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上的对话，季晨笑了起来，身后的门也开了。
“在笑什么？”程野蹲在了季晨边上，歪头问。
季晨摇了摇头：“没笑，你看错了。”
她站起来推着程野走向前面，看着程野走在前面的背影重新染上笑意。
所幸，她迈出的一步没有走错。
所幸，程野的回复及时又和他一样直白。
所幸。
她在偏见的漩涡中心，认识了那位名叫“菜鸡野”的小黑子。
“小粉丝，”程野感受到季晨落后，回头放慢了脚步，“走这么慢，还在自责？”
季晨扫他一眼，无奈地笑笑。
“给你发了文案，”季晨低头用手机操作了一下，“一会儿你就按照这个发一下微博，再拍上你的伤口。”
程野口罩上的眼角稍弯，笑了起来：“卖惨啊？这我熟。”
想起刚才的诉苦，季晨稍一挑眉：“是吗？你刚才不还说我大惊小怪？这就卖惨了？”
“那……”程野嬉皮笑脸起来，“那不同人不同对待方式嘛。”
·
包扎完从医院出来已经是黄昏后了，季晨还有一点别的事情要忙，就先一步把程野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程野盯着自己没有回信的微博过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外卖送达，他还是没舍得放下手机。
“还不回吗……”程野低声喃喃，“发现了？”
“还是说得太过了？”
是不是用意太明显了……
程野揉了揉头发，再次看向对话页面，在屏幕的反光下试图直视自己这进退两难的心绪。
他很难给曾经面对退圈姐时的感情加以一个具体的定义，但宏观来说，他觉得他很喜欢退圈姐这个人。
或许一方面是有对退圈姐出众口才的欣赏，但更多的，或许还是对退圈姐几次不经意透露的家庭情况的共情。
就像是在渺渺湖泊中偶然相遇的两朵浮萍，阴差阳错有了一个依偎依靠的寄托。
——虽然这或许只是程野单方面的念头。
毕竟程野从未以菜鸡野的身份，在退圈姐面前有任何对自己真实家庭情况的描述。
原以为这已经到了顶，谁知退圈姐会以季晨的身份降临，以一个几乎挑不出缺点的模样，站在他面前……
如果说面对退圈姐是欣赏和依赖，那季晨出现后呢？
面对季晨时那种连着血脉都不安分的感觉，是什么？
程野感觉自己知道。
因为那是一种近乎野兽本能的直觉。
可他却只是继续地用迟钝掩饰那些并不具象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在季晨的喜欢和憎恶面前试探，进退两难。
他希望季晨能因为“菜鸡野”多对“程野”有些好感，让他赖以蹭上“菜鸡野”这七年情谊的顺风车。
更希望季晨能更进一步，将他这虚饰的伪装剥开，把他从名为孤独的漩涡里面拉出来。
可最后，程野只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没来得及完全合上的窗帘。
街道上行经的车辆带走了行经时一晃而过的车灯光亮，在入暮时分，短暂地将程野客厅中的沙发照亮了片刻。
一个转念之下，程野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卑劣地伪装自己接近女主的小人。
又一个恍然，季晨曾坐在沙发上埋头办公的模样又闪回在眼前。
不得不说，季晨绝对是所有人眼中标准的优等生模样。
理智，机敏，干活的时候全然一丝不苟。
但在此之外，她却还能保留几分属于活人的鲜活。
——特别是那双镜片之下的眼睛。
季晨每一次抬着盈亮双眸的模样不断从程野脑海中闪回，让程野陷入回忆的同时，心跳渐渐加速。
程野又捧着手机，唤出键盘，发过去了消息。
@菜鸡野：
[姐妹……你不会是因为我让程野帮你揍人，才不理我了吧？]
没想到季晨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重金替程野求脑：
[哦哦……刚才忘了回]
[不回是因为刚到家]
[别多想]
@菜鸡野：
[那不是因为讨厌程野？]
@重金替程野求脑：
[不算吧……]
@菜鸡野：
[我发现……]
[你最近都不骂程野了]
@重金替程野求脑：
[是吗……]
[可能最近比较忙？]
[也可能是程野最近没捅娄子看着勉强顺眼吧]
看着消息，程野就这样缓缓地松垮下了身子。
他重新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的屏幕由亮转暗。
闭上眼，季晨的模样重新出现在眼前。
程野的嘴角扬起一个微末的弧度，藏下一句低语：“你也很难否认吧……”
“你已经不那么讨厌我了。”
·
程野再次出现在24楼，是三天后的下午。
算着正巧今天《请恋》第一期下更新，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他还能“碰巧”和季晨一起把节目看完。
从小蛮接到程野，再到把他送到24楼。
一直到程野在办公区环视了一圈，没头没脑地把每一块办公区域都打扰了一遍，还在kit姐这里挨了一顿骂，小蛮才开始笃定。
程野今天不对劲。
“老板，你在想……”说出口小蛮又觉得这个字不太贴切，“你在找什么？”
“我？”程野收起探寻的目光回头，“我没找什么啊。”
小蛮正欲开口，可程野又说：“季晨今天没上班？”
小蛮：……
