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才看到她,陈墨朝她伸出手,褚红狠狠的拍了他一下。

    “刚刚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现在装什么哑巴?”

    陈墨并不恼怒,顺手将她拽起来,毕竟自己该有的礼数也没有做到,褚红现在怨他是应该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墨很是认真的看着她,那双原本应该疲惫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倦意。

    “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里了,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堂也拜了,以后你就是我梁王府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褚红转头就走。

    看着那道一瘸一拐的身影,陈墨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褚红在前面走着,陈墨隔了三丈的距离远远跟着她。

    出来半天连口水都没有喝到,膝盖反而还落了伤,褚红这个时候已经是又累又饿,陈墨绝对有事瞒着她,所以今天才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只是这人又犟又不肯跟你好好说,眼下也只有先这样晾着他,日后再慢慢询问。

    “走哪一边?”

    褚红看着眼前的岔路口停了下来,陈墨指了指右边。

    一条溪水突然出现在眼前,拦住了他们的路,紧接着半空中一团接一团的萤火虫飘在河面上,像是稀碎的星星不断闪烁,十分漂亮。

    大冬天的哪来的萤火虫?褚红狐疑的回头看了看陈墨,在自己来的印象里并没有么一条河吧?

    陈墨从马上拿下来了一袋东西,伸手递给她,褚红看了一眼,像是肉干之类的。

    “谁稀罕这点吃的了?”

    没等她狠话放完,自己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大早上的就把她拽过来,奔波了一天能不饿吗?

    秉着不委屈自己的原则,褚红将那一袋肉干夺了过来,拿过一根塞到自己嘴里嚼吧着。

    原本还觉得这东西难以下咽,后面褚红越吃越香,这不就是风干牛肉干吗?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褚红嚼着嘴里的东西扭头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这荒山野岭讲什么故事?鬼故事吗?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是在太妃的膝下长大的,宫里的人总说梁王有多么英勇无双,他能收回失地大破敌军,是盖世英雄。”

    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豪,眼睛里却充满落寞。

    “而我的母亲风华绝代,先帝亲封皇长公主,是整个安朝最尊贵的女人。”

    听起来这二位倒像是被强凑在一起的一对怨偶,怪不得陈墨话也说不好,性格喜怒无常,做事要走极端,原来是因为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母爱吗?

    “我第一次见到我的母亲是在一年的中秋节宴会上,当时我坐在太妃的身后……”

    那一天的皇宫格外热闹,似乎还下了雨,他们早早的便从国子监出来,太妃撑着一把伞在外面等他。

    一旁被众人围着的赵衡却忽然拦住了他,“表弟,我听说今天晚上姑姑也会过来,你可千万不要惹她生气,不然我就不给你带好玩的了。”

    对于他这种无聊的炫耀,陈墨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绕过他走了。

    他听过长公主偏爱太子的传闻,也见过公主给他送东西,会轻柔的摸他的头发,喊他衡儿。

    太妃说长公主是自己的母亲,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这些偏爱?为什么她愿意给赵衡做两双鞋,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呢?

    是自己没有赵衡学得快吗?还是自己就这么招人讨厌?

    “墨儿,你在想什么?”

    太妃一边牵着他的手,另一手撑着伞,二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红墙黄瓦,是他早就见惯了的东西,今日却觉得那墙格外的高,偌大的后宫也格外的小。

    “在想皇宫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色。”他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由的想到了夫子所讲的鲲鹏,然后高兴的和太妃比划,“会不会真的像夫子说的那样,鲲鹏的翅膀张开,就犹如一座城池一般,还有晚上遇到的女人是不是狐狸变的。”

    “阿祖阿祖,你有见过鲲鹏吗?”

    太妃轻轻笑着,“鲲鹏是在传说里的鸟儿,就算你出了皇宫大概也见不到的。”

    “那狐狸变的女人呢?”

    太妃想了想,又道,“这个阿祖也没有见过,大概率你出了皇宫以后也见不到的。”

    男童眼中有些失落,然后他又重新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皇宫外面会有父亲母亲吗?

    太妃揉了揉他的头,“你的母亲说她的身体好一些了,等中秋宴过了之后就接你去梁王府小住一段时间。”

    陈墨眼里瞬间有了光亮,他高兴的抬头看向阿祖,“是……母亲,要来接我吗?”

