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次日被焱风风火火的送到了辙的领地,柔软的的灰色毛发在速度的加持下像扫帚一样纠结成一团,向上飞起。等姜岁递到辙的手上时,整条鱼都还没缓过神。
姜岁的头发在辙的手底下变得温顺,服帖。锋利的指尖也不曾割断一根头发。
姜岁看着辙,花白的头发和鳞片都有细心的打理过,整洁而有光泽,当他垂头看着自己时,有种和其他族人都不太一样的母性和神性。
辙的领地在聚落的石地里,有着幽深而宽广的海底洞穴。听焉说,他们聚落的智者都住那。
辙拉着姜岁的手往洞穴深处去。牵着姜岁的手抚摸石壁。
到这里已经很深了,姜岁相对羸弱的身体让他只能看清眼前的路。摸上石壁才发现那些有规律的密密麻麻的的刻痕。
这是,文字?
“是的,人鱼是有文字的。”辙看着这片石壁,骄傲而落寞。“人鱼的文字来自海洋与太阳,兽人的文字来自兽人。”
姜岁在海岸只见过兽人的文字,用来记录交易。但从没见过人鱼的文字一直以为人鱼的文字还没开始发源。但这些刻痕显然颠覆了他的想法。
随着深度越深,刻痕开始显露,发出幽蓝的光,姜岁不认识,有的像轮胎印,有的像珊瑚枝。整片石壁像昨天从头顶游过的巨鲸背鳍。
“很漂亮,对吧”澈带蹼的手掌拂开马尾藻做成帘幕“但这在我年轻的时候还是一片平地。”
姜岁的视线随着澈的手移动,这才发现发光的生物可能是某种寄居在刻痕上的磷菌群落。
辙笑着看了姜岁一眼,“历代的智者聚居在这里,可到我不过两代共600多年而已。”
姜岁看着到顶的洞穴,高的看不见光亮,其中通道四通八达闪着幽幽荧光。这只是两个人鱼用尖利的鱼骨刻出的,也许最开始他们会用尾鳍扫去刻痕上覆盖的菌群,可到后来,菌群已经跟不上他们刻字的速度。
辙从一旁捡起把刀,又刻下几个字,那些荧蓝光斑便缓缓蠕动过去,点亮。
“以前用的是骨片,这是从陆地兽人手里买的,方便多了。”辙手里的是一把很小的金属刀,食指长。很显然不适合人鱼的手掌结构,将辙的蹼割出许多细小的口子。
辙牵起姜岁往另一个通道游去,这个腔室有足球场大,顶上嵌着颗硕大的萤石,岩壁上游离的菌群都化作夜空点点星光。
是深海里难得一见的明亮。
辙拂开攀附的藻类,扫去生活的壳类,露出副巨大的壁画。
辙指着左上的图案说着:“事实上,这片海洋是有名字的,她叫埃琉娜。我们一般叫她母亲。”
姜岁费力的看着左上像石头像面条的图案,“那大陆呢?”
“陆地不是我们的母亲,陆地兽人叫他们塔尔诺斯。”辙又扫开一小片藻类说着。
“人鱼不像陆地兽人有着固定的性别,人鱼的性别是流动的,我们一般依靠决斗来决定谁担任繁衍的职责。”
这个姜岁知道,觉得可能是人鱼在海里对速度的追求逐渐进化掉了显于外部的性征,追求流线形的美感。
他经常偷偷观察谁是他的母亲。
壁画中间人鱼被内圈20个圆和外圈22个圆包围着。
“这个大陆天上有十个太阳,12个月亮,轮流交替,一年20个月,一月和十月都有一个月亮和一个太阳交替,气候温和,是多数动植物的繁行期。”
辙又笑着看向姜岁“而你就是这个繁殖季最后破壳的幼崽,我几乎以为你不来了。”
辙指向人鱼下方的海岛,“一月所有的幼崽会到海的中心举行祭祀,这时候人鱼才正式拥有名字和在海底行走的能力。这也是人鱼集聚最多最全的时候,也是族内交换等活动的时间。”
“那里是千年不变之地,人鱼称呼他为希瑟兰。”
壁画左边是迁徙的兽人,海啸、陨石、地震……所有生命都在奔逃。无数生命又从此中迸发。
