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湿软的黑色土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入目只能看到几株枯树。橘红色的烈阳照射在这片土地上,这像是傍晚的夕阳,可偏偏比夕阳多了一些令人战栗的东西。

    这是过了多久,周秩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在这片荒原上走了很久,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惫,他像是被扔到无际沙漠中的旅人,一步步向前走,却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

    “很久……到……”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周秩心头一跳,他忽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的五感似乎有了变化。

    作为生物学领域的专家,周秩自认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甚至曾在自己身上开展实验。

    高阶觉醒者的五官足够敏锐,这使他感知到的世界比常人更加清晰。

    可是此时,他的五感几乎消失了一大半。

    嗅觉完全感受不到,他没有闻到任何气味。

    他身上似乎佩戴者全套的隔离设备。

    这种设备是由周秩的老师发明出的,当时他在研究了污染的原理之后,发现可能是两种原因,一种是源质侵染,一种是人类的神经在受到刺激后产生了不能为人体所接受的神经信号。

    前者可以用隔绝源质的材料做成防护服,后者则更加棘手。

    不过虽然人类不知道导致神经异常的信息是什么,但可以另辟蹊径。

    这位院长制成了一个超大型数据库,里面包含了人类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历史、数学、哲学、经济……这套设备直接与人类神经相连,佩戴之后,仪器中的传感器会收集环境中的信息,然后调出数据库中的相关信息,模拟出画面、声音等传递给佩戴者的大脑。这样就可以保证佩戴者不会因为接收到未知的信息受到精神污染。

    由于气味需要用到化学试剂,所以该设备只能屏蔽嗅觉,不能模拟出气味。

    他感知不到身边的环境,因为这套设备在保护使用者的同时,也将他和外界隔离开。

    周秩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他似乎是在做一个梦,可他只恍惚了一下,随后便开始观察周围。

    这里像是某片荒山上,周围都是一些枯枝杂草之类的东西,前方只有草,没有路。

    “怎么停下了?”

    一个声音猛地从耳边炸开,周秩几乎跳起来,他以为肩上的重量是因为自己穿了防护服或者是戴了某些设备,没想到这东西还会出声。

    他伸手将这东西拿下来,隔着手套柔软的触感传来,眼前是一团黑色的东西。

    像只黑色的猫咪。

    “我渴了,快一点走,前面不远处就是水。”猫咪摇了摇尾巴。

    但周秩并不是猫奴,于是他把这小东西放在地上,意思显而易见—自己走。

    他朝着水源的方向走去。

    猫咪愣了一下,随后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上。

    三分钟后,它又出现在周秩的手上,因为这小东西走得很慢,扭动着几条腿都比不上周秩两条腿快。

    “呜呜—”

    它在人类的手掌上扭动了几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软成了一团液体。

    这片区域颠覆了人类地理学的知识,走出荒地没多远就到了水源所在的地方,水边是半人高的草丛,各种生物隐蔽其中。

    周秩将这小东西放在他的肩上,将短刀从防护服的口袋抽出,按常识来说,草丛中隐藏着众多捕食者,这里也不例外。

    “呜呜—”

    肩上的小东西叫了两声,右前方的草丛大幅摇晃,惊起栖息在其中的小飞虫,有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倏—

    短刀出鞘,迅速切开了袭击者的身体,那是一条三头蛇,一个头被削掉,剩下的两个头还“嘶嘶”吐信。

    芦苇一样的植物摇动着,可能是因为蛇的鲜血,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外来者,更多的异种向这里袭来。

    大量的飞虫盘旋,这些飞虫穿不透防护服,可他们能干扰视野和行动。

    周秩下意识抽出火焰喷枪,熊熊火焰点燃,他迅速往水源的方向跑去,飞虫瞬间被火焰和浓烟驱散,那条三头蛇痛苦扭动着,扑向周秩的身体。

    可下一秒,一根黑色的触手穿过三个头结合位置,异种的源核被挖出,留下一个洞的身体倒在火焰中。

    周秩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拿枪,子弹和刀刃像是绞肉机,不断杀死扑上来的异种。

    由于穿着防护服视野受限,他并没有注意到肩头的小怪物正在舔包,异种的身体和源核正在填满小怪物的身体。

    原本像小猫一样的体型逐渐长大,触手也逐渐延伸,追逐他们的异种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停留在原地。

