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虞予墨刚回到家。
这段时间降温得厉害,家里的智能系统正在工作着,迎面便是舒适的暖温。
还在玄关处,就听有人走近,对方一面帮虞予墨褪下外衣,一面询问道:“怎么才回来?”
是赖远能。
虞予墨站定,任由男友动作,回答:“跟徐邱聊得久了些。”
说着看眼时间,现在也才不过十一点半,他奇怪道:“我微信跟你说过,十二点左右回。”
赖远能“哈哈”两声,错开视线,说:“我担心你嘛。”
“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他衬衫的领口有些乱,虞予墨伸出手,想帮赖远能整理一番。
抚上衣料,手下的触感却是冰凉的。他停顿一瞬,继续自己的动作,只是开口问:“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赖远能俯身凑近过来,道:“我不一下班就回家等你了嘛。”
虞予墨没有接话,只是偏头躲开男友的亲昵。
赖远能未察觉出异样,反而由于凑近而闻到一丝酒味,这才严肃起来:“这是去哪儿喝酒了?”
说着便想要捻起一缕虞予墨的头发细嗅。
对方的语气让虞予墨皱眉,他挡开这手,但也有些心虚,自己确实是有意隐瞒。
见着他的表情,赖远能瞬间便明白了答案。
他脸色黑沉,语言逐渐激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再也不去那儿的。”
“徐邱很喜欢他们家的调酒师,我就陪他去了。”虞予墨的注意力转移,他不想吵架,这么解释了一句。
可就听赖远能口不择言,道:“徐邱是吧?谁知道他是安了什么心!”
听到这,虞予墨面色也瞬间冷冽下来,反问:“怎么,你现在还要干涉我交友了?”
“这不一样!”对方后退一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有什么不一样?”虞予墨掀起眼皮,与对方直视。
“不是。”赖远能也发现自己说错话,慌忙上前,“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
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虞予墨嘴角勾起,但笑容里没什么温度,“我不明白,赖远能,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明明......”
见到男友几近崩溃的神色,虞予墨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吞回去:“算了,我今晚不住这儿。”
不等对方反应,他便转身关门离开,厚重的铁门阖上时,发出不小的动静,空余赖远能一人关在屋内。
夜已深,虞予墨头发早在回家时便顺手散开了来,此时发丝随着晚风拂过脸颊肩头,他也没去管,只是长腿支着地面倚在车头,手中的香烟正燃,在夜色中显出一点猩红的火光。
手机里正无声地播放着家门前的监控视频,时间条走到十一点二十,赖远能这才出现在镜头内。
虞予墨沉默地又吸了口烟,将手机锁屏丢进口袋里,暂时不去考虑男友为什么要撒谎。
他喝了酒,没法开车,自家司机也早就下班,现在只是在这里准备叫个代驾罢了。
指间的烟支很快便烧到尽头,他将头发顺至耳后,去摸烟盒,却发现这是最后一根。
“啧。”虞予墨皱眉,幽幽地吐出个烟圈,决定前往附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晚风起凉,一路上只有几盏路灯作陪。
而步行至一半,风力逐渐加强,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虞予墨伸手,感受到细雨砸在手掌的力度。
他左右环视一圈,四下毫无可以躲雨的建筑物。又觉得想笑,自认今晚实在倒霉,只能继续向前迈步,争取在彻底变成落汤鸡前到达便利店。
忽然,头顶的雨停了。
虞予墨后知后觉抬头,是一把黑色的雨伞出现在自己上方,稳稳当当地隔离开所有雨丝。
鼻尖又萦绕上好像有些熟悉的味道,他心头微动,顺着伞柄回头望去。
“好巧。”
撑伞的人逆着光,身形轮廓被路灯描摹出一层金边,朝虞予墨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虞予墨被这笑晃到,他闭了闭眼,眼睫上积着的细微雨珠滑落下去。
视线清明,他这才辨认出来人,却不大确定:“......秦瞻?”
雨又大了些,对方将伞往这边倾斜更多过来,这个动作将虞予墨虚虚地笼罩在他的臂膀间。
秦瞻好似未察觉,只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的伞依旧平稳:“对,您还记得我。”
虞予墨心里放下些戒备,居然是秦瞻。
虽然与对方只能算是认识,但他其实对秦瞻印象不错,有种不自觉把对方当小辈弟弟的亲近。
想起自己在几十分钟前信誓旦旦地说过“以后没有机会见面”的话,结果转眼就这么狼狈地碰面,虞予墨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我在附近还有个兼职,刚下班往这边走就看到您了,我不会认错的。”
秦瞻还是刚才那副打扮,穿着薄夹克外套,清爽而少年气,丝毫没有把那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听人这么细细解释着,虞予墨做个暂停的手势:“别您啊您的,我叫虞予墨。”
“好,”秦瞻随即眉眼弯起,从善如流换了个称呼,“...哥,你本来是准备去哪儿呢?”
这稍微顺耳,虞予墨手指往前大概指了个方向,这么回道:“去便利店买烟,你捎我一路?”
不见动静,虞予墨这才又抬头仔细看向秦瞻。
就见对方的眼神好似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一般,眸里晕开些细碎的光。
此时秦瞻面露不赞同的神色,慢吞吞“啊”了一声,对他道:“麻烦你伸一只手......”
