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天都是一些常规动作，他们几人的主要工作还是维护车间机器的正常运行，其余像清洁仪器等都是一些杂活。
但是之后，里面出现了一些不明确的指令。
“10月21，101号。”
工厂里一共只有100台机器，产品的编号也只有1-100，这个101是什么？
萧晟云眉头紧皱，翻看后面的工作日志，这上面主要记录自己工作的状况，好让下一班的人不至于一头雾水。
“101号，在M区。走到L区最北边，进入尽头的木门，在楼梯之后。”
然而10月22日，上面显示陶哲请假，值班的人变成了禹文良。
之后的记录中，“M区”出现的次数愈加频繁，而陶哲请假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萧晟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工厂的西北区域从他入职以来就已经基本废弃，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那个污染源，就极大可能隐藏在M区。
他和行动处的人想法一致，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萧晟云还是决定趁夜晚上班的时候一探究竟。
工厂的夜晚十分安静，那些机器在暗色中沉默着，远处隐约能看到闪烁的灯光。
20:00，联络器上显示出一条信息：101号，M区。
他通过联络器打回电话：“王姐，我印象中似乎那里没有工作的机器？”
那边的女声似乎有些许慌乱，还隐藏着深深的恐惧：“那边的机器是新开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直接过去就行。具体位置你看你办公室的地图就行。”
没等他说什么，电话就被匆匆挂断。
手机的光亮映出萧晟云漆黑如墨的眼眸，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宰的羔羊，而且还是自己爬上绞刑架的。
“走吧。”他转过头，对着空荡的办公室无声蠕动了一下嘴唇。
M区在第三车间，从办公室走过去需要经过一条小路。
路上一排路灯，人的影子被拉地很长。
“你怕不怕，不知道接下来遇到什么怪物。我们这次来就是先看一眼，打不过就跑，等下次摇人再和它一决高下。。”
影子逐渐收缩，扭曲，变成长长的一条直线，看起来像是海底摇曳的水草。
虽然萧晟云体质特殊，但每个关于“污染”的案件都要慎重对待，所以行动处特意派出一位专员随行。
他的天赋是将自己融入影子中，完美躲过工厂里无处不在的监控和各门口的机器检测。
可惜这位专员和他们副队长一样嘴碎，好不容易到了无监控区域，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嘴揭封了。
“我可没你跑得快，到时候你不会把我扔下吧？”
萧晟云随口一说。
“当然，不会。”影子嘻嘻哈哈地回“把你扔下我估计就被队长活撕了，人民安全至上，你的命比我们的命金贵。”
是吗？可是我不是人啊。
萧晟云沉默了几秒，快步向前走去，脚下的黑影如游鱼般紧紧跟随。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阵灰霉味传来，里面同样漆黑一片。
按照陶哲的工作日志，往前走，到达L区，然后到达尽头。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升腾，就像那日在地铁上一样。
这种感觉来自于生物的本能，人类也有这种能力，只是和污染物相比起来更加弱小。
毕竟，那个属于怪物的里世界将“弱肉强食”贯彻到了极致，只有进化出感知危险的能力，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信号从检测装置传达到行动处的监控室内，每个人注视着屏幕，屏幕上，萧晟云伸出手。
打开门。
背后会有什么？
空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门的背后并没有什么呲牙咧嘴的怪物，也没有散落满地的血浆和肉块，只有一处空空荡荡的蓄水池。
蓄水池后面是很多巨大的铁罐，十几米高，静默伫立着。
蓄水池中流淌着大量的黑色液体，散发着某种异样的香气，仅对于萧晟云来说。
这个池子里面，死过很多人。
但众人依旧全身紧绷，要知道“污染”既可以附着于人身上，也可以附着于物身上，只是后者的案例十分稀少。
每个觉醒者在接受训练的时候都会听说过这样一则典型案例，一科考队曾经前往某处海域，在海洋中间发现了不知名的岛屿。科考队的队长极其兴奋，因为人类的卫星几乎能将世界上任何一处地点上标记出来，但上面却没有这座无名岛屿信息，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在岛屿上还有一些奇特的建筑，这不属于任何一种文明，然而很快他们将其认为是文物的东西变成了吞噬众人的魔鬼。
当时传来的录像中，淅淅沥沥的雨水飘落，汇成一条条血色河流。那座最高大的建筑上缓缓生出粘稠的血丝，然后是红白色的薄膜，巨大的筋脉从上面渐渐凸起。那看上去，看上去像是一个什么有生命的东西。
那五个人的命只换来这么一小段影像，而且仅是观看，众多低级觉醒者污染指数就会迅速上升。
按照联络器中的指示，萧晟云随便找了一个小瓶子，取了一些样品，回去后送到行动处化验。
两人同时感知到，大量的源质正在这杯液体中缓缓流淌。
“东西拿到了，我们尽快离开吧。”
“影子”隐匿在地下，罕见地没有多说话，那蓄水池中的液体令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惧。
