品。”

    叶忍还在想他说的“星”是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后立马瞪了眼:“你才垃圾!这玩意可好喝了,比、比、比......”

    他脑子里没多少词,一时也想不出个比较对象来,直到许星闲快要走出小巷了,他潜力爆发,大喊:“比你口水好吃多了!”

    走到尽头的许星闲听到后转头瞧了眼,但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头走过巷口,彻底消失在叶忍的视野里。

    叶忍撒气似的朝自行车踢了一脚:“啊呸——嗷!”

    结果发现是用伤脚踹的,瞬间发出一声哀嚎。

    -

    山叶县四面环山,一番折腾后,太阳已经见不到了,远处的山线上只剩浅浅的一层红光。

    有了自行车掩盖伤势,叶忍也不怕被人看到了,直接骑去餐铺一条街。

    十多年来,叶忍大多时候都从这里拿饭,跟各个老板都很熟。

    所以,当他骑到街口时,当头的面馆老板娘立马报信:“灾——星——来——了!”

    狭窄的小街上翻涌着热浪,或站或蹲在街上吃饭的人都朝街头看来,做饭的老板们做菜声音都不免更加响亮,似是想要靠噪声驱赶凶兽。

    叶忍毫不在意,朝两边瞧来瞧去,只想着今晚要吃些什么。

    包子铺里的一光头老板瞧见他骑了辆自行车,来了好奇心:“灾星从哪抢的自行车?知道多贵吗,到时候给你逮起来!”

    “哈。”叶忍得意挑眉,拍了下车把手说,“别人送的,可不是抢,没人送过你东西吧,秃包子。”

    “小崽种!”光头老板咬牙切齿地瞪他。

    叶忍叹了口气:“可惜我今晚不想吃包子,退下吧你。”

    光头老板在身后骂起来,叶忍则直接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骑去。

    一家只卖红油抄手的铺前满是人,瞟见叶忍后都让开了道。

    有人提醒道:“老孟,灾星来了。”

    姓孟的老板手一抖,大半勺干辣椒掉进了碗里。

    叶忍停在调料桌前,还没开口,老板就主动给他扔来一袋。

    “哎呦,今天挺识相。”叶忍轻笑道。

    老板拧着眉:“行了行了,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叶忍掂量了下袋子:“不够,你再来两份。”

    “什么?”老板瞪了眼。

    叶忍说:“我给我爸妈带。”

    周围人听见这话嚷嚷了起来,老板哼哧一笑:“你哪来的爸妈?早不知道死哪去了。”

    叶忍打开袋子被辣椒味呛得打了喷嚏,抹了把头上的汗说:“我知道就行,赶紧的,装袋。”

    正值饭点,周围挤来越来越多的人,老板不想多耽误正常买卖,也就压着脾气又给他装了两小袋。

    老板:“拿着赶紧滚。”

    叶忍接到手里,挤着眼睛说了句“抠门”,单脚蹬上脚踏板骑开了。

    一群人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但想到“天煞孤星”的命数,也都不敢把叶忍惹急了。

    不怎么信,但就怕个万一。

    后面的路上没多少灯火,叶忍骑过一座石桥后,彻底不见了人影。

    到家门口时,叶忍急忙刹住车,把自行车靠在外墙上。

    他可不想让许星闲的东西进家门。

    拎着三份抄手跳进里屋,他边喊着“爸”和“妈”,边拉开灯泡。

    被烧得黢黑的房间瞬间被昏黄的光照亮。

    屋里的家具都没动,保持着被烧黑的样子,有的被烧得只剩半截。屋顶原本被烧穿了,好在结构还在,他就捡了些废铁铺上去,能遮挡大部分雨水。

    叶忍把三袋抄手放桌子上,推开原来爸妈卧室的门,说:“爸妈,我给你们说啊,今天我打篮球特别帅,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我。”

    卧室里没人,他又跳着去推开厨房门,接着说:“下学后还有人堵我,想让我给他们偷钱,我可没答应,你们说我做的对吧。”

    回头转到杂货间,说:“之前跟我作对的那个许星闲,他简直是个变态,居然亲我,我嘴被亲得到现在还麻呢!”

    “我的脚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我给你们带了饭,一起吃吧......”

    “你们回来了吗,还是又走了......”

    十多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像这样在空荡荡的房间聊着一天发生的事情。

    只是,他自己说完了,屋子也就重归寂静了。

    没有人回应他。

    叶忍站在客厅中央默默发了会儿呆,然后拎起两份抄手抛向大门口。

    袋子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落在了草丛边上,对面的草丛里立马窜出两条狗,吭哧吭哧地将食物吃净,然后又窜了回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叶忍坐在门槛上,边吃边回忆放学时被许星闲强吻的场景。

    这人原先不这样啊,他想着。

    因为许星闲很惹眼,所以他记得很清楚,许星闲是在他七岁时才来的山叶县,比他小一岁。

    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在许星闲自我介绍完之后,他立马撒腿跑到人面前,使劲抱了一下,吓唬说要把厄运传给他,许星闲当时明显呆了,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就把他拽出了教室。

    后来他还想再去给许星闲找茬,却发现这人不简单。

    老师从来不凶许星闲,连向来凶狠的校长见了许星闲,都露出虽然难看但也难得的笑容,所有大人都特殊对待许星闲。

    而且,许星闲自己也很“特殊”,言语少、脸色冷,别人把辣条当宝贝,想分享给许星闲,许星闲还捂鼻拧眉超嫌弃,因此完全没朋友。

    他自己也没朋友,但他能感觉到跟许星闲的区别,天生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惹这人,所以后来他就把许星闲无视了。

    不去招惹,也没讨好,许星闲也没主动来找过他。

    “怎么回事呢?”叶忍盯着袋里的抄手,继续回想。

    改变也就最近才发生的。

    这学期刚开始的一天早上,他发现被子湿了,不是尿床,而是有点黏的东西。

    四处打听之后,他没完全搞懂,但总之,他知道自己该找老婆了!

    于是,他开始见到女生就说“处对象吗”,让本就嫌弃他的人更是嫌恶了,但许星闲暂时还没动作。

    直到许画蝶来了之后。

    他折飞机想给前面女生传悄悄话,结果低头写字的许星闲突然坐直身子,拦截了纸飞机。

    他扒开窗户朝楼下一伙女生吹口哨,刚想说话,许星闲猛地推上窗户,差点夹到他的头。

    ......

    “许画蝶......哥哥......”叶忍默默念叨许星闲说的话,忽然眼神一亮。

    难道是看到他前阵子追女生,觉得他花心?

    他突然站起身,哼笑一声:“让你瞧瞧我有多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