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可太阳仍旧还没出来,想要摆摆“架子”,让整个天空都跟着灰蒙蒙的,大气都不敢出一般。
“这是余笙让你送来的?”李牧尘垂眸望着下面的人,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却是让人忍不住一抖,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战战兢兢。
“回大人,确实是余公子叫我送来的,他说看了您自会明白。”狱卒道。
李牧尘听罢眼神立马冷了下来:“竟然敢拿此事威胁我。”随后他看向下面的人:“你先下去吧。”
“你别走啊!”顾时运趴在栏杆上大吼道:“这是人吃的吗?你去喂猪,猪都不吃!”
刚拿起来吃了一口的贺知砚:“……”
谢谢,有被冒犯到。
不过任顾时运怎么大喊大叫,狱卒都不带看他一眼的,这里的人最会看人下碟,权力纠葛、银钱纷争在他们心里门儿清。
顾时运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出去了,我一定要在身上挂满金银财宝!”
“喀拉”一声,门上的锁链被解开了。
七皇子走了进来,先是下意识地看了贺卿云一眼,随即又立刻移开视线朝余笙望去:“不知余公子这是何意?”七皇子边说着边将那张纸条递给余笙,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文秋娘
余笙不急不缓道:“文秋娘,殿下可认得此人?”
李牧尘面不改色地笑道:“当然,不过这和本殿下有什么关系?”
余笙:“也没什么,只是可怜她死的这么凄惨,可害她的人仍在逍遥法外。殿下难道不想给她报仇?”
李牧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余笙接着道:“殿下先别着急,且听我说完。当年文秋娘之死并非贵妃娘娘手笔,而是皇后在暗中操作。”
李牧尘:“我如何信你?”
虽是如此说,可他心里并不怎么相信余笙,这件事他暗中调查了这么久,怎么会轻信对方的一面之词。不过见余笙这么笃定的样子,李牧尘心里还是产生了几分怀疑,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余笙:“我有证据。”
李牧尘反问道:“什么证据?”
余笙:“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李牧尘道:“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余笙反问道:“是吗?难道殿下就不曾怀疑过?过了这么多年为何这件事还调查的这么顺利,就好像有人把所有的线索都放在你面前了一样。”
李牧尘并未回答,而是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余笙:“我要见陛下。”
李牧尘怒极反笑:“陛下病重现在并不见人。”
余笙却道:“因为这件事,四皇子被囚禁在府,太子前往南方治水却下落不明,陛下命你代为监国,我不信殿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李牧尘:“你倒是看的清楚。”
余笙:“那便多谢殿下了。”
李牧尘冷笑一声:“别高兴的太早,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你注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余笙:“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牧尘不在多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贺知砚看着余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想干什么?”
余笙:“既然退无可退,那便焚舟破灶,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帝寝宫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龙塌四周垂落的明黄色帐幔被宫人用金钩挽起,露出榻上那个曾经威震四海的九五之尊。而如今的他,像一具裹着龙袍的枯骨,斜倚在堆叠的锦被之中。
余笙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
一阵响动过后,皇帝被人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咳咳咳——”
“陛下……”王公公在一旁焦急喊道。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王公公见状只好退了下去。
“你此次前来是想要为贺家求情?”皇帝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仍然不失威严。
余笙道:“陛下,贺家忠心耿耿,贺家祖父随太祖戎马一生,贺家上任家主也为护先帝而死,今虽犬马微劳,不敢言功,唯求陛下开恩。”
皇帝似有些感叹道:“听闻你与贺家三公子的感情甚好。”
不等余笙回答,皇帝又自顾自地说:“朕年轻时也曾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可惜后来被朕亲自下令处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余笙垂首道:“微臣不知。”
“当时大瑜灾情不断,那些世家大族们联合上书,说她是灾星,只有处死她大瑜才不会继续出现灾祸,为了稳固朝纲朕只得这么做。”
余笙:“陛下忍痛割爱以安社稷,是大瑜之幸。”
“所以,你还要为贺家求情吗?”
