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
沈靡初一睁眼,便看见了红纱帐,再转头,只见昏黄的烛光映着一盆吊兰,有风吹过,吊兰摇动着,再形成了一明一暗的光影。她渴极了,下床倒茶喝,一边观察眼前这陌生的房间。
随后门被打开了,是青鱼。他笑道:“醒得挺早啊。手拿出来,我给你号脉。”
“嗯,不错,再喝两贴药就恢复如初了。”他点头。
沈靡初手上沾水写道:这是哪里?
“花落城,阎府,是家主阎允,给了我们一个安身之所。”青鱼把事情全讲清楚,“你睡了三天,宋非寒已经下葬,镇天宗弟子仍在城主府暗室内,如今由新任城主,前城主之女,纪念玮照拂。火云门和雷府的人没有怀疑到阎府,你如今还是安全的。”
但是镇天宗的人却不是,修静嫣等人一直霸占着城主府,势要揪出云炘。
沈靡初稍一想也明白他的意思,便写:我要走,你给我解药。
修静嫣要的只是无极灵珠,而她们又都以为灵珠在沈靡初手上,故若以度空阵引走她们,云炘才有喘息的机会。
“好,后日就能成。”青鱼松口了,在青蟒竹林,沈靡初求了他好几天,他都不曾答应。
修静嫣疑心重,花落城每户有些势力的家族都被她盯着,阎府首当其冲。
这两天,沈靡初一直待在房间里,喝药、修炼,见了家主阎允,其姐阎意,阎意体弱,每日服药,正好掩盖青鱼天天送药来的事。
傍晚,沈靡初结束修炼,推开门正巧碰见阎意和她的婢女,她捧着一套衣裳,笑道:“允儿说,沈姑娘明日就要走,这两天委屈你扮作丫鬟,穿着粗布衣衫,所以,这套春云锦衣是我亲手剪裁,聊表寸心,多谢姑娘出力救了花落城。”
说完,阎意带着婢女行礼,沈靡初扶着她,没让她蹲膝,而是给她作揖,表示感谢。
那红白新衣上有金线,想必此衣贵重。
“姑娘若是喜欢,阎府的云裳阁随时欢迎姑娘来访,想要什么样的都有,”阎意把一枚金令牌交给琼优,“这是云裳阁的令牌,只要拿着它,阁中衣裳尽可挑去,不费任何金银。万望姑娘不要推辞,谨表心意而已。”
沈靡初犹豫片刻,收下,乾坤袋中已经没有剩余的衣裳了。
送走了阎意,沈靡初散下长发,换了个发髻,用脂粉修饰过容貌,只与先前稍有不同,便悄悄出了府。
阎允曾描述过,城主府在城北,穿过百花园就是了。经此一战,百花凋零,数千劳工都在为重建家园而忙碌。
邻近的几座小城也派来帮手,归元大陆几大宗门------火云门、雷府、七星山庄、万兽谷,表面上都是来辅佐新上任的城主,其实都是为了追踪无极灵珠罢了。
唯有暮归学院不同,阎允说,阵修宫主垣婍是为了那可以快速跨越空间的阵法而来。
沈靡初想见见这位宫主。
掠过百花园,她来到一条小巷中,翻过高墙就进入了城主府。暮归学院暂住在东厢,离这儿不远,穿过一个大花坛就是了。
但她只迈出一步便收回步子,紧张地躲起来,心跳加速。
是聂世倾!
可他不是死了吗?被烬心绫杀死的,为何如今却在城主府摘花?
聂世倾虽活着,身体却没有恢复,他今日才醒过来,出来透透气,丝毫没有注意到沈靡初的到来。
寂静地过了许久,来了另一个人。
“谷主,您醒了?纪城主邀请我们去用晚膳,去吗?”
“不去,别来打扰我!”
“弟子告退。”
“等等!”聂世倾吹了几气,“呼--呼--。”吹走了花瓣上的蚂蚁,扇走了飞来采蜜的蜜蜂。“明日,我亲自去阎府拜访,你准备帖子。”
“是。”
人走后,沈靡初又待了许久,见他都没有发现,心想他果然也受到了重创,修为下跌了。
他明日去阎府,那今晚就要走。
聂世倾高高兴兴的带着花回房,花园无人在了,沈靡初轻手轻脚地进了东厢,叩响了一间卧房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见到她十分吃惊,“你是谁?”
