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所里出来,凌宛脚步轻快地走在天桥上,回身倚着栏杆大笑。

    王章:“……”

    “你不想笑吗?”凌宛,“你的债务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的戒指是鲁疆的传家之宝,他要向我求婚,我说除非他用那枚戒指,所以他打造了一枚假的。我从小在宝石堆里长大,怎么会不认识真正的钻石?”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

    “那是他家的宝物,没有进门前就算他想给,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他的处理办法我可以接受。”

    “……后来向你求婚的那位很维护你,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你。”从派出所出来还着想送她。

    “他是不错。有才华,长相好,人品好,就是出身差了点,但我想他未来会凭自己有一番作为。他维护我很正常,我也维护他。我曾在他的事业上帮过他,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想这是他虽然生气,但没有翻脸的主要原因。”

    “……”凌宛从包里掏出王章的卡还给她,“无债一身轻,高兴吧?”

    王章喜悦地伸手,决定以后再买卷馍要增加两个鸡蛋和两根烤肠。

    要碰到时,凌宛把卡片往后撤:

    “没有债务你还会继续跟着我吗?”

    “有条件我想跟一辈子。”

    “……这可是你说的。”凌宛手示意王章过来,王章听话地向前,凌宛嘴唇碰了碰王章的脸颊,把卡放在王章手心。

    “……!”

    王章猛然往后,撞在后面的铁栏杆上:“你干什么?”

    “那天抱了你我才知道,我可能根本不喜欢男人。”

    “……哈啊?”

    刚端起来的铁饭碗发现是纸糊的,一盆冷水就稀巴烂了。王章头顶天雷:“——别开玩笑了!”

    “从你把我抱上飞机我就喜欢你了。”凌宛目光深情而认真。

    “那是你当时身体不适……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男人。我们不可能。”

    王章头皮发麻。

    王章远远躲在一边。凌宛轻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我给你时间考虑。”

    她从天桥下去,王章还在发呆。

    “唿吱——”数米之外,目睹全过程的张瑾夺掂着塑料袋,冰激凌里的奶油掉了一半。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半年一次休息,我以为是什么原因。原来是这样,半年休息一次,你撑得住吗?”

    “……”王章抢过他手里的塑料袋往他身上砸:“要不是你搞出假钻石我怎么会这样?”

    张瑾夺边跑边回头:“我看到你拿人家的卡了,你自愿的。”

    “我自愿!”塑料袋摔在张瑾夺身上,张瑾夺双手举起,塑料袋破裂,东西从袋子里掉出来,张瑾夺趁王章不备从她手里夺过银行卡,“被我发现了吧。现在有钱了,学会浪费了。看不上我朴实无华的泡面跟辣条了。”张瑾夺,“实话告诉我,这里有多少钱,戒指的事败露了吗?”

    “还给我。”

    “还给我。”张瑾夺鹦鹉学舌并添油加醋,“这可是我的卖身钱~”

    张瑾夺手指捏着银行卡在天桥上来来回回:“吁吁吁吁吁……”

    王章扑过去,张瑾夺早有防备,可惜他没有王章强悍的运动能力。

    很快在天桥中间落网,张瑾夺被摁倒在地,卡片跟栏杆相撞从天桥掉了下去。

    还好下面不是水。

    两人同时往下看。

    没水有车——卡片落在一辆黑色沃尔沃suv上,并迅速向前。

    王章往桥下跑,张瑾夺捡起他的辣条、泡面跟卫生纸一瘸一拐地跟着。

    “前面的车!等一等!”张瑾夺奋力叫,王章奋力跑。

    张瑾夺很快被甩在后面,他弯腰停下,才想起来可以挂失跟补办,于是大喊王章不用跑。

    另一边的王章也想起了这件事,她放慢速度,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正当她打算放弃回去的时候,前方的沃尔沃也靠边停车了,从车上下来一位西装笔挺的青年。

    “你还好吗?”

    王章欣喜地跑过去:“……我的卡,掉在你的车上了。”

    “……”

    “刚刚在天桥……不小心掉下去了,应该在车顶。”

    “……”

    王章走向他的车子:“看到了,在那里。”

    她伸手去够,青年帮她把卡片拿下来。

    “谢谢你……”王章接过卡片,昏黄的路灯映着青年那张犹如雕刻家最完美的作品的脸,王章微微失神。

    这男人真帅。

    青年身高大约比王章高七八公分,脸型无可挑剔,五官没有任何瑕疵,尤其那双眼睛,如同装满月宫天水的琉璃,清透冷冽而生动。

    “不客气。”青年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离开。

    “……”

    跑了快五公里,王章摸了摸肚子,饿了。

    手机显示有两通张瑾夺的未接来电以及他发来的短信,“别追了,挂失吧。你在哪儿呢?”

