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罗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他坐起身观察周围,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一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碗淡黄的液体和两瓣柠檬,他想也没想就端起碗喝了一口,是蜂蜜水。
正当他拿起柠檬时房门响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田螺哥,你醒了吗?”
杨天罗被柠檬酸得五官收紧,回话:“醒了。”
说完他下床开门,看见白昊同干干净净地站在门口,而自己还顶着一头杂毛,睡衣东倒西歪。
白昊同帮他把衣领拉正:“快去洗漱吧,早餐已经做好了。”
杨天罗瞥见桌上摆了两盘卖相还不错的蛋包饭,瞬间食欲大增,快速洗漱完毕坐到桌前。
杨天罗看了眼信心满满的白昊同,然后尝了一口,没想到还挺好吃,笑道:“进步这么大,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了?”
白昊同笑弯眼:“对,在网上学的,好吃吧?”
杨天罗点头:“好吃,不过比白姨做的还差一点,加油哦。”
白昊同双眼放光:“是吗?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杨天罗颔首答应,低头扒了会儿饭,又听他说:“学长,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杨天罗立马僵住,缓缓抬起头:“我……我昨晚好像喝醉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白昊同支着下巴冲人笑:“没有。你还记得坐在你旁边的女生吗?”
杨天罗想了想,说:“记得,怎么了?”
白昊同忽然严肃:“那你还记得散宴后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杨天罗努力回忆,最后的画面停留在白昊同叫自己少喝点酒,于是摇了摇头。
而白昊同看到他的反应,终于拿起筷子吃饭了:“嗯,那就好。”
杨天罗有点好奇:“她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白昊同转移话题,“田螺哥回家的车票订好了么?”
杨天罗:“还没有。”
白昊同:“别忘了带上我。”
杨天罗:“你之前不是说寒假要回家一趟吗?”
白昊同一脸无所谓:“不着急,先玩两天。”
杨天罗:“真自由。”
两人吃过后回学校收拾行李,然后一同坐车前往隔壁市。
杨天罗照旧在医院下车,却得知白心语已经在两个月前出院了,于是他们又赶回家中。
杨天罗站在家门前,将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对白昊同说:“如果白姨问起你的名字,你让她叫你小白就好了。”
白昊同歪歪脑袋:“为什么?”
杨天罗轻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因为我弟弟的名字跟你的名字读音一样,我怕白姨想起往事难过。”
白昊同沉默两秒,点头:“好。”
刚进屋,主卧室里就飘出一个温和的女声:“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杨天罗快步走过去:“白姨,是我!”
白心语眼前一亮,连忙放下书,张开双臂拥抱他:“哎哟!是罗罗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你爸呢!”
白昊同站在门口,露出半边身子。
白心语猛然看到他,霎时睁大眼睛,笑容僵在脸上。
杨天罗松开她,向她介绍:“白姨,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学弟。”
白心语怔怔地盯着门口那个俊俏的男孩,嗓子干哑:“你……”
这时白昊同走进屋,露出笑容:“阿姨您好,我是田螺学长的朋友,叫我小白就好了。这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
白心语接过礼物,瞧见里面有两袋话梅。
杨天罗看了眼时间,说:“白姨,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去做饭。哦对了,小白要在我家借住几天,可以吗?”
白心语愣神许久,笑着点头:“好,当然可以呀,你还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昂。”
杨天罗走进厨房,白昊同也跟了出来:“我帮你打下手。”
杨天罗发问:“你之前不是很期待跟白姨聊吗?怎么现在不好意思啦?”
白昊同挠挠鼻子,眼神躲避:“没有,就是想帮帮你。”
杨天罗可不信他的鬼话。
待做好了饭,杨天罗将白心语从床上扶起,竟发现她的身子已经骨瘦如柴。
他心疼极了,压抑情绪说:“白姨,你身体好点了吗?怎么出院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心语拍拍他的手:“你别担心,我很好,我很好的。”
杨天罗为她披上厚实的外套,谁想这外套像一座大山把她的脊梁压弯。
两人来到桌边,白昊同已为他们盛好饭菜,白心语就对杨天罗说:“哎呀,人家小白是客人,你怎么能这么麻烦他呢?”
杨天罗还没回答,白昊同就开口:“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帮忙的,而且接下来我还要借宿几天,不帮着干点活儿心里过意不去。”
白心语笑了:“那好吧,不过我家地方太小,要委屈你了。”
杨天罗扶她坐下,说:“他跟我睡就好了。”
两人一齐看向他。
杨天罗瞅瞅他俩,连忙解释:“咱家也没沙发,大冬天的打地铺容易着凉,可以和我挤一挤。”
白心语听后眉开眼笑:“罗罗呀,你从小就爱抢被子,可别欺负人家昂。”
“知道了知道了,您快吃。”杨天罗忍俊不禁,忙给她夹菜,希望她不要再翻自己的黑历史了。
到了睡点,杨天罗找出一套新被子铺到床上,但摸着有点薄,于是把自己的棉被换过去。
这时正巧白昊同洗完澡进屋,杨天罗就指着床说:“你睡这边,我睡这边。”
“嗯。”白昊同走近,忽然看见窗边挂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串风铃,由各式各样的贝壳和螺类制成。
此刻无风,它很安静。
白昊同走上前抚摸风铃,屋中响起清脆的叮当声,他轻言:“没想到它还在。”
杨天罗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以为他对那个感兴趣,道:“那串风铃是小时候做的,搬家时没舍得扔。”
白昊同回眸:“很漂亮。”
“可惜我房间的窗户很少进风,它没怎么响过。铺好了,过来睡吧。”
两人躺上床,熄了灯,可谁都没有睡意。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杨天罗打破沉寂:“我很担心白姨的身体,她那个状态不像是可以出院的样子。”
白昊同本来还在回忆小时候的故事,听他这么一说也忧虑起来,握住他的手安慰:“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天罗习惯性回避,但顿了一下又重新握紧他,随即叹了口气。
白昊同侧过身搂住,抚顺他的头发:“快睡吧。”
黑暗中,杨天罗贴上他的额头,轻启双唇:“晚安,浩桐。”
白昊同呼吸一凝,差点没忍住吻上去。
.