垣婍是老者,他不是,沈靡初不能回答,趁他没反应过来,捂住他的嘴,将人拖进房中,比了个“嘘”的手势,男子惊愕地点头,乖乖照做。
等他镇静下来,沈靡初才放开他。
“你究竟是谁?”男子跑得远远的。
她倒了杯茶,湿了手,在桌上写:沈靡初,我找垣婍。
男子走近,看清桌上的字,虽惊讶却小声答道:“你等着,我去找师父。”
不一会儿,那男子带着个老人进来,介绍道:“师父,就是她,她不会说话。”
最后一句是悄悄附在垣婍耳边说的。
垣婍已经八十多岁了,得知沈靡初来找自己,也把她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便吩咐道:“易戈,你先回避。”
“啊?”易戈看了一眼两人,识趣地离开,关门。
沈靡初拿出纸笔,开门见山地写道:有两个问题。其一,聂世倾为何还活着?其二,宫主对血雷根可有了解?最后,请宫主帮个忙,我就把度空阵法教授与宫主。
垣婍坐在她对面,拿过纸来看,“你很直白,我也不绕弯子,说实话,我也有求于你。老身如今暮年,终了一生就为修为能有所突破,却没有丝毫进益,几十年了,还停在九级修为,但我看你那日使的阵法,我确定那是阵法,是我从未见过的,太震撼了,一定在九级以上吧?我想学习学习,只要你愿意教我,条件尽管说。”
沈靡初心想,这也不是难事,便再写:护镇天宗弟子无恙。
“你这是同意了?”
她点头。
垣婍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聂谷主他们,本不想对镇天宗出手,这一切不都是你与云炘所携灵珠惹的祸吗?只要交出灵珠,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沈靡初低头思索片刻,不想争辩什么,便写下:灵珠在另一个人手里,如今难寻。镇天宗的惨祸,我有责任。聂世倾不放过我和云炘,我也记着这个仇,定会讨回来。只请宫主在云炘镇天宗危难之际伸手援助,我会尽快结束这一切,再将阵法教授与你。
垣婍点点头,“那你可要快点,我可不像聂谷主,我已经没有多少寿命了。”
“聂谷主有一契约神兽乘黄兽,与它契约,可分得两千年寿命,他这次重伤不死,全是用寿命换的,那么重的伤,恐怕一百年已经用去了。再告诉你吧,他身边那个弟子,聂小侠,契约兽为上古巴蛇,吞噬灵识,感知万物,千里之内无所遁形,那雪富山如今已是一片荒芜。”
“还有血雷根。得亏老身年轻时爱到处闯荡啊,不然真没法告诉你什么。那血雷根,十七年前就出现过一次,在雪富城,那时的力量比这次还强,但是没过多久就被封印了,不知是谁封印的,先纪城主只是提供了个封印的容身之所,这次,应该是有人唤醒了血雷根,而那个人就是杀了纪城主的人,血蚀门生,罗魇。”
“血雷根号称不死神物,就算被削得剩个指甲盖大小,养个十几二十年,就又长回来了。你若是想封印它,要么你有当初那个人的力量,要么用勾魂修罗镜,取一截血雷根的断肢先放入镜中,不用多久,血雷根就被勾魂,封印在镜中了,只要不打碎这镜,血雷根就再也不能出来害人。但是,谁知道勾魂修罗镜在哪儿?而且,血雷根留下的残肢都被焚烧了。”
“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也只能用暮归学院的面子帮你护住镇天宗一时半会儿,你若是想报仇,一定要抓紧了。”
沈靡初又写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何愿意站在我这边?只是因为一个阵法吗?
垣婍看着这两句话,先是久久不语,然后才说:“阵法是其一,还有就是,我特别看不惯聂世倾这人,他杀了我的徒弟,我与他的表面和谐,只是看在院长的面子。”
“好了,该说的老身全告诉你了,你可要争气啊!别让我等太久。”
沈靡初收好纸张,向垣婍作揖,离去时易戈抓耳挠腮,好似有天大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