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沅耳紧张地将夏晚抱进屋里运功调息,等夏晚的身体稳定下来,两人身上的衣袍都已经湿透了。

    “师尊。”夏晚虚弱地躺在任沅耳怀里,“答应我不要去找子衿的麻烦好吗,我已经欠他太多了。”

    任沅耳心疼地替他擦身,“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师尊。”夏晚捂着胸口急喘。

    “知道了,你躺好。”任沅耳安抚夏晚,心里却没有丝毫动摇。

    当初溟安拼着最后一口气,带叶子衿的魂魄突出重围。任沅耳这些年把太微派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就为了找到溟安的魔骨彻底治好夏晚。

    天上魔星坠落,他本以为这二人已死在无人的角落里,没想到叶子衿竟然活生生地回来了,还改头换面伪装成宋柏璋。

    看到夏晚腐烂的手臂,任沅耳眉头一跳,不着痕迹地调用灵力修复好。如果再找不到最后一位药引——魔骨,夏晚的身体就会渐渐腐坏,灵魂就会消散。

    既然溟安救走并复活了叶子衿,叶子衿就一定知道魔骨葬在哪里。或者...任沅耳的目光冷凝下来,魔骨就在叶子衿体内。

    “过些日子下山除魔,我想带子衿一起去。”夏晚知道任沅耳固执,只能想办法带叶子衿走。

    “不行!”任沅耳反应过度,赶紧软化了语气,“晚晚都不让为师跟着,却要带那小子一起去,为师可吃醋了。”

    夏晚:“师尊若不允,我亲自去找太师叔祖禀情。”

    想起玄安第一次见夏晚的模样,任沅耳觉得玄安一定知道些什么,“算了,还是我去吧。”

    ——————————————

    宋柏璋百无聊赖在亭子里泡茶,碳火都凉了也没发现。

    玄安一回来又开始闭关,也不知道这一天天地闭眼坐着到底是在做什么。修炼不都是舞刀弄剑,飞来飞去的吗。

    又过了一段日子,宋柏璋发现玄安也不是闭关修炼。因为还会有人过来与他谈事,玄安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他。

    这天任沅耳来了,路过时目光划过宋柏璋,像是盘旋在天上的秃鹫。

    从玄安房间出来后,任沅耳走到宋柏璋面前,“跟我走吧。”

    宋柏璋撑着头看他。

    任沅耳沉下脸,“逆徒,连师父都不认了吗。”

    “对徒弟赶尽杀绝的师父,你知道都是什么下场吗?”宋柏璋说。

    “是你自甘堕落,与魔头为伍。为师不过替天行道。”明明不久前刚显露心魔,现在竟然能这么道貌岸然地指责他练邪魔外道,确实很有做渣攻的风范。

    “明日夏晚带队下山除魔,我已禀明太师叔祖,你也去。”

    “离开玄安的山头就方便你下手了。”宋柏璋说。

    “不会。”任沅耳下意识关注玄安的反应,探出去的神识被结界灼了一下。

    宋柏璋挥手,“明天我自己下去,退下吧。”

    任沅耳走后宋柏璋想去找玄安,毫不意外地被挡在了结界之外。

    宋柏璋也不急催他,等到天光熹微的时候,又敲了一次,“天快亮了。”

    屋内玄安稳坐如山,与此不同的是,被关在灵台里的赵无安气冲冲拔着灵池内的莲花。

    “你再装死我就把它们都拔光!”

    莲蕊中的玄安缓缓睁开冰眸。

    “他都在那站半个月了,你爹的!”赵无安抓住他的衣领,挥出去的拳头被金光挡在一寸之外,“你不想去就闭关,把身体给我。”

    玄安的目光平静无波,“我并未罚他,是他不肯离开。”

    “罚你大爷!神经病。”

    玄安胸前凝结出一颗光球,仔细看去光球里有一颗稚嫩的小草。光球慢慢飘到灵池之外,在地上扎根。

    赵无安阴沉地看着那几株小草,玄安在试图绕过与他融魂,切割其他两个灵魂形成新的【幽精】。每当他发现新【幽精】也对宋柏璋产生好感就把【幽精】拔掉,变成小草长在灵台里。

    显得他像个反复无常的海王!

