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睡过去,下一步应该是死过去......
死了还能再醒来?
错了错了,她闭着双眼,心中不断默念,“死啊,死啊!”
很明显她没死成。
齐湘心中无语,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像在坐过山般,旋转几圈,齐湘有些迷糊……这是,要升天了?
“啪——”
屁股一凉,紧接着微痛。
齐湘大惊失色,下意识睁开眼,与一双苍老的眸子对上视线。
“不对啊,不对,娃娃你怎么不哭呢?”
齐湘微微眯眼,这老妇人头束巾帕,双目间隐隐有泪光闪烁。
“娃,怎么不哭啊。”
她将“齐湘”抱在怀中,又开始轻拍她的屁股。
齐湘绝望的闭上双眼,觉得自己不仅没死成,还产生幻觉了。
老妇人看她又闭上眼睛,急忙拍她的后背,“你这孩子,不要吓奶奶!”
齐湘闭着眼,想从紧紧包裹着她身体的绸布中探出手捂自己的耳朵。
奶奶您别吵了,让我安静的去吧。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齐湘自暴自弃的想着。
......
“娃啊,娃啊——”
......
“天老爷,我们娃娃怎么不哭!”
......
她不间断地将手指探到齐湘鼻下,齐湘紧紧的闭着眼,她坚信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娃,我们可怜的娃娃啊,你不哭出来,奶奶心里急啊......”
......
......
......
“哇——哇——哇——”
齐湘面无表情的“啼哭”出声,一声接着一声,心如死灰。
是梦吧,她想。
“好姑娘!好姑娘!再哭一声。”
老妇人顿时喜出望外,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怀中,侧脸亲昵的蹭着齐湘。
“哇,哇,哇。”
齐湘有些不喜老妇人的蹭脸,昂着脑袋,闭着眼睛“乱哭”,
“哇,哇,哇。”
哭还不简单。
“娘,”周雁扶着门边,有些虚弱的出现在老妇人身后,她听着齐湘的哭声,轻声开口,“娘,湘湘,湘湘哭了......”
齐湘湘还没从这个名字中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脸颊上烫人的泪。
老妇人稳稳抱着她,朝那年轻妇人的方向走去,“哭了哭了,道长说了,我们湘湘哭出来,未来啊,是有福之人。”
什么玩意......齐湘睁开眼,就看见那名叫周雁的女人也同这老妇人一起开始淆然泪下。
“那就好......那就好。”
齐湘有些懵。
老妇人空出一只手,托住女人的手臂,“阿雁,还没出月子,怎么能下地?快快回去躺着,小沅和湘湘,有我在照顾。”
周雁点点头,又怜爱的看了一眼齐湘。
齐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闭上眼。
周雁一愣,轻轻一笑。
“小机灵鬼。”
......
躺在小摇篮床里三天,齐湘才接受了这样一个荒诞的事实。
她,齐湘,一个十五岁21世纪寻死少女。
不仅没死成,反倒喜提古代体验套餐一份。
背景,不知。
年代,不知。
为什么来这,不知。
在齐湘第二百三十五次叹气时,老妇人眼尾的皱纹又开始游动起来,“我们湘湘......”
“哇,哇,哇。”
齐湘熟练的乱哭几声,果然,她的脸便开始带着笑。
齐湘不明所以,思索了好几天,得出一个结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哭的孩子讨人爱?
很奇葩。
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齐湘觉得自己躺在摇篮里都要长蘑菇了。
活着实在是没意思,更别说成为一个婴儿活着了。
她尝试着爬起来,但都以失败告终——还没满月的婴儿身体实在是太软了。
所以齐湘只能双眼乱瞟,看到什么就研究一阵,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好像很喜欢和她玩。
虽然齐湘同样觉得无聊,但聊胜于无。
不知何年何月何天何时,齐湘照例在屋子里乱瞟,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忽然紧扣在摇篮床的栏杆边:一只、没有脑袋的手。
齐湘闭上眼又睁开。
真的是一只没有脑袋的手。
“哇——哇——哇——”
“妹、妹妹。”
齐沅终于在板凳上站好,刚一探头就听妹妹的嚎哭。
吓得差点摔下去。
“妹妹、呼呼。”
齐沅朝她的脸呼气,“呼呼——”
头顶黑线掠过,齐湘感到十分懊恼。
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吓到了。
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拜托,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一只没有脑袋的手吗?