    这些周秩并没有注意到,他正忙着应付眼前的怪物。

    因此当他们终于感到河边时,周秩惊奇地发现肩上的小猫咪大了一圈。

    ……

    南山医院

    这里每一处都是刺眼的白,白色的墙,白花花的灯光,走来走去的白大褂。

    张岷将营养液一饮而尽,医院的福利还是很不错的,会给每个病人提供饭菜,可空气中的浸满的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他有些作呕。

    今天是第几天,不记得了。墙上倒是挂了表,坏了不知多久,时不时就倒着走两圈,让住户体会一把时间倒流的快乐。

    门被敲了三下,然后“吱呀”一声打开。

    进来的医生似乎刚刚毕业,满脸稚气,埋着头战战兢兢道“例行检查,需要抽一下血样。”

    “今天是刘医生啊,好久不见”张岷热络地问候,不知道的以为两人多么熟“你这能不能反映一下我这里表坏了,也看不了时间,得找个人修一修。”

    “你不有手机吗,不能看时间?”刘医生心想这外面乱作一团,天天一堆人进医院,谁顾得上修表。

    ”哎,你可真是不解风情,这不想和你聊两句吗,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孤单啊,寂寞啊!

    等人被他逗得像兔子又惊又惧,张岷才伸出手,小臂如正常人一般,可是肘关节再向上,便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鳞片,这也是医生恐惧的原因。

    他没想捉弄人,只是不想在其他人脸上,看到那样的眼神—充满恐惧的眼神

    张岷原本就是个普通社畜,朝九晚五,兢兢业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不喜欢这种疲惫无聊的生活,可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变异了,或者说—被“污染”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可是世上意外多的是,没有“污染”也有什么车祸绝症之类的,除了大骂老天不公还能做什么。

    直到行动处找上门来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他没有变异成超级英雄,而是逐渐沦为怪物。

    污染先是飙升,服药后下降然后在家隔离,之后又一路上升。

    就像绝症病人一样,反反复复,可劲折腾。

    但他本人还挺乐观,也许是最近打的药有了点效果,也许是最近来检查的医生都挺有趣。

    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某种意义上说,病房里的病人和栏里的猪没什么区别,每天吃饭睡觉玩手机,而且变异有个好处就是玩再长时间的手机眼睛也不会疼。

    “傻站着干什么,奶一口,这要死了!”

    月上中天,张岷在游戏里兢兢业业浴血奋战,副本下了一半,里面的角色就动不了了,然后“啪”一下闪退。

    “我去,什么情况?”

    看到右上角的小红圈,他直接怒摔鼠标,关键时刻掉联系。

    “不好意思,把你网断了”

    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半个小时,马上就打过去了!”张岷怒道。

    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这声音哪来的?

    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男人相貌平平无奇,可身上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张岷瞪大眼睛,慌忙去按床头铃,这铃铛连着医生的值班室。

    没有声音。

    他又大力按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

    “没用的,我把这间屋子的所有电路都破坏了。”

    男人抓住张岷的右臂,用力一拧,那手臂就软软地断掉了。

    剧痛一秒后从手臂传到大脑,还没等张岷发出痛呼,巨大的藤蔓就钻到了他的喉咙里,藤蔓缠绕在他的血管和内脏上。

    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瓶子,以血肉为土壤,里面的东西迅速生根发芽。

    呕—

    肺部的气体被不断压缩,挤出,因为脊髓也被破坏掉了,所以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几秒钟后,张岷软绵绵的身体重新站起,像是一件大衣,里面安装了木架以此撑起基本的版型。

    那个断掉的手臂也被重新接起。

    那个占据他身体的恶魔起身,走到镜子前,修补了一下有点松弛的皮肉。

    他将被破坏的电路重新修好。

    电脑里传来队友发来的信息:“喂,你网好了吗,快过来打本,五缺一。”

    “张岷”回复道:“网好了,我今天有点累,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