    “你是真有病。”赵无安不敢把玄安惹急了,怕自己也变成一棵草。

    “赶他下山,否则。”玄安没说会怎么做。

    赵无安平复怒气,“那你放我出去,我带他走。”

    玄安直直看着他,非常直白地威胁。

    就算是死掉的【幽精】也要放在灵台里保护好,一旦被别人拿到后果不堪设想。

    “有你哭的时候!”说完,赵无安离开灵台掌控了身体。

    推门出去,赵无安正看到银霜下一个松竹清隽的身影。盛满月光的眸子先是将来人打量了一番,而后露出惊喜温柔的笑意。

    “赵无安。”

    赵无安高兴地瞬移至人面前,半蹲下将人抱举起来,仰着头索吻,“想死我了。”

    宋柏璋搂着他的脖子低头接吻。

    灵台里打坐的玄安透过水镜看着浅淡的笑容绽放,幽深的眼底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亲爱的,我最近表现不太好。”

    “没有。只是这次冷冰冰的有点无从下手,我努力变得热情一点。”宋柏璋捏他的脸,见他依然愤愤,只得不停亲吻安抚。

    玄安一心二用,灵力运转走岔了路。他不悦地关闭水镜调息,灵力还没调顺,水镜又浮上了半空。

    这次外边两人终于开始说正事。

    “任沅耳要我跟夏晚下山一定是想支开你。夏晚看起来身体还没好,他们想做什么?”

    赵无安冷哼:“他们没有魔骨,夏晚撑不了多久。”

    “溟安死后叶子衿带走了你的骸骨吗?”个人生平里写溟安死后魔骨飞到了任沅耳手里。

    “诓他的。”赵无安手握剧本,就算无法逆转剧情也会稍作准备,“我诈死用法术凝结成魔骨给他,待他拿到手后爆炸。趁机救走了叶子衿,让他把溟安的骸骨藏起来了。估计他们想从你这套出魔骨的下落。”

    “你为这天准备多久了?”虽然都是过去的事,赵无安说的也很轻松,但宋柏璋心里很不舒服。

    “那可久了。”赵无安把玄安储物戒里的好东西都放进宋柏璋的储物戒里摆好。

    “有一种上古邪术,将灵魂封存在人体内,再用人骨、妖骨、仙骨、魔骨四味药引嵌入体内,可以借尸还魂。任沅耳找齐了其他三种,唯独缺一块魔骨。”赵无安掐指算了一下,“还有七年,再找不到神仙难救。”

    “所以任沅耳才骗我杀你!”宋柏璋心底涌起怒火,他本不想参与这次的主线剧情,但任、夏二人做的事太过分了!

    “对不起。”宋柏璋心疼坏了。

    “那都是剧情设定啦,没关系的。”赵无安突然想起那些早就被扔掉的记忆,骄傲地炫耀,“你该看看我当年单枪匹马挑破九幽阵,孤身负剑闯昆仑十二城,还以一人之力逼得四大宗门不敢......”

    尾音却猝然折断在突然收紧的臂弯里。金丝祥云纹绸衣裹着熟悉的体温,烫得赵无安眼前浮现出那年西北大雪——一身玄衣的皇帝陛下冒着风雪策马而来,葱玉似的手指根根皴裂,掌心结了痂又被磨破,只因听到了自己被埋伏的消息。

    跟修真世界的危险相比,那些久远的事似乎算不上什么。

    他当初选择无情道,就是怕自己在这无尽的等待中消磨掉一些什么。但此时,仅仅是一个拥抱,一句轻轻的“辛苦了”,就让赵无安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么多余。

    他将那些负面情绪全都封存起来,直到某个披星而来的旧识,用一句裹着思念的呼唤,让他心底涌起后知后觉的委屈。

    ——说尽关山埋骨事,不敌君问腕间秋。

    赵无安不想浪费时间悲春伤秋,他从储物戒里拿出灵宝摆到地上,“这是苍梧木,比活人身体更适合用来起死回生的东西。用这个做身体,根本不用什么药引,只需要用天材地宝炼制八十一年。”

    “当初任沅耳三闯苍梧山,实在没办法才用了借尸还魂的邪术。但我一次就闯进去抢过来了,厉害吧。也是那次在苍梧山捡了四颗蛋。”炫耀的赵无安一顿,“神兽呢,怎么没跟在身边保护你?”

    宋柏璋一愣,“好像还在渤海之东。”

    “......”

    “......”

    宋、赵二人赶过去时,四神兽大老远直冲过来,围着赵无安好一顿打。赵无安任他们撒气,半天后才挂着四个挂件,狼狈地回到宋柏璋身边。

    看着毛绒挂件似的四神兽,宋柏璋很难想象他们竟然能把任沅耳打得半死。

    赵无安将他们摘下来,身上留下四圈牙印,“他们四个合体能与神有一战之力。”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四神兽瞬间化成小猫小狗,讨好地跑到宋柏璋手边求摸摸。

    宋柏璋从储物戒拿出妖骨喂它们,在每个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跟你们说过不许打脸。”

    赵无安哈哈大笑。

    天亮时两人正好赶上要出发的队伍,众弟子见太师叔祖亲自来送,纷纷侧目看向宋柏璋。

    夏晚顶着赵无安的死亡目光上前行礼。

    “他若伤了分毫,回来定唯你是问。”赵无安负手而立,板着脸与玄安别无二致。

    等人都出发后,宋柏璋偷偷亲了一下,“想我就来看看。”

    殊不知宋柏璋走后,玄安目光沉沉,手指无意识抚过被吻过的唇。

    柔软,湿润。

    心动。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