齐湘气的转过脸去,无论齐沅怎么喊她都不想搭理他。
小齐沅轻轻从板凳上跳下来,抱起板凳,换去了齐湘脸对着的方向。刚爬上来,齐湘逗弄他似的又转到左边去。
齐沅咧开嘴傻笑,“妹妹。”
于是又抱着板凳跑到左边去。
齐湘心底笑了一声傻屁孩,沉寂许久的玩心复苏起来,她想出一个好玩的——那就是趁他还没爬上来就又侧过头去。
果然,小齐沅看齐湘转头,就忙着想跑到右边去,结果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
齐湘心里一咯噔,有些后悔。
我——
“哇——”
他看起来不过两三岁,可摔倒了也不哭,连忙爬起来,第一时间去扒拉摇篮,像是被她的哭声吓到了。
“妹妹、”
齐湘透过木栏杆的空隙看他一眼,他只露出一双清亮的大眼睛…还怪可爱。
“哇。”
算了,赏你了。
齐沅眼睛一亮,“妹妹!”
是他的妹妹!
齐湘闭上眼,不再理会这个精力活泼的小屁孩,不一会就在柔软的被褥中开始呼呼大睡。
齐沅也不嫌累,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齐湘。
闻着哭声急匆匆赶来的杨花云,即老妇人,一看齐湘睡着了,松了一口气,随即低下头无奈的看了一眼齐沅,轻轻抱起他。
齐沅恋恋不舍的看着齐湘,抿起嘴唇表达自己的不满,杨花云哭笑不得,将他抱出去放下,又掩上木门。
“阿沅,等妹妹身体好了,你们再一起玩。”
她眉目慈和,齐沅听罢,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像是撒娇,“真吗?”
杨花云点点他的鼻尖,“奶奶还骗你不成!你和妹妹,有一辈子呢,着急什么。”
......
第四个月时,一个老道士模样的老头凑上前来,齐湘嫌弃的撇开了脸。
“奇怪......奇怪......”
那老道士摸摸胡须,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吓得周雁两人心拔凉拔凉。
“道长?可是……可是......”
老道哎了一声,抬手阻止两人的动作,“别急嘛别急嘛。”
他又“装模作样”的摸了几把胡须,齐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女娃,命格中云雾缭绕,琢磨不透......哎——哎——”
齐湘趁他凑近观摩之际,一手抓住他的胡须,臭老头,你看看把两女人吓成什么样了。我拔死你,我拔死你。
“哎、救救老道啊!”
“你这女娃,力气这样大!”
周雁惊慌失措,“湘湘,使不得使不得!”
齐湘呵呵一笑,硬是拔了数根胡须下来才肯作罢,作罢后好不解气,小手一扬,将胡须尽数丢回老道士的身上。
气的老道士蹬眼睛吹胡子。
于是齐湘成功的将人气走了。
开始齐湘还乐,没乐几天发现自己得每天按时乱哭、乱笑。
算了,人生还是继续毁灭吧。
......
齐湘被轻轻放在地上的时候,她还打着哈欠。不是,到饭点了吗?
“湘湘,湘湘,看前面!” 周雁站在门口,光打在她的身后,齐湘忽然有些恍惚,但立刻回过神。
她放低视线,看着面前摆着一圈各式各样的东西——难道这又是传说中的,抓周?
她看着面前的包子。
包子?
齐湘脑门一串乌鸦飞过,周雁也不急,坐在门口等她回神,而杨花云有些急,挥舞着手臂,哄着她过来,“宝宝,宝宝,抓呀!”
抓什么,抓包子吗。
齐湘一脸黑线。
齐沅更高了一点,爬到她的身后,凑在她耳边认真问道,“妹妹,喜欢什么?”
还不如喜欢你呢。
齐湘无语的想。
包子、毛笔、野花、木勺、铜钱、书简......居然还有木剑。
这都是什么奇葩选项?
哪个都不想选。
不好意思,啥都不想干。
她本来就是寻死来的,没啥志向。
杨花云看齐湘愣着,急道,“湘湘儿,我们选包子,每天吃饱饭,选木勺也好,懂得吃好的!”