“壁画是从这里开始刻的。”辙抚摸着这块光滑的岩壁,怀念又敬畏。
“那时,我才刚孕育我第一个孩子。”
说完,辙带着姜岁缓缓向上游,不一会儿就看到些幼崽的身影。
原来腔室就在聚集地的正下方。
辙温柔的推推姜岁,“去吧,明天还到这来,我知道你能记住。”说着递过一兜壳类,刚刚扫下来的。
姜岁一游过去,就被幼崽们团团围住。
“焱家的人鱼你看,它会吃东西了。”
只见大海龟慢腾腾的啃食着地上的螺类,偶尔来点旁边的海藻提提味。
能吃进去就是好的。
见姜岁来了便依赖的蹭蹭他。
姜岁把兜里的壳类分了分,家长还没打猎回来,先吃点东西占占胃。
等会有其他年长的兽人来训练他们。
来的人鱼是冽。
海底没有光线,人鱼的眼睛进化出了强大的夜视功能,在与巨兽共存的时代人鱼拥有锋利的鱼鳍和鳞片,有韧性的皮肤可以抵抗海底的极低温度。
有的人鱼为了证明自己会前往海底火山等极寒极热的特殊地区。
而冽刚闯过聚集地最近的海底火山。
冽拎着几个在他身上作怪的幼崽,表情冷肃,很唬人。
当然很快就破功,咧出个大大的笑容,“走着。”
幼崽被带到热泉区边缘,腋下的鳃裂微翕过滤感知硫磺浓度的细微变化。
这里是各大洋流交汇点,偶尔会有晕头转向的动物掉落。也许那只海龟也是这么来的。
“人鱼需要用皮肤感知每一股海水的温度,眼睛偶尔会欺骗你,而感知不会。”冽伸出手,洋流在他手中汇成一个圈。
说着便把幼崽一个个丢进洋流里转圈,漂远的就拽回来。
看着乱七八糟的灰团子,冽心里暗爽极了,我说当初对我们下手这么狠呢,原来幼崽这么好玩。
从海岸开始,姜岁就不是优等生。现在这个小训练也把他折腾的够呛,其他幼崽已经可以慢慢掌控身体时,姜岁还被洋流四面八方的力打的七荤八素。
等其他幼崽兴奋的顺着洋流的力到处“捉猫逗狗”时,姜岁终于在洋流中稳住了身体。
短肥的尾巴拼命的划,引来冽一阵阵嘲笑。
姜岁发誓,他这辈子所有丢脸的机会都只能在这!
冽带着幼崽顺着洋流扒着类樽海鞘群游到正在生长的珊瑚坟场。
这片珊瑚和海岸五颜六色的亲戚一点也不一样,细长的,漆黑,扭曲着,缠绕。伸着枝条拼命的向上生长然后死去。
发光透着骨骼的类樽海鞘群吸附在枝条上,像一盏盏冥灯。
事实上,这里就是人鱼的坟墓。
人鱼的尸体只能被这种珊瑚分解,人鱼追寻着这片珊瑚,当珊瑚死亡人鱼就又会踏上寻找领地的旅程。
人鱼是不会停止游动的生物。
冽带着幼崽用新生鳞片摩擦珊瑚虫触手,珊瑚细长的触手温柔的裹住他们,记下他们的气息。
珊瑚虫们有自己的信息网,不会有任何一只人鱼曝尸荒野,哪怕在领地外。
忽然,冽的耳朵微动,耳鳍扑闪出一阵细小的水流,“他们捕猎回来了。”
冽指导着他们,直到他们的心脏在同一时刻砸下,幼崽们听见了家长捕猎的声波,高高低低。
“呦——呦……”
焱把努力游动的姜岁一把拎到眼前。呼噜了一把姜岁灰扑扑的头发。
把整齐的头发折腾翘起。被焉拍了一巴掌才消停。
焉把姜岁抱怀里捏捏亲亲,你说幼崽怎么就这么好玩。
今天家长们猎到的猎物很大,估计有几天不用出去捕猎了。
焉把身后一直牵着的东西递给姜岁,是一只巨鲸的幼崽,和姜岁一样大,就是身上很多伤痕。
是家长们去海渊捕猎回头时偶然发现,想到姜岁可能喜欢就牵回来了。
虽然幼崽喜欢养些小东西,但是没关系,他们圈的领地大。
焱将巨鲸分割成小块,放到姜岁特意带回的海螺碗里。在族人的悠长的声音下结束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