    王章切到地图软件导航导到一家羊肉串店,一个人吃了八十串,又给张瑾夺打包了五十串。拎着打包袋从店里出来。

    车辆安静而快速地穿梭马路上,霓虹灯下忙碌一天的人走走停停,世间有繁华,也有落魄,有富有,也有贫穷。

    智慧网咖透明的大门打开。

    “网管。把这里擦干净。”黄毛叼着烟,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一边敲击键盘,一边用胳膊肘把泡面盒放在旁边喊。

    “……”

    “网管,网管——”

    前台服务的池多元把鼠标狠狠一摔,嘴里嘟囔着脏话拿起抹布过去。

    擦干净坐回椅子上,池多元喝了口罐装可乐,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火才发现没有烟了,他把烟盒捻开,把烟盒揉成一个球砸向他上网的朋友,走过去胳膊压在朋友的肩膀:“有烟没?给我一根。”

    “怎么天天跟我要?”朋友正在打游戏,他:“少废话,我没给过你吗?”

    “池多元。”

    “池多元!”鲜艳的衣服洗得褪色的妇人进门。

    妇人中等身材,黑白相间的蓬乱短发铺着土色的灰尘,皮肤黢黑,眼神暴躁而锐利。

    她一眼就看见了池多元,快步走了过去。

    粗糙肿大毫无光泽的手抓住池多元的头发,泛黄的老茧割在池多元年轻的皮肤上,池多元愤怒地抬头看见妇人浑浊的眼睛涌动着明亮的光泽沉默下来,肢体小幅度地逃避着妇人。

    “你怎么这么不学好,跟我回家!”

    “回什么家?你不让我上学,不给我钱,我自己挣还管……你别再这里给我丢人了。”他低吼着,“滚吧你。”

    “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跟我回去。”

    “不回。”

    “好,不回,等你爸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池多元父亲进门一脚把池多元踹出一米多远,对探出头的上网的客人发出警告:“老子管儿子,你们都别多事!”

    池多元父亲直眉怒目,语声震天动地,令人感到但凡你多说一个字他就会一拳把你打死。众人屏息不敢言语更不敢上前劝阻。池多元父亲粗壮的手指扯着池多元的耳朵把他从屋里拖到门外,接近几个巴掌扇得池多元眼发黑,一屁股坐在地上,池多元父亲并不罢手,一脚蹬在他脸上。池多元耳朵流血,眼圈青紫,牙齿也活动了一颗。父亲拿走老板放在外面的狗绳,用绳子勒住池多元的脖子。

    妇人惶恐阻止却根本挡不住。先勒后抽,趴在地上的池多元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他的每一次逃跑都会换来更重的踢踹和鞭子。

    “狗东西!打你同学让我给你赔钱!”

    “丢我的人!”

    遛狗回来的老板吓了一跳,妇人痛哭流涕让老板快劝劝池多元的父亲。老板:“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我是他爹。你雇佣未成年,报警,我看着你报警。”

    “他说他成年了。身份证暂时掉了。”老板,“不能再打了,要打你们回家打。”怪不得每月拿那么点工资也愿意。

    妇人去扶池多元,池多元不断地吐起血。

    老板赶紧打120。

    尖锐的高低音轮换,正思考怎么处理跟凌宛的关系的王章看到救护车停在前方,担架上的池多元眼皮缓慢地闭合抬起,与王章四目相对。

    “不严重吧?用不着上救护车吧。”池多元父亲。“车费我给他掏!”老板指挥医护人员把他抬走,救护车只能上一名家属,妇人上去,池多元父亲走掉。

    王章没有看见妇人与中年男人的正脸。

    “……”

    狭窄的房间堆满旧书,“回来啦,你到底追了多远?追到了吗?”

    “……嗯。”王章看了看周围,把羊肉串递给张瑾夺,张瑾夺惊喜地接过,他们最近几个月都没在这边,车库改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换。

    “一块吃吧。”张瑾夺,“真香。”

    “我吃过了。”

    王章翻了翻旁边的书。

    张瑾夺让她小心点,“从哪里弄来的,怎么都放我这儿了?”

    吃人嘴短,张瑾夺:“一会儿我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