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的时间过得很快。
结束后不过多时,人头攒动的报告厅内便空荡了下来。
原本在后台稍作休整的虞予墨见人走得差不多,抬腿往台前走去。
助理见状紧跟而上,以为对方有指示。
就见她老板将目光投向观众席的前排,像是在找什么人。可是整间报告厅已经没有学生在,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没有发现秦瞻的身影,虞予墨不自觉皱眉。
虽然之前并没有预设过对方会来参加自己的讲座,但在说了那么一番话后,确实被哄得挺开心。
刚才的讲座中途他也下意识会分神关注秦瞻。
发现对方听得确实认真,虞予墨只觉得更加满意。毕竟没有什么比观众的正向反馈能更有力地证明自己讲座的精彩程度。
本来想着结束之后两人还能再见上一面,没想到对方此时直接不见了踪影。
虞予墨想,大概是人家大学生时间紧迫,急着去赶下一节课,哪里能跟自己这个自由闲散人士相提并论。
他说不清内心此时隐秘的失落感从何而来,于是转身往回,不再去分神给秦瞻。
这才见到了不明所以跟着自己步伐的助理。因为午餐与赖远能有约,现下虞予墨并不急着走,他摸摸下巴,思索后决定让司机先送她离开。
报告厅后台有专门的通道供给嘉宾进出。
两人踏上这通道,在司机到来前,简单复盘着今天的讲座。
再往前两步便是室外,虞予墨脚步未停,只是微侧过头以更好听清助理的内容。
其实最重要的部分两人已经快速讨论完,只剩最后几句总结性的话。
但就听自己工作能力向来极强的助理忽然卡了壳,好像是被前方的什么吸引了注意。
虞予墨不解,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白天的通道内并没有将所有灯光打开,显得稍有暗意。
但前方不远处通室外,是一片阳光大好——今天是个艳阳天。
在通道尽头的室外,站着一位年轻男生,他支着腿抱着花沐浴在阳光里,好似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虞予墨眯了眯眼,花了几秒适应这豁然开朗的视线。
看清面前人,他也忽然停顿住,心头好似被轻轻敲了一下。
原来是秦瞻。
年轻男生肩宽腿长,站在那儿跟画报似的,他披着满身的阳光,气场却是冷冷的。不过怀里抱着的花倒是色彩鲜明,高调张扬,与他并不相配。
见到虞予墨,他扬起笑,这才跟这艳阳天十分相配了。
秦瞻上前两步,将他们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哥哥,幸好你还没走,”他将花递了过来,又低声补充道,“恭喜这次的讲座圆满结束。”
“啊,谢谢。”
虞予墨只来得及回复这一句,口袋里自讲座开始便一直没有搭理过的手机传来震动,是司机打来了电话。
他顺手接通,却在微信见到了未读消息。
是秦瞻十多分钟前发来的,说自己需要先离开,希望虞予墨的脚步可以稍微慢一点。
看清楚内容后,虞予墨大惊,暗自唾弃一番自己,先前居然因为对方先离开而不爽。
人小孩儿做事细心周全,没有明说离开的原因,大概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自己倒是没有个大人的模样。
他带着愧疚低头去仔细瞧怀里的花束,这一看,便讶于秦瞻审美的不错。
他挺挑剔,一般太烂俗的花也不乐意收。
比如之前赖远能爱送的,999朵或者是520朵玫瑰,不管是这花从哪国空运过来的,虞予墨都只会嫌它占地方。
思绪正不知道飘到哪里,忽然耳畔传来“咔嚓”一声,引得两人齐齐回头。
就见一旁的助理放下手机,摸摸后脑勺:“哈哈,相机忘记开静音了......”
她看天看地,就是不回应老板探究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扛住,低声说:“太养眼了,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片。”
秦瞻很有兴趣询问道:“能传给我看看吗?”
见着对面两人还真交流上了,虞予墨太阳穴突突跳,正要上前阻止。
就听助理:“司机等我很久了,老板再见,老板弟弟也再见。”
然后脚下抹油,飞一般地离开。
面前只余下做乖巧状的秦瞻,看样子是拿到了照片,对着手机傻乐:“这照片拍得挺好的,也算是哥跟我的第一张合照了。”
见他挺开心,虞予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捏捏眉心,道:“我等会儿要往南边走。”
秦瞻收回手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好巧,我也是。”
见他就这么跟了上来,虞予墨顿住脚步,微妙地开了口:“你要跟我一道?”