“这……我不是很清楚，”小蛮无奈道，“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有外务？”
程野眉头一皱，当即兴致缺缺。
可说来也巧，苏冉刚好拿着笔记本经过。
看到程野在，她当场打了一个招呼：“程野？你来得正好，季晨在找你。”
“哟，小圆脸，”程野眼睛一亮，“她没生病啊？”
“生什么病？”苏冉哭笑不得，“你这么不盼她好？”
程野赶紧摆了摆手，带过了这个话题：“她在哪，我去找她。”
苏冉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在那呢。”
程野闻言，猛地转头看向更衣室的方向，又在小蛮肩头按了一下，“去帮我买杯奶茶，抹茶拿铁去冰三分糖。”
小蛮应下就要走，但又被程野拉住：“不行……”
“不行不行，”程野连忙改了想法，“今天周狗要来……”
“这逼人心脏看什么都脏，指不定要脑补什么鬼剧情，”
“按照楼上总部和我们这儿的人头数订吧，回头找我报销。”
小蛮狐疑地问：“可上车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订，你不是说周狗……周铭辉比你赚得多凭什么……”
“嘘……”程野一把捂住了小蛮，然后心虚地看看苏冉的方向，又对小蛮说，“你老板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快去，”程野给小蛮使了一个眼色，“我们抢占前机。”
打发了小蛮，程野赶到更衣室门口。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但程野说不清地有点紧张。
于是正准备推门的手还是停在了门前。
咚咚咚。
“谁啊？”季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直到走到这里把门打开。
见到是程野，她显然有点意外。
毕竟敲门这种事情，好像不是程野能做出来的事情。
“苏冉告诉你了？”季晨先一步走回去，“来了干嘛不进来？”
程野笑了笑，乖巧地跟着走进去：“我很懂礼貌的。”
季晨回头时留下一声笑意：“你最好是。”
“你来了也好，一会儿拍challenge，你也对出镜的衣服提一下意见。”
“别太随意，好歹是队友的SOLO，别等到时候有心之人说你敷衍。”
“但也不要太隆重，喧宾夺主了唯粉就要来爆.破了。”
“小问题，”程野说着把外套脱掉，又看了一眼暖气，把卫衣也脱下来，剩下一件打底背心，“我有备而来。”
“一件一件试不就知道了。”
“行，”季晨也觉得可取，“那就从这件开始，”说着，她给程野塞了一件牛仔夹克，还在回头时跟他身上的白色打底背心比了一比，“感觉还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程野今天看季晨时，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
虽然他不否认，自己眼中对季晨一直有些滤镜。
但尽管他心盲，却不完全眼瞎。
与往常的卫衣牛仔裤不同的是，季晨今天穿了一条到膝盖的牛仔背带裙，上面是一件看着还算柔软的白色小高领毛衣。
与往常高束的马尾不同的是，她今天将马尾用一个同色系的牛仔发圈盘在了脑后，多添了几分随性。
虽然仍是素面朝天，但今天季晨周身上下的气场，是比往日柔软了不止一点。
但程野想着想着，又眯起眸子思索起来。
过了好久，他忽然一把握住了季晨递衣服的手：“你……今天……”
“不会是因为周铭辉要来，你打扮过了吧？”
听见这话，季晨目光显然有了瞬间的躲闪，而这个细节刚好被程野捕捉在了眼底。
“你……”程野错愕道，“我……”
“我能接受你有墙头，但……”
程野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一下说这个更是有些语无伦次：“反正周狗不行。”
但季晨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直接气笑了：“你……没睡醒的话现在回去再睡会儿吧。”
要不是上次冷不丁撞见了顾远，她还是一副彻头彻尾的牛马面孔，让她觉得气势上就输了大半，这次她才懒得打扮。
可苏冉偏偏又说，女强人的穿搭可能更容易让人产生警惕，就扯着季晨给她换了这么一套衣服。
谁能想到程野这脑子会走一个山路十八弯，直接拐到这地方去。
季晨失笑：“起码我现在也是你的核心员工，我对别人有想法有什么好处吗？”
“再说了，”季晨有些心虚地小声强调，“你才是我担吧？”
程野这才松开了几分手上的力道。
但很快他又抓紧了季晨的手：“等等……什么叫‘现在是你的核心员工’？”
完了，这问题季晨还真的有点难回答。
但她总不可能直接说“以前我是你的黑粉，以后我等着把你捧到顶流的位置，然后借你当跳板原地跳槽高升”，那可能会被程野原地掰碎。
于是更衣室内沉默下去，只剩程野用他一个顶季晨两个的身躯，将季晨堵在衣帽架之前。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口哨声。
紧接着，一个银发瘦高个男生倚着门框推开了门。
他长眉微挑，带着轻微混血感的面孔上送来一声玩味地调侃：“气氛火热啊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