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北境烽火台
裴执的玄甲肩头积了层薄雪,指尖摩挲着玄铁剑柄上凹凸的北斗纹。关外夜色浓得似墨,忽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自地平线炸开,如野火燎原般连成血色长龙。他眯起眼,看着那些火光诡异地悬浮在离地三尺处,马蹄声震得城墙砂砾簌簌而落,却没有半点积雪被踏碎的响动。
"将军!瞭望塔急报——"亲卫统领杨峥的嗓音带着颤,"匈奴狼旗已过黑水河!"
裴执抓起一把雪粉扬向夜空,细碎的冰晶穿过火光时泛起幽蓝涟漪。那些举着火把的骑兵身影竟如水中倒影般扭曲,马蹄踏过之处,连最脆弱的枯草都未折断。"传令各营,"他剑鞘重重磕在雉堞上,"弓弩手就位,但无我手谕,不得放一箭一矢。"
杨峥领命退下时,靴跟不慎踢到烽火台角落的青铜釜。釜中未燃的狼烟柴突然窜起三尺高的幽蓝火焰,将裴执的侧脸映得如同鬼魅。他俯身细看,发现柴堆里掺着星砂虫的残壳,燃出的烟尘在半空凝成小篆:"霜降礼至"。
亥时初·镜界阴山隘口
百里玄明的银面具贴着冰崖,指尖星砂线如蛛网铺展。雪地之下传来窸窣响动,三百具身披匈奴皮甲的傀儡破土而出。它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荧蓝鬼火,关节处缠绕的星砂线一直延伸到皇陵地宫。
"好侄儿,且看这份见面礼..."他轻扯小指,一列傀儡骑兵突然加速冲锋。马蹄踏过冰河时,水面竟浮现出裴执襁褓时的画面——婴儿眉心那点朱砂痣,正与傀儡心口的星砂印记如出一辙。
镜界天空裂开细纹,素商的半透明身躯悬浮在血月旁。她的千只瞳孔倒映着三百里外的北境战场,指尖拨动无形的因果线:"过了今夜,那孩子就该觉醒了。"
亥时三刻·北境城墙
"放箭!"杨峥的嘶吼被狂风撕碎。箭雨穿透匈奴先锋的皮甲,却只在空中激起星砂涟漪。中箭的骑兵化作黑雾消散,又在三丈外重组身形。一个年轻弩手突然惨叫,他射出的箭矢竟倒飞回来,箭头钉着自己妹妹送的平安符扎入左肩。
裴执的白发在狂风中乱舞,玄铁剑锵然出鞘。剑锋掠过一名匈奴百夫长的咽喉,尸体炸成荧蓝虫群,在他铠甲上凝成血字:"降者生"。城垛阴影里传来轻笑,百里玄明的星砂线缠住杨峥的佩刀,逼着他朝自己脖颈抹去。
"破!"
剑柄北斗纹骤然暴亮,七点星芒在空中结成杀阵。杨峥的刀锋在离喉结半寸处凝滞,星砂线如遇火焚般寸寸断裂。裴执跃上箭楼最高处,看着关外幻象在北斗星辉下逐渐扭曲——匈奴王帐坍缩成白骨垒砌的观星台,狼旗上狰狞的兽首化作钉满婴儿尸骸的青铜柱。
子时正·烽燧密道
裴执的剑尖挑开暗道石门,腐臭混着星砂的腥甜扑面而来。墨无咎的盲杖声从深处传来,六壬盘在他枯掌中嗡嗡震颤:"将军可算来了...咳咳...这局棋,老朽等了三十年..."
密道石壁突然亮起幽光,三百幅星图依次浮现。墨无咎的盲眼白绫渗出血渍:"永昌十七年霜降,先帝借星砂虫伪造荧惑守心,屠尽反对改历的言官;景和三年血月,他们用双生子心头血浇灌磁石矿..."他的指甲抠进北斗纹凹陷处,"而今日这场幻影,是要逼您动用玄铁剑全部威能——好让星轨针吸足北斗杀气,为改历祭典开锋!"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裴执的剑锋插入裂隙。透过星砂弥漫的裂口,他看见皇陵深处三百口冰棺同时开启,棺中躺着的赫然是自己的复刻体。每个"裴执"心口插着星轨针,针尾连向幽冥钱庄方向的青铜巨鼎。
子时三刻·月蚀降临
玉笛在裴执腰间自鸣,阿执的虚影裹着血雾显现:"哥,你的剑不能出鞘!"但玄铁剑已贯入地脉,北斗七星在剑纹上轮转亮起。关外幻象如褪色帛画层层剥落,露出雪原下蛰伏的星砂傀儡大军。它们心口的冰棺碎片映着月蚀幽光,将裴执的杀气源源不断输往皇陵。
百里玄明的真身自傀儡残骸中凝聚,银面具擦过玄铁剑锋:"你以为破的是幻术?"他指尖星砂凝成缩小版的北境沙盘,"从你踏入烽火台那刻起,三百杀气收集阵就已启动。"沙盘中的玄铁剑模型突然炸裂,裴执的虎口迸出血珠。
阿执的虚影在月蚀光晕中愈发透明:"快走...他在用你的杀气喂养星轨针..."话音未落,百里玄明已扯下面具——那与裴执九分相似的脸上布满星砂灼痕,右眼窝里嵌着的正是阿执的玉笛碎片。
丑时·血染星砂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月蚀,关外雪原上只剩三百具冰棺残骸。裴执的玄铁剑插在傀儡主将胸口,剑穗北斗纹熄灭了三颗。杨峥哆嗦着捧来战报:"禀将军,各营伤亡...零人?"
裴执望向皇陵方向翻涌的血云,剑柄残留的星砂凝成预言:"霜降子时,玄武泣血"。他掰碎玉笛尾端鲛珠,里面掉出片褪色襁褓布,绣着行小字:"双生子其一,永昌十七年霜降夜,溺毙于..."
风卷残雪掠过城墙,将未尽之言掩入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