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眼前一阵眩晕，头疼得厉害。
泪水沁出眼眶，顺着眼角流下。
她双手撑地，艰难从地上起身，踉踉跄跄撑着山壁跑出山洞。
下雨山路湿滑，云姝忍着全身剧痛，在山路上狼狈地摔了几跤，衣衫上沾满泥泞。
她一路向前跑着，却找不到璨姐儿身影。
雨帘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快要绝望了，眼里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终于前面有几道身影，她连忙扑过去，那人也看到了她。
陆行正带着搜寻这片，陡然见到一道脏兮兮的身影跌跌撞撞跑来，待看清时，心里猛惊，“云姑娘！”
云姝见到熟悉的人影，眼睛一亮，是霍桓身边的侍卫！
“快去救璨姐儿，她被人抓走了！”
陆行大惊，“是谁？”
“世子！是靖王世子！”
陆行知道靖王世子与自家公子结怨，如今抓走大姑娘，定是为了报复羞辱公子。
事不宜迟！他赶忙让手下往那处去追，自己则带着云姝去见霍桓。
霍桓还在雨中等着，一旁的岁岁冻得浑身发颤。
他身边还站在一位高马尾红衣少年，在耳边絮絮叨叨，“大表哥，我去进山找找。”
话还未落音，不远处出现两道身影，一道是陆行，另一道，形容狼狈，浑身脏污，俨然是云姝。
林知珩讶然，忙上前打量她，见她没有受伤，忙问道，“你怎么了？”
云姝没有说话，一道威严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你们为何来到城郊？璨姐儿呢？”声音像重锤一样砸在心底。
陆行急忙插话道，“公子，大事不好，大姑娘被靖王世子带走了！”
霍桓眉间凌厉，浑身散发出冷然气势，势要将接天而下的冬雨冻住。
林知珩也是一惊，跳脚道，“怎么落到这纨绔手里？！”
霍桓正要上马去追，一道细弱的喊声叫住了他。
声音虚弱，仿佛用尽力气，穿过雨幕，来到他跟前。
他定眼看去，是梅苑，璨姐儿的贴身丫鬟。
“公子！”梅苑头上撞破皮，鲜血混着雨水一起流下。
她跪在霍桓脚下，悲戚哭喊着，“你快去救救大姑娘！都是她害的！”
她伸手指向云姝，咬牙切齿道，“她使计将我们带到山洞里，还不让我们出去喊人，害得大姑娘被抓走！都是她害的！”
云姝浑身冰凉，右脚疼痛让她浑身微微颤栗，站立不稳。
她只是愣在原地，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她说得一切。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知珩暴起喝道。
霍桓一个冷厉眼神斜睨过去，林知珩瞬间止声。
他看向低着头不说话的云姝，冷声道，“她说得可是真的？”
云姝不说话，只是沉默。
“将那丫头押过来！”他蓦地喝道，一名将士领命将岁岁带过来。
“你说！”
岁岁吓得发抖，不停抽泣，模糊的目光看向云姝。
“不说后面可就没有机会了，”霍桓目光阴沉。
岁岁抬头朝云姝看去，她承受不住男人强势的逼压，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岁岁！“云姝忽然大喊，阻止了她。
“啊，”半截话断在雨中，喉咙剧痛，窒息感扑面而来。一只铁掌钳住她纤细的喉管，声音戛然而止。
云姝面容扭曲，气血上涌。
她不断挣扎，拍打掐住她的大手，眼角沁出泪水。
风啸雨打声从耳边吹过，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是为了老鸦隘的兵马？”霍桓面无表情，一语道出。
云姝内心巨震，羽睫不由自主轻颤。
进入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像条脱水的鱼，张大了嘴用力汲取空气。
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强悍和可怕，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她沉入无间地狱。
“大表哥，快松手，她快被你掐死了！”林知珩用力扳他的手，试图阻止他，“先救表姐要紧！”
霍桓蓦地松开手，云姝身子向下滑落，被林知珩一把接住，才勉强借着他的力站稳。
远处传来车轮辘辘声，打破了此地的恐惧与僵持。
两列护卫护送一辆马车朝这里而来。
到了近前，车上下来两人，俨然是国公爷和窦蕴。
他们听到消息，立马赶来。
霍桓死死盯着不断咳嗽的女子，目光犀利阴沉，倏地刺眼银光闪过。
“啊——”凄厉的尖叫声蓦地响起。
“住手！！”
“不要！！！”
为时已晚……
雨水连天落下，将刺骨的寒意浸透进每个人的骨子里。
云姝倒在地上，大口喘息，剧烈的疼痛从右脚生出，爬遍全身，连血液都要凝固。
她蜷缩着身子，疼得在地上抱紧伤腿，只觉得右脚废了。
漫天大雨倾泻，浇透她全身，刺骨的寒意如同滑腻的毒蛇，钻进骨子里。
一道纤弱的身影快速跑来，“姝儿！”是窦蕴。
她挥开撑在头顶的伞，奋力朝这边奔来，一把搂住快要疼晕过去的云姝，急切唤道，“姝儿！”
岁岁爬到云姝身边，抱着她，吓得颤栗大哭。
国公爷冒雨大步走来，一把重重扇在霍桓脸上，怒道，“孽子，你干的好事！”
霍桓不躲，生生受了一掌。
他姿态强势，毫不畏惧与之对视，“璨姐儿下落不明，父亲是否对得起母亲？”
他口中的母亲，自然是国公爷的发妻，他与璨姐儿的生母林氏。
