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得可怕，原霜脑袋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说辞，最终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这位小姐，你能解释一下爬我床的行为吗？”段林砚扯下眼罩，语气冷静，却透着极低的气压。
原霜咽了咽口水，小声说：“你经历了这些事，晚上肯定会做噩梦吧。”
“拜谁所赐？”段林砚语气冷冷的。
“呃……要不你先接着睡？”原霜低头捡起那条被丢在一边的眼罩，顺手一摁往段林砚脸上糊。
段林砚还没反应过来，就跟她扭作一团滚到了床中间。他试图挣开，却没想到原霜力气出奇的大，几番纠缠后，竟是原霜占了上风，她压在段林砚的上方，却比对方更加束手无策。
“怎么，你又要带我跳楼？”
原霜听见话后松开段林砚，起身跪坐在床上，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泪水顺势汹涌留着。她脸上还残留着未洗净的泥土，凌乱的发丝贴着额头，显得格外脆弱无助。
她低声抽泣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觉得你今晚肯定需要我……”
段林砚眉头一动，眼神从她脸上的泥土扫过，眸光微凉，“说人话。”
原霜怔了怔，声音更小了，“我就是……想吃点梦。”
这回连段林砚也沉默了。他盯着她片刻，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吃梦？”
原霜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我把你的噩梦吃掉了。”
“梦貘？”
“你竟然知道？！”原霜睁大眼睛，“你们人类不是只信什么财神爷嘛……我们这种冷门神兽都没人提的……”
夜色中难以看到段林砚的眼神，只见他侧过头，思索着什么。
“咚咚。”段林砚的房门被敲响，两人对视一眼，原霜一把扯过段林砚的被子，想将自己藏起来。
“少爷，怎么了。”听见打闹声，管家老爷子以为进了贼，不等段林砚回应就焦急推开了门，见到裹在段林砚被子里啜泣的原霜时，默默又关上了门。
“不好意思少爷，打扰了。”
段林砚：……
原霜深知自己给段林砚惹了麻烦，可怜巴巴地下床，翻上窗户。
“那我走了。”她不忘通知段林砚一声。
“你等等。”段林砚留住原霜。
原霜一条腿还挂在窗沿上，听见他的声音顿住了动作回头“啊？”
“你昨天给我看的是什么。”
“是我之前吃的一个员工的噩梦。”原霜回头回答。
“你想进我的公司继续吃梦吗？”段林砚靠着床头，语气平淡。
“想。”原霜满眼期待。
“那你就来工作。”段林砚语气不急不缓，像在陈述一个定律，“工作是为了养活自己，没人能躺着就能吃饱。”
“其实你们躺着我就能吃饱。”原霜嘟囔了一句，“我不是靠工作养活的。”只是离开天澜科技这一片噩梦密集区，她又得重新找吃的，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比人类还苦！
“人没有工作就会睡不着。”段林砚靠在床头，给原霜跑出橄榄枝：“我给你提供一个工作，你帮我完成一项技术，这项技术可以提供更多的人工作机会，而这些人的梦境都属于你。”
原霜收回窗台上的腿，猛地缩回段林砚的床边，她坐在在地毯上满眼感激望着段林砚。
段林砚本以为她会提新的条件。
原霜组织许久语言后，“你对我这么好！”
段林砚：……
从31楼一跃而下时段林砚已经意识到了原霜不是人类，对于无处可去又想在天澜干饭的原霜，他很快就就有了新的想法，但林秘书显然还不明白状况。
他语气惊恐地打电话来：“这个女人的资料一！片！空！白！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根本查不到！”
“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林秘书继续分析，语速飞快，“他们就是知道我们会查，干脆删掉所有信息，这就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啊！”
段林砚一手接电话，一手捏着眉心，抬眼看了看正跟自己一起搭电梯来的原霜。
“你去给她伪造一个身份，顺便办下入职手续。”
“对对对，身份肯定是伪的……啊？？？”
“她现在是天澜研发部的员工。”段林砚语气平静，语速极快，根本不给林秘书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
进了办公室后，他熟练地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刚坐下，就察觉哪里不对。
原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占了他的办公椅，一本正经地端坐其上。
“我之后坐在这里工作吗？”原霜摸了摸光滑的木桌，很是满意。
“你们公司真大。”她脸贴在木桌上感叹，“而且桌子凉凉的很舒服。”
段林砚无耐叹气，坐在沙发上拿出了电脑。
“你要忙了吗？”
“对。”他头也不抬，“你也得听。”
“啊？我？”原霜指了指自己，一脸惊讶。
“别紧张，这只是跟研发组核对方案。”段林砚淡淡道。
“呃……”
原霜完全没懂，但段林砚也没打算解释，“你听着就行。”
他接通视频会议，开始介绍自己昨晚就开始构思的，围绕着原霜制定的商业计划
“关于睡眠仪的策划方案，外形设计我们已经尽量精简轻薄了，下一步不需再花功夫改善外形。”
“段总，现在睡眠仪还没能有效占领市场，江印已经开始研究枕头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