齐湘眼皮一跳,随手攥住身后小屁孩的手指。
就你了,不用爬了。
杨花云和周雁俱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而齐沅更是开心的两眼弯弯,“好啊!妹妹喜欢!”
齐湘觉得困了,放开齐沅的手,打了个哈欠。
杨花云立刻将她抱进屋子睡觉。
她依靠在妇人宽厚而柔和的肩膀上,齐沅抬头看着她笑。
齐湘一愣,侧过头去。
......
穿来的第五年,齐湘依旧坐在家门口打哈气。过来五年,饶是她再怎么没兴致,也懂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规则。
代朝——她从来没在历史上听过这样一个国家朝代。
而她生活的这片区域,便是代朝管辖国家的边疆地带。
她叹了口气。
随便吧。
她能活着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对于这么个没理想没目标没志向的齐湘来说。
她瘫在屋前的吊床上,准备来个下午觉。
“阿湘——”
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齐沅捧着一束野花,蹦蹦跳跳的跑到她面前。
齐湘坐起来,齐沅眼眸顿时亮晶晶的,将花朵连忙捧在她面前,“送给阿湘。”
齐湘撇着嘴,昂起脑袋,一把接过。
瞥一眼,还挺好看的。
“奥。”
齐沅跑到她身后,熟练的摇起吊绳,她便像荡秋千般动起来。
“听娘说,你被村里的师父看上了?”
齐湘低头玩弄着花,忽然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我不会去的。”
齐沅满不在乎的回道,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曜石一般黑亮。
齐湘看着他,“为什么?”
“我要待在阿湘身边。”
齐湘一笑,她眨着眼睛看向齐沅,抿起嘴角道,“那我可是要种一辈子田的。”
“那我喜欢种田。”
齐沅“严肃”的说着,齐湘哈哈大笑笑,点点头,从吊床上蹦下来,几片花瓣落下,她光着脚,齐沅跟在身后追着她。
“我不骗妹妹!”
“奶奶,奶奶!”
齐湘一手捧着花,一手踮起脚尖去拍木门,杨花云从厨房里掀起帘子出来,看着她手中攥着的花束,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漂亮的花,湘湘儿从哪扯来的?”
她蹲下身子,想亲齐湘的脸颊。
齐湘也不躲,昂起脑袋让她亲,“奶奶,哥哥的花。”
“小沅啊!”
她眼尾的皱纹游动着,像是一条幸福跳跃的小河。
齐湘从她腋下钻过去,“奶奶,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窝窝头给你们做零嘴,家里下了两个蛋,做鸡蛋羹给你们吃,还有香喷喷的菌菇!”
杨花云说着,将齐湘抱起,“灶火在这呢,我们湘湘生得俊,别烧着了。”
“小沅,带妹妹去玩啊!”
齐湘掀开帘子,齐沅从帘后露出脸蛋,向她伸出手。
......
玩累了,两个小家伙自然睡的早。
可齐湘忽然睡不着了。
“我为什么叫齐湘呢?”
齐湘睡在母亲周雁的臂弯中,窗外的圆月打在她和周雁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温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脸颊上,齐湘睁开眼睛看着周雁。
“娘,我为什么叫齐湘?”
......
又发毛病了,齐湘。
神经病,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周雁睡眠浅,恍然听着女儿的质问,有些朦胧的睁开眼,下意识安抚性的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
每次女儿不开心时,她都会拍拍她的发顶。
“湘湘,怎么了?”
齐湘的眼泪滚落,她强忍着不要哭,却根本控制不住。
不要哭啊,齐湘。
“我为什么叫齐湘。”
她的眼泪滚烫,将周雁的心烫伤一块。
杨雁连忙坐起来,将她搂紧,“因为湘水,湘水,是娘故乡的母亲河。”
母亲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齐湘紧紧靠在她的胸前,贪婪的刮蹭她的味道,“沅水和湘水,是同一条河流,是娘心中,最清澈纯净的河水。”
窗外圆月高悬,枝桠上的鸟儿安睡。
齐湘一边懊恼于自己不可控制的突发情绪,一边沉溺在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
她的记忆仿佛开始模糊——齐湘为什么要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