说完，看也不看众人，跃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身后的人马也浩浩汤汤跟在后面，一路疾行，消失在雨幕中。
国公爷脸色阴沉，垂眸看着疼晕过去的云姝，哭喊的窦蕴和岁岁，以及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还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林知珩。
雨水溅起满地泥泞，一地混乱。
-
国公府里，老大夫仔细检查了床上女子的伤势，眉头紧皱。
过了一会儿，才跟着静云嬷嬷出来，面向府里主子，他如实禀报，“老夫人，这姑娘原本右腿受伤未养好，成了老伤。如今又被外力震裂，怕是以后会留下腿疾。”
老太太坐在上首，堂下跪着岁岁和梅苑。
她点点头，让大夫留下药方后，让人送他出门。
“你二人说，到底发生何事？”老太太年轻时陪老国公上过战场，此刻气势起来，不怒自威，吓得堂下两人内心恍惚。
梅苑率先调整过来，跪直了身子，郑重磕头道，“老太太……”
事情在她娓娓道来中渐渐清晰，在场的人不由倒吸口气。
没想到云丫头竟如此胆大，胆敢筹划搅动朝廷兵卫。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而一旁的岁岁只知道哭，问她话，却是咬紧牙关，谁也不说。
“你要是不说，待大公子回来，再说可就迟了。犯下如此弥天大祸，你与你主子谁也逃不脱！”
老太太抿了口茶，杯底与木桌砰地一声响在堂上，敲击在每个人心里。
岁岁泪流满面，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说了。
“你说得可是真的？”
堂下的女子连连点头。
“包庇杀害朝廷官员的嫌犯，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老太太怒喝道，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响。
一旁的静云嬷嬷连忙给她顺气，“老夫人，事已至此，何必气伤了自己。”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奴仆禀报，“老夫人，国公爷，大公子带着大姑娘回来了。”
“真的？大姐儿如何了？”老太太喜得站起来问道。
“大姑娘受了惊吓，无碍！大公子正带着大姑娘朝荣鹤堂来。”
听到璨姐儿无险，老太太松了口气，脸上的凌厉之色也缓缓散去。
堂上洽谈人也都松了口气。
窦蕴颤抖着身子，提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堂下，跪下，给老太太磕头，“老夫人，儿媳教女无方，是为妾过。姝儿也得到了惩罚。国公府乃贵胄之地，妾不过一鄙身，是以自请下堂，以免污了霍家门楣。”
堂上之人大惊，就连老太太也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开口。
刚进门的霍桓兄妹停在门口，男人脸色毫无表情，而她身后的璨姐儿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你在胡说什么？！”国公爷一脸愠怒，冲到她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臂，“蕴娘，我不允！”
窦蕴看向他，眼睛被泪水模糊，溢满悲伤，“还请国公爷成全。”
“此事我会处理，你不许再说此事！”霍闵强硬道。
“我，”窦蕴还待再说，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国公爷一脸慌乱，忙将她抱起，一边送往后院，一边大呼大夫。
老太太坐在主座上，看到乱哄哄一片，一阵头疼。
霍桓兄妹进去后，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十分高兴，拉起璨姐儿的手上下打量，见她除了有些狼狈，没有受伤，庆幸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说完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可吓死我老婆子了。”
“祖母，我无事。大哥来得及时，救了我。”她脸上露出笑容。
她说完看向地上跪着的梅苑和岁岁，没看到云姝。于是疑惑问道，“姝儿呢？”
老太太与霍桓对视一眼，说道，“她受了伤，在我这里休养。”
“严重吗？”璨姐儿就要去看。
“大夫已经看过了，无需担忧。璨姐儿赶快回去歇息吧，今日受惊了。”
老太太让一旁的静云嬷嬷送她回去，璨姐儿只得转身先行离开。
岁岁和梅苑也让人带下去了。
堂上只有祖孙二人。
“那丫头固然有错，但你下手太重，大夫说日后怕会留下腿疾。”老太太见他不说话，继续道，“你啊，她毕竟是你爹继室的孩子，如此还是过了。”
“这女子诡计多端，孙儿已经多次见到她耍滑。此次竟然谋划如此祸事，还算计到霍家人身上，以后怕是要捅破天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那贼人是否抓住？”
霍桓摇头，“出了老鸦隘。去追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陛下面前，此事孙儿会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