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兰茹半梦半醒间看到有人朝她游过来,眼前的竹笼被利剑劈开,就像那天晚上这人义无反顾的冲进火里救她一样。

    就在旬兰茹因为缺氧而没有知觉的时候,赵衡那张脸猛的放大在眼前,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惊的她睁大的双眼,一时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等旬兰茹开始挣扎的时候,周围的水慢慢出现了红色,是从眼前男人的后背上传来的,赵衡的脸上有些痛苦。

    等到两个人重新回到岸上,旬兰茹呛出了一口水,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不小心摸到的,是他那天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伤口。

    这时候的赵衡趴在地上,黑衣尽湿,一双眼睛发亮似的直直盯着她,手也不由的向她伸去。

    在旬兰茹失去意识之前,她握上了那只手。

    或许是今天的一切都太让人措手不及,又或许是翟家人的做法太让人寒心,总之这一刻,旬兰茹只想握住他的手。

    赵衡紧紧握着,在看到她闭上眼睛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扭头往一旁的高台处看去。

    翟行迁的脸早就已经黑的不能再黑,手指紧紧握着自己的衣摆。

    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人,怎么配得上她称一声夫君呢?

    “好啊,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翟行迁一挥手,“还不快把这一对狗男女重新给我扔下去!”

    不等他说完,远处突然冒出了一帮黑衣人,不等那些护院做出什么反应,便将两个人劫走了。

    翟行迁只能在原地急得跺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听到风声的翟行天从身后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褚红被王眉拥在怀里,重重咳出了两口水。

    他的视线在看到一旁岸上的褚红后,不由得眉头皱的的更重。

    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差一点?怎么每次她都能平安无事?为什么老天就不能早些收了她!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像平安寺的大师所说的那样会让翟家走向没落吗?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这些人随意破坏族规,简直罪该万死!既然那个犯事的走了,就严惩这个帮凶!”

    王眉将褚红护在怀里,一旁的女工纷纷涌向前。

    没等到他们做出什么,一道骏马疾奔而来,白色的身影翻身下马,挡在了她们眼前。

    “本官竟不知何时族规什么时候大于国法了?”

    褚红悠悠转醒的时候,脑袋传来一阵疼痛,隐约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苏宁玉的声音。

    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方白色罗帕,只是上面绣的花纹格外眼熟。

    她仔细观摩着,一颗松树活灵活现,旁边还绣着一个秀气的松字。

    这是——,自己从救她那个人身上拽下来的。

    她拿着罗帕慌忙跑出屋外,见到来送药的王眉,连忙问她,“救我那个人去哪里了?”

    “你怎么连光着脚就出来了,外衣也不穿一件,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原本身体就受过寒,怎么这一次还敢跳下去?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是好。

    “那天救我的那个,是不是一个小男孩?”褚红有些紧张,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罗帕,声音有些嘶哑,神情却格外激动。

    “刚刚我给了几两银子,现在应该出府门了吧。”

    王眉见她这么紧张,只好实话实说,她只能快些将人打发出去,万一等以后流言蜚语起来,这可怎么说得清楚。

    褚红连忙向大门跑去,王眉拦不住,只好去房里扯了一件衣裳追在她身后。

    少年模样的背影正要跨出门槛,却好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回头。

    只见单穿着一身薄衣的褚红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芙蓉面脸色煞白,像是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上几分。

    一双瑰丽眼睛里满是激动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少年身上的衣衫褴褛,头发看起来像是多日未曾打理过,就连鞋子也破了两个洞,更不必说脚上裸露在外的伤痕让人看了有多触目惊心。

    “……松,松儿?”

    她有些不可置信又带着小心翼翼问道。

    万松兴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她,像是有一些不敢认,小声喊了一声,“阿姐?”

    褚红冲了上去,一手握着他的手,将那罗帕放在他的手上,点了点头,“是我,我是褚红。”

    少年高兴的拿着罗帕,“我还以为丢了呢,原来在阿姐这里。”

    不知道是久别重逢,还是这具身体对弟弟的爱护之心,一时间褚红有些红了眼眶。

    这是原主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她以后会好好保护他们的。

    等到万松兴拿起罗帕,褚红这才看清楚他手上的冻疮。

    “来的路上受苦了,手还疼吗?”