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男生歪头看他:“不可以的吗?”
“没,只是我是要去见我男朋友。”
虞予墨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很帅,但是:“你跟着可能不太好。”
“不太好?为什么不太好呢,”闻言,秦瞻故意道,“哥哥,我们难道是在偷情吗?”
话毕,他屏住呼吸安静下来,想听身旁人的回答。
可虞予墨只是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发现你还挺幽默。”
好吧,秦瞻垂下的手呈半握拳状,拇指缓慢摩挲过食指指节。他向来知道自己任重道远,对方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注意到男生的小失落,以为是给人造成了不愿意与他相处的误会,虞予墨心生怜爱,直白道:“我男友比较善妒,见到跟我关系亲密些的人都要乱吃醋,你还是别跟来得好。”
“啊——哥哥你男朋友怎么这样啊?”
身旁的男生听到解释,眼睛又亮了些,就听他拉长声音,这么回复,但脚步未曾落下分毫。
虞予墨见人这般,便也就笑笑随他去了,罢了,护住一个弟弟他还是做得到的。
他们在校园内慢慢踱步,冬日里的暖阳舒适度极高,照得虞予墨浑身懒洋洋。
视野尽头有两人拉拉扯扯,举止亲昵,不过没有太引起他的注意。
虞予墨此时垂着眸,怀里的花从用料到设计,都看上去就不便宜,可秦瞻还是一个清贫的大学生,他斟酌着开口:“花我很喜欢,不过下次还是不用买了。”
“不用担心我啦,我最近有奖学金发下来了,而且能给哥花钱是我的荣幸。”
秦瞻毫不在意,又说: “那我能请你吃饭吗?”
刚结束一笔大单,最近都没有太多工作安排,虞予墨点头:“下次吧,我请你,今天有约了。”
“那就这么约定好了哦。”秦瞻站定脚步,伸手出来做拉钩状。
望着面前伸过来的手,虞予墨失笑,但还是勾了小拇指上去。
两人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摇晃几下,做完了这有些幼稚但庄重的仪式。
将这只被人牵过的手缓慢收回,秦瞻控制住嘴角,又不经意瞥过前方的两位,还在纠缠。
他移开视线,对面前人说自己接下来便不顺路了,可能要在这儿分别。
“哦?”虞予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与他道别。
好乖,秦瞻心尖又融化些,这么想着。
走之前,不忘记指指不远处的某人:“哥,我觉得那位好像有点眼熟?”
眼熟?虞予墨目送男生离开,这才掀开眼皮望去。
他与那两位的距离已经近了不少,就见被点到的男人在看到自己后,猛然甩开身旁人的手走了过来:“予墨,你来了。”
居然是赖远能。
另外一位男士此时已经落后赖远能几步,他个头不太高,但容貌清秀。
虞予墨礼节性询问道:“这位是?”
“我叫郑昕,虞先生,我们见过的。”郑昕腆着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走上前来,伸出手做握手状。
虞予墨闻言分神多看了郑昕一眼,却在脑中搜寻无果:“是吗?我不记得了。”
赖远能面色并不好,他把人的手挡开,对虞予墨说:“这是我同事,系里临时交代了些任务,要他转达给我。”
“郑老师,你下节有课吧?我们就先不耽误你了。”再转身给另一位说话时,赖远能声音带着莫名的冷,话里话外都是下驱逐令的意思。
郑昕不受影响,他点头答应,转身离开前又露出一个笑:“那就到时候再见了,赖老师。”
见人终于走远,赖远能松下口气。
又像是急着跟对方撇清关系似的,向着男友解释:“过段时间有个比较大型的比赛,院里安排了我跟郑昕做带队老师。”
虞予墨点点头,对于表示自己知道了,赖远能的工作相关的事情他并不会过多干涉。
他刚才注意到郑昕伸过来的手上戴着只手镯,随着对方的动作不经意滑落出来,挂在作为男性而言过于纤细的腕间,折射出一点崭新的光。
跟赖远能送自己的那只很像,但又不是同一款,区别大概在对方手镯上并没有钻。
虞予墨若有所思。
身旁,赖远能还在说话,像是努力寻找话题一般,聊到了他抱着的这束花。
“是校方送的。”
虞予墨淡淡回道,他早在秦瞻离开后,就将花束上秦瞻的手写贺卡收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