“天澜什么时候需要模仿别人了？”段林砚语气一冷，语调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原霜听见这句，差点没忍住直接鼓掌。
她竖起大拇指，依旧坐在CEO的位置上，一脸佩服地看着段林砚：“你，好有气场。”
段林砚：……
“研发部门从今天起从以下几个方向入手：收集易做噩梦群体的用户画像，统计睡眠质量差人群的作息规律。后续的睡眠仪项目，暂定为——梦貘计划。”段林砚直接进行总结。
“诶？”原霜一下愣住，下意识地靠近凑近段林砚手中的电脑屏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会议界面。
“和我有关吗？”
她的脸，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视频会议镜头里。
研发组所有人：“……？！！”
“行了，去做吧。艾琳你来一下。”段林砚结束会议。
打开另一个ppt，图片上显示处昨晚段林砚睡觉时带着的眼罩，他告诉原霜：“这是天澜研发的vr睡眠仪，带上睡觉能产生虚拟梦境。"
“虚拟梦境？那能吃吗？”
“是根据真实梦境的编写，会由大脑中人们较为满意的片段延长。”
“这样！”那看来是能吃的，甚至比普通的梦境更丰厚！
原霜很是激动，如果能留下的话之后生活都不用发愁了。
“虚拟梦境片段初期都是断断续续的，这点和真实梦境一样。噩梦正是问题所在，如果不能把噩梦筛选掉，美梦也可能在某个时候突然发展成噩梦。”段林砚补充：
“比如刚开始的梦里正升职加薪下一秒世界末日到来。”
原霜张大嘴巴，梦境确实是这样的。她会在噩梦诞生初期，人类大脑还无法对此产生记忆时吃掉。
这样人们清醒时就不会记得自己做了噩梦。
“我需要你，我的最终目的就是戴上它睡觉的人一定会做梦，并且要整晚都做美梦。”段林砚语气诚恳。
原霜点点头。
段林砚见艾琳进来，给了原霜一张纸：
“这是你的简历，如果有人问你照着回答。”
原霜跟着艾琳去往办公区，路上跟在她身后，听着她介绍最近部门情况：
“居家产品更新换代太快，我们要的是抢市场速度。一旦产品发售，同行从头研发根本来不及。”
“由于核心人员被挖走几名，过去几个月的创意方案基本都不能用了，大家都在加班重构，氛围会比较压抑。”
原霜直点头，即使一句也没听懂。
走到办公区，她一抬手：“各位，这位是原霜小姐，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
会议室顿时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穿着不算正式、表情带点茫然的原霜。
“来，原小姐，自我介绍一下。”
原霜往前站了一小步，语气诚恳但怯生生地说：“大家好，我叫原霜。”
“……”
短暂沉默后，坐在靠窗位置的工程师扶了扶眼镜，笑着问：“请问原小姐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主攻方向是Java还是Python？”
原霜一愣，低头看了眼段林砚给她写的简历。
“呃……华大，软件工程开发专业。”
办公室众人哇哦一片，弄得原霜十分心虚。
“原小姐比较低调，他是段总请来的技术顾问。”
艾琳替原霜找了个位置坐下，原霜摸了摸桌子觉得这张桌子远不如段林砚那张。
一整个上午办公室内不少人假装倒水，打印东西，上厕所来打量原霜。原霜不敢吱声将自己缩在角落，直到中午，艾琳突然宣布，从今天起，午休时间增加为两个半小时。
但条件是，员工午睡时候都必须要带上公司新研发的睡觉仪，打起精神才能更好赚钱。
当然，即使是测评产品，能休息员工还是自愿的。
原霜倒是不困，段林砚此时找人把她叫了出去。
“感觉怎么样。”段林砚端着杯咖啡问原霜。
“没感觉，我什么也没干啊。”原霜小声。
“他们休息时候就是你工作的时间，这个设备的服务云端都在天澜的系统里，你也带上。段林砚给了原霜一个眼罩
“我之后会尝试着用更简单的方法将你放进虚拟梦境系统里。”段林砚将之后的计划一一透露给原霜。
“哇！”
“现在你先试试办公室这几人，这两天都是测试阶段，反馈好的话，你就能留下。”
“好。”原霜对解决噩梦这件事自信满满。
段林砚让原霜从睡觉仪的在线数据爬入梦境，原霜最先选择了艾琳。
艾琳的梦境像是一间堆满旧物的仓库，除了堆积如山的工作负能量，甚至闪过着发霉的童年影像。
原霜一边啃着梦魇边角，一边皱眉清理着那些低频率的焦虑波动，顺手还替她补上了童年时那个在舞台上摔倒的小片段。
转眼间，艾琳梦里的观众席不再满是讥笑声，而是掌声与鼓励。
原霜满意地看着给艾琳留下的美梦。
她并不能像助眠仪一样直接创造一个全新的美梦，但是吃掉所有坏发展的因素后，留下的梦境必然是美好的。
午休一结束，艾琳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么轻松？”
“是吗？我没啥特别感觉啊。”旁边的同事拆下睡眠仪，好奇地比对着数据，“这新版本到底哪里不一样，更真实了吗？”
原霜将艾琳的反馈告诉段林砚，对方十分高兴，干劲满满的原霜主动提出晚上也可以继续测试。
毕竟晚上的梦境比较多。
在决定工作之前，原霜都是变回原型躲在自己的梦境里，在人类世界工作后就需要找地方借住。
段林砚持着时间就是金钱的观念，脆利落地向原霜提议：“你在人类世界没有地方住的话可以搬来我家，省得你每天通勤耽误实验。”
就这样，原霜在一片混乱中，住进了老板家。
他让管家清理出一个房间给原霜，给了她一个同款睡觉仪，这样她不需要靠近对方，甚至能同时连接多人的梦境。
深夜降临，原霜再次化为梦貘模样，悄无声息地滑入员工们的梦境中。
她看见有人梦见在海边开派对，有人梦回童年抱着猫大哭，还有人梦到狂风暴雨。
她饶有兴致地在其中穿梭，吃了一顿情绪大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第二天的研发组会议，段林砚却没有叫上原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