第二天清晨六点,他醒了,一睁眼便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关好门后拨通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张叔的声音:“少爷,早安。”
白昊同直奔主题:“我妈什么时候出院的?怎么不告诉我?”
没想到张叔一听这话也糊涂了:“白心语出院了?”
白昊同心中揪紧,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说:“对,张叔你不知道吗,她的情况怎么样了,钱给到了吗?”
张叔道:“少爷稍等,我去跟下面的人核实一下。”
电话挂了,白昊同焦心地原地打转,他透过窗户看向床上的杨天罗,度秒如年。几分钟后终于等到回电。
电话中,张叔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少爷,我们以小姐公司做慈善的名义给白心语捐了款,但是她私下里把这笔钱转给一个小姑娘了。”
“你说什么?”白昊同觉得自己听错了。
张叔细细道来:“白心语住院期间和同病房的一个小姑娘相处得很好,她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把续命的机会让给了别人。杨霆起初不同意,后来不知为何又妥协了,就此放弃治疗选择出院。两个月前,那个小姑娘已经用这笔钱做完了手术,现在正在康复期。”
“……”
白昊同缓缓蹲下身,感到浑身冰冷。
以他对白心语的了解,这确实是她会做出的选择。
但白昊同接受不了,语气有点没控制好:“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张叔道:“两个月前夫人正好回国,我忙着处理那边的事务,没能及时关注白心语的事。真的对不住,少爷。”
白昊同难受得想吐,可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
张叔听到动静,似乎有点担心:“少爷,您没事吧?抱歉,是张叔办事不力。你先冷静,我们再想办法。”
白昊同用力拍拍脑袋,但并没有缓解多少,他打开阳台的玻璃窗,清晨的冷风灌进来,拨响了风铃。
叮叮当当——
张叔的语气变得谨慎:“少爷?感觉怎么样了,药还够吃吗?”
白昊同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微冷静下来,说:“我没事。郑家就你一个总管家,忙里忙外的很辛苦,我不怪你。”
张叔松了口气:“您没事就好。”
白昊同捋了捋思绪:“你再转一笔钱到我卡里,我自己想办法,拜托了。”
“好。”张叔道,“少爷,夫人想见你,希望您早日回家。”
一提起这事儿白昊同就感到无比心烦,敷衍说:“知道了,过几天就回去。”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向屋里,杨天罗还没有醒。
白昊同走到床边坐下,理了理他的头发,轻声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让妈妈有事的。”
中午的时候,杨霆回来了。
他听白心语在电话里说杨天罗已经到家,于是一手提着工具包一手提着鸡站在了门口。
杨天罗出门迎接他,接过已被拔光毛的鸡,说:“爸,你回来了。昨晚怎么没回家?”
杨霆难得面带笑意:“昨晚加班,睡工地上了。你白姨呢?”
杨天罗:“她喝了碗粥就睡下了。爸,白姨出院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她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你别操心。”杨霆没有再多说什么,进了主卧室。
杨天罗把鸡提进厨房,对正在洗碗的某人说:“今晚有鸡吃喽。”
白昊同露出笑容:“好啊,田螺哥正好教我怎么炖鸡。”
杨天罗挑眉:“敢情你是来我家偷厨艺的?”
白昊同笑容更深:“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杨天罗被逗乐了,拍拍他的后背:“少贫嘴,快点洗碗。”
他提着鸡从白昊同身后经过,却猝不及防被吻了眉梢。
杨天罗捂住被偷袭的地方,等着他的解释。
白昊同却顾左右而言他:“墙纸挺好看的。”
杨天罗这会儿才注意到,这小子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还差不多高来着。
他心里莫名不爽,新仇旧怨化作拳头落在白昊同后背上。
对方痛中带笑:“生气了?下次提前跟你说一声好么。”
杨天罗拿起锋利的菜刀放到水龙头下冲洗,说:“那倒不用,只是想到砍鸡会溅一身血就觉得麻烦。”
白昊同不敢再玩闹,老实洗碗。
餐桌上出现的新面孔让杨霆有些意外,经过儿子的介绍后他只说了句“多吃点”就不再多言,默许了新面孔的存在。
白心语则不同,她特别喜欢这个跟自己同姓的少年,不停地和他聊天。
难得她这么开心,杨霆紧绷的脸上偶尔也绽放笑容。
而杨天罗要做的就是在白心语讲起他的童年往事时打断她。
就这样,他们喝着热鸡汤,和谐得好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