水流在池子和管道之间流淌，上面偶尔泛起几丝涟漪，但他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出现。
“快走吧。”
影子不停催促着，萧晟云拿着瓶子仍然站在原地，注视着液体一动不动。
源质是污染物的力量之源，也是它们生存所需的基本物质，面对着这瓶水，无异于在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摆一桌满汉全席。
萧晟云看着那充盈着源质的池子，有些后悔瓶子拿少了。
好饿……
就像人类的青春期食量大增一样，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身体深处就涌现出了强烈的饥饿感，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饥饿，人类的食物却无法满足空虚的胃。
他拧紧瓶盖，转身离开，余光不经意扫过水池。
猛地停住。
刚才还算平静的水池此时却剧烈涌动着，随后上面先后冒出一个个气泡，下面似乎有一团火，将池子里的水烧的滚沸。
“快离开。”
“影子”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嘶哑得大声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条黑色的不明生物迅速从池子里翻出，向他直直扑过去。
“这什么东西！”
他惨叫一声，身体与土地融为一体，不断飞奔着。
在昏暗的光下，萧晟云看清了—那是一条通体漆黑鱼类生物，身上覆盖着层层鳞片，紫色的眼睛鼓胀。
好在这鱼并不能融入地下，在地板上跳动着，像是那些搁浅在海滩上的同类。
很快它发现自己啃不到地里的食物，转而将目光投向岸上的同类。
一般高阶污染物对低阶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可这条鱼脱离了水，它快死了，对死亡的恐惧足以盖过身体的本能。
萧晟云与那条死鱼的眼睛对视了一眼，抬腿向门口跑去。
他现在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是不能徒手碾碎污染物的。
蓄水池里的水持续沸腾着，水面升高，逐渐溢出，地上铺满了深褐色的液体，伴随液体流出的还有无数漆黑色的游鱼。
水流蕴藏着巨大的污染，影子从地里面跳出，一把拽住萧晟云，向门口跑去。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车间。
“你去哪里？”
背后传来“影子”的喊声，萧晟云并没有跑到出口，而是来了个急转弯。
“上来。”没时间说更多，前面是楼梯口，他一路向上，飞快爬到那些巨大铁罐的顶端。
两人在十几米高的上空，那些鱼再怎么样也不会飞，只能在地板上蠕动着。
大约两三分钟后，一群身穿红衣的人破门而入。
玫瑰教会—
“影子”舌根发苦，声音堵在了嗓子眼，原以为污染是自然形成的，没想到竟然有他们的介入，而且领头的还是教会里的红衣主教之一—毒蛇。
根据目前所知的信息，教会共三位红衣主教，分别代号“乌鸦”“藤蔓““毒蛇”，仨人地位仅次于教皇。
“毒蛇”的能力是腐蚀，他的力量能将接触到的一切事物湮灭，如果单论攻击性的话，他是三人中最为强大的。
“这里值班的人呢？”毒蛇抬起手，溢出的水流似乎被无形的屏障挡住，那些水中的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剧烈跳动着。
随后白色的烟雾从地面上升起，鱼，和，水被一点点蚕食，直至消失不见。
教会的其他人将头埋地更低，稍有差错，他们骨头和血肉一样会化成白烟，风吹即散。
一阵刺耳的声音从颅骨中响起，那是污染物死前发出的惨叫，那声音如此的凄厉尖锐，萧晟云不得不半跪在铁板构成的空中走廊，面目因痛苦而扭曲。
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好在这里足够高，下面的人并未察觉到。
毒蛇走到水池边缘，将手里的物体丢进去，就像泼了一碗凉水一样，水面上瞬间平静。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尽管知道他的视线看不到这个高空处的死角，两人仍不免心惊肉跳。
“入侵者此时还在这里。搜！”
一声令下，教会成员已经开始爬上楼梯，这里就这么大地方，藏人的地方不做他想。
照这个趋势，很快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萧晟云和影子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犹疑。
“影子”的天赋并非战斗方面，而且他这次的任务是保护这位热心市民的安全，如果让一个来帮行动处调查的普通人意外死亡，那他们还有什么脸喊着“保护人民安全”的口号。
“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脚步声从身下响起，那群人爬上来的速度极快。
“近在眼前。”
萧晟云指了指身下的大铁罐，那罐子入口极窄，直径大约一米，地下深达十几米，黑黢黢深不见底，看一眼就令人心里发怵。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普通人
“影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干净利落地翻身，爬进那似乎无底的铁罐里，随着脚步声的迫近，他只能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