    此刻的万松兴似乎才认识到自己和褚红的差距,他现在只是一个一文没有的乞丐,眼前褚红却住着大宅子,还有下人伺候,身上穿的也是他不敢想的绫罗绸缎。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亲姐弟,或许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少年的头微微低下,眼里的光也暗淡下来,不自觉将手背到了后面。

    “娘呢,她还好吗?”

    褚红又继续问道,“她现在在哪里?要我去接她吗?”

    不知说到了什么,眼前的少年身躯微动,泪水大颗大颗掉在地上。

    褚红慌忙拿袖子给他擦拭着眼上的泪水,“怎么哭了?”

    “没了,娘没了。”像是委屈终于找到了诉说口,他忍不住大哭起来。

    褚红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以为万大娘和万松兴是一起过来的。

    “娘她是为了保护我……都是因为我,我是沿着街一路讨饭过来的,在路过东昌道的时候还被人抓走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一旁的王眉让人早早将院子门关了,以免让人看了笑话去。

    看着这对饱经磨难的姐弟叹了口气,按褚红那重情重义性子,少不得要难受几天,怎么老天爷偏偏喜欢让好人遭罪呢?

    “我们去屋里里慢慢说吧,先不要哭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再流落街头的,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

    万松兴紧紧握住褚红的手,头忍不住靠在她的肩膀上,闻着褚红身上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阿姐,我终于又回到你的身边了。

    褚红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做何反应。

    可能就是小孩子提起之前的事害怕又委屈,需要别人抚慰,她的手轻轻拂过少年的头发,“没事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旬兰茹醒来的时候,一旁的赵衡还在昏睡着。

    他的上半身缠满了白色布带,额头冒着汗,睡得极其不安稳。

    屋里烧了地笼,估计是太热了,燥的。

    旬兰茹把一旁的窗户打开透气,又担心风会不会吹到他,思索片刻后还是将窗户放下。

    眼睛盯着赵衡的脸,目光有些许微动。

    漫天的火光,你不害怕吗?让人无法喘息的水,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简直混蛋!这群人面兽心的奸商!”

    屏风前突然传来旬夫子的训斥,旬兰茹这才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家。

    她从一侧走了出去,看到桌上的那张纸后,知道了她爹为何如此生气。

    “欺人太甚!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嫁进他们翟家,平日里被他们万般委屈欺负还不够,如今还要如此羞辱你。”

    看着那一封休书,旬兰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到了个遍。

    休书便休书吧,本来闹到这种地步,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写和离书呢?

    “幸好我没有姐妹未嫁,不然到时候他们还要说家风不正,怕是要连累她们了。”

    旬夫子此刻万般痛心,他如珠似宝般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怎么能容他们如此糟践?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

    “商人本就重利,父亲你又久退朝堂,即便是认识些官员,对他们的帮助也微乎其微,有今日这般下场倒也算是好的,至少还留了一条命。”

    “所以不要太过自责,谁又能看清自己的命数呢?”

    经过这件事后,旬兰茹已经看开了很多,就像褚红说的那样,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的呢?

    褚红给万松兴的手上小心翼翼上着药,一边小心吹一吹,一边看他脸色有没有皱眉。

    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了多大的苦,上药扎的疼了也一声不吭,硬生生忍着。

    “这药很管用的,就是这几天不能碰水。”

    万松兴点点头,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头发还没有干。”

    褚红拿过一旁的帕子,站在他身后,仔细擦着头发。

    她的指尖若有若无的擦过头皮,又穿进发丝里,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你走之后,娘一直要吵着去找你。”

    褚红手上的动作一顿,原来不是因为银子才让她被带走的,原主的家人一直在找她,可惜,现在只有自己这个冒牌货了。

    “我们不认识路,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一群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娘为了让我走……”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像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褚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你不要害怕,在这里是安全的,我不会让那些人动你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