大抵是雨夜模糊了大脑处理速度,闻言,虞予墨不明所以,对着刚认识不过几个小时的陌生人,还是乖顺地伸出手来,手心朝上。
他的手掌细长但不柔弱,骨感分明,掌心是一抹冷白。
下一秒,秦瞻变戏法似的在这手心里放上好几颗棒棒糖,鲜艳的糖衣与掌心对比分明。
又对他眨眨眼,男生的模样有些俏皮:“吸烟有害健康。”
虞予墨倒是被逗笑,手指缓慢收拢住糖,翻转手心将它们收进口袋里,妥协道:“行。”
“那咱们现在是往哪儿走?我送你啊。”
秦瞻也心情不错。
这倒是提醒了虞予墨,他沉思两秒,道:“秦瞻,你有驾照吗?”
...
深酒红色车辆的车灯又一次开启,破开绵密的雨幕。
虞予墨此时正坐在副驾驶上,给秦瞻调出导航:“麻烦送我去这里。”
这趟车程大概二十来分钟,见着外面雨渐渐变小,虞予墨把窗户降下来一点,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后退的建筑物发呆。
吹了会儿冷风,他思绪清明些,在脑中复盘跟男友的争吵,觉得自己当时有酒精残余的冲动在,其实有更为温和的解决办法。
半晌,他叹气道:“秦瞻,要不你往回开吧。”
在虞予墨没注意到的地方,秦瞻蓦然攥紧了方向盘。
男生舔了舔唇,迟一两秒才回应: “可是我们就快到了唉,哥你是跟男友吵架了?”
“......嗯。”
虞予墨一愣,又想点烟,摸到口袋里的塑料包装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有满口袋的棒棒糖。
无奈,他挑了根葡萄味儿的出来,三下两下拆掉包装,咬在嘴里,笑道:“很明显吗?”
秦瞻余光瞥见虞予墨吃了自己给的棒棒糖,他手指有些愉悦地敲击着方向盘。
但没有正面回答:“哥,你这么好,他居然舍得跟你吵架。”
“你认识我才多久,就认定我是好人?”
虞予墨被逗笑,还有心思打趣面前的年轻人:“嘴倒是甜得很,肯定是被你对象锤炼出来的吧。”
“可是哥你对我很好唉......我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谈过恋爱。”
秦瞻这么说着,他语气淡淡的,语气里有些被冤枉的委屈感。
虞予墨咬了咬舌尖,想要找补。
还没等对方想出安慰的话,秦瞻就已经不大在意般续上了之前的话题,他声音微扬:“我没吃过猪肉,但是也见过猪跑,你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我觉得嘛,刚吵完,最好是各自完全冷静下来再见面。”
前方路口拐弯,秦瞻打开转向灯,继续道:“矛盾才发生不久,随时都有再燃的可能。我的建议是,过两天争吵冷静期,才能更加客观地解决矛盾。”
虞予墨沉默,嚼碎了嘴里的糖粒,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这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向了目的地。
“滴——”又是一次指纹开门。
秦瞻跟在虞予墨身后迈进,头顶灯光感应到人顺序亮起,展现出室内的全貌。
这是一套面积不小的大平层,放眼过去是环绕的江景落地窗,以及不远处申城的地标性建筑几件套,无一不彰显出这里的地段优越。
整体的装修个人风格极强,色彩浓烈,随处摆放着造型张扬的艺术品。这儿的生活气息并不单薄,看来有人常住。
“这里是?”秦瞻问道。
“我家。”虞予墨言简意赅,以为秦瞻怕尴尬,多解释了一句,“放心,我男朋友不住这儿。”
这话容易让他这种报了坏心思的人多想,秦瞻暗暗笑了笑。
虞予墨将车钥匙随意搁置在一旁,对秦瞻说:“车等会儿到,你在我这儿先坐会儿。”
刚才的路途中,他才了解到,现在时间太晚,地铁与公交都已经停运,申城大学的宵禁也早就过了点。
虞予墨哑然,秦瞻这小孩儿看着人高马大的,一副聪明相 ,却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就这么被认识不到半天的人拐过来当司机,学校都没法回了还毫无怨言。
他难得不好意思,思索片刻,干脆给秦瞻在自己常去的酒店订了套间,又安排酒店第二天务必给人送到学校里去,这才算告一段落。
现在就等着酒店那边派车来接人,把秦瞻丢在外面实在不像样,虞予墨便把人捎回家来。
身上淋了雨,粘腻感在进了室内之后愈发明显,他本就是个挑剔的人,由于两秒还是决定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在离开客厅前,虞予墨又把手机锁屏交给秦瞻,要他不要拘谨:“等会儿酒店那边来电话,你接了就是。”
事情发生得突然,一时间宽阔的空间内就只剩下了秦瞻一人。
他把手机搁置在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里。也没想得到虞予墨就这么把手机都交给了自己,心情很是微妙。
忽然,桌面上传来手机来电的震动。
秦瞻回过神来,抬眼望去,下意识伸手去拿,眼睛却先一步看清屏幕的显示。
他的手于是隔空停顿住了。
只见那手机正面朝上亮起屏幕,显示出一段通话,来电人的备注简洁明了。
只有一个字:“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