余笙心下一凛,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开口道:“臣有办法解决解决陛下的问题,只求陛下对贺家网开一面,从此贺家愿归隐乡野,不在过问朝堂之事。”
“说说看。”
“世家底蕴深厚、同气连枝,想要逐个击破并不容易。但陛下可以以“褒奖贤能”为名,鼓励世家进行分产,将世家嫡庶子皆授予虚职,分散其实权削弱其经济根基。此外,还可扩大科举取士的比例,提拔更多寒门子弟……”
余笙将自己在前世所学到的方法告知皇帝,见对方脸上满意的笑容,余笙心下顿时多了几分把握。皇帝想要的是能杀鸡儆猴的“鸡”,但既然有更好的办法,那贺家也就不用再当那只被杀的“鸡”了。
“好!”皇帝赞叹道,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过,朕还是不能答应你,但能免你一死。”
余笙顿时有些着急:“陛下………”
皇帝打断他道:“你很聪明,知道从病根入手,可你还是太年轻了。”他意有所指道:“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世家中我偏偏选中了日渐衰败的贺家吗?”
余笙立刻反应过来:“陛下,臣有办法从季家手中收回兵权,让他们一辈子为陛下效忠。”
“朕相信你有妙计,可是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又是一阵咳嗽声猛地从皇帝的胸腔里爆发出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塌边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朕活不了多久了,太子愚笨,老四不安分,只有老七还算让我满意,不过他太感情用事了,所以朕只能在最后帮他一把。”
余笙一贯淡然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焦急,他从小便是他人口中的天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能当上大学教授,做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几乎都能成功,可这次的事情让他明白了,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既是如此,那便只能釜底抽薪了。既然这个天容不下他们,那换个天就是了。余笙心下有了决断,想要赶紧离开此地,说了声“臣告退”便想匆匆离开。
“放肆!”一旁站着的太监厉声叫道。皇帝却开口吩咐:“不必拦他。”
余笙一路疾驰离开皇宫,无论怎样,至少贺知砚绝对不能有事!
另一边,监牢里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一个太监将两杯酒放在了贺知砚与贺卿云的面前:“赶紧喝了吧,好早点上路。”
贺卿云冷声道:“这是七殿下的意思?你叫他来见我!”
太监尖声道:“贺大公子还是别费劲挣扎了,要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擅自作主。”
贺知砚突然朝这个太监出手,这几天就算饭菜再难吃他都会努力咽下去,就是害怕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自己没有自保能力。可双拳难敌四手,纵是龙渊出鞘,也惧群蚁溃堤;猛虎虽利,难敌豺狼之众。还没走去大门,贺知砚就被制服了。
两个侍卫用力地擒住他的胳膊,其中一人一脚踹到了他的膝盖上,让他跪到了地上;“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那个太监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们不想喝,那咱们也该帮帮你们,来人啊,给我灌!”
顾时运结结实实地被捆在一旁,他好不容易吐掉了嘴里不知从哪来的布道:“这位公公,你们这是干什么?按照大瑜律法是不能用私刑的,就算贺家有罪也得按照法律程序来吧。”
那太监道:“顾大人,这事本与你无关,就请你不要掺和,咱家也是为别人办事,你就不要为难咱家了。”
贺卿云还是在一旁冷冷道:“我要见李牧尘!”他不相信这些人是李牧尘派来的,他不相信对方会让他去死。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散就散,哪怕他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太监叹了口气:“实话告诉贺公子吧,这就是七殿下的吩咐。”
贺卿云立刻回道:“我不信!”
太监:“信不信由你,停下来干什么?继续灌啊。”
酒是几百文钱一两的好酒,闻着醇香,入口却是苦涩的。恍惚中贺卿云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红色身影。
李牧尘的手用力地握紧,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甚至隐隐透露出红色的血迹,他喃喃自语道:“他不爱喝酒的,为什么是酒?”
文为见状叹了口气,他在一旁安慰道:“殿下放心,贺公子会没事的。”
“对,会没事的!”李牧尘的眼睛里闪过几丝茫然,他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怎么这么慌张?”
贺卿云是个文人,没用多少力气毒酒就喂到了他嘴里。贺知砚不一样,他紧紧咬着牙关,硬是让毒酒一滴都没进到嘴里。
“大人,灌不进去。”侍卫道。
那太监道:“跟我说什么啊,灌不进去就想办法啊,反正无论怎么样,一定要给我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