    虽然嘴上说出来有些生疏,可这两个字他在心中念了许多遍。

    中秋节宴开始的时候,他和太妃早早入了场,太妃和后宫女眷相谈甚欢,半人高的小人规规矩矩坐在另外一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门的方向,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一旁的赵衡故意推了他一下,陈墨也并没有恼怒。

    “喂,你今天怎么这么好欺负?”见陈墨不理他,便小声威胁道,“上早课的时候,你不准把那篇文章背出来,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陈墨将身体转过去,却不是很在意,“我母亲要来接我了,我不同你争了。”

    赵衡突然更气了,他将一旁的杯子故意摔在了地上,引得宫女的一阵惊呼。

    “殿下,你没事吧,快宣太医。”

    一群人围着他左看右看,簇拥着人往偏殿走。

    陈墨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按照以往那位金贵的太子殿下还要反诬赖是他把杯子扔在地上的,应该是今天场面太大,他拉不下那个脸大吵大闹吧。

    过了一刻后,屋外传来太监的声音,“长公主殿下到—-”

    陈墨坐直了身体,期待的仰着脖子朝外看着,他的母亲雍容华贵,那身暗红色的宫装衬着她的气色好了些,没有往日那么虚弱。

    在看到她一旁的人时,陈墨的满脸高兴僵在了脸上,被静慈牵着的赵衡,朝他抬抬下巴,然后拽了拽静慈的手,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静慈朝着陈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带着赵衡缺了对面的桌子。

    他有些失望的望着自己一旁的位置,那场宫宴结束之后,陈墨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有人要接他的消息。

    阿祖说,是因为母亲突然病重,梁王又要带兵征战,不方便把他接过去照顾,让他在后宫再待一段时间。

    这一番话都像极了借口,为什么母亲总是避着自己呢?为什么母亲对赵衡那么好?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儿子,明明赵衡哪里都不如他。

    等到宫里的人都睡着了,他偷偷带上自己藏好的剩饭,翻墙出去了。

    “嘬嘬嘬,小白。”

    一条白色的小狗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甩着尾巴围在陈墨的腿边。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我特地给你留了一个鸡腿,快吃吧。”

    那一天父亲送来的狼毫笔被赵衡折成了两段,自己拿着砚台狠狠砸了他的头,然后被夫子罚了百遍诗经,他心里有气,跑了出去,跌跌撞撞不知道来了哪里,就然后遇到了小白。

    不知道之前是谁养的,陈墨索性每天都偷偷带饭过来喂它,这里靠近冷宫,一般没有人过来,等到母亲接她出去的时候,他就把小白一起带上,一起回家。

    到了冬天的时候,母亲来接他了,还给他带了厚厚的披风和新的的靴子。

    “母,母亲……”

    他有些结结巴巴的喊着,双颊被风吹的发红。

    静慈对他柔柔一笑,眼里满是想念,“墨儿都长这么高了呢。”

    那天是他最高兴的日子,因为母亲从来没有忘记他。

    “小白,小白,你去哪里了?”

    陈墨着急的四处喊着,就是没有见到小白的影子。

    “墨儿,你母亲的身体不好,趁着现在风还小赶紧随她回府吧。”

    静慈咳嗽了两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他这么着急,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

    太妃叹了口气,“小白是一只狗,想来是之前冷宫里面的人养的,前段时间不是清理出去了吗,陈墨见它可怜,每天晚上都偷偷溜出去喂它,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我不知道呢。”

    静慈眼里多了些宽慰,这孩子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有仁爱之心是好事,我们再等一等吧。”

    陈墨那天找遍了后宫小巷也没有看到小白的影子,眼中难以掩盖的失落。

    两个人往宫门口走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雪。

    “这么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王府里也养一只。”

    陈墨摇了摇头,小脸皱巴在一起,肉眼可见的难过。

    他想要的不是一只小狗,是小白。

    静慈继续安慰他,“兴许是被谁捡起来好好养着呢,让阿祖多帮你留意一些,要是有小白的消息我们再进宫看它。”

    陈墨回头看去,屋檐上已经落了些雪,皇宫的墙壁看起来是那么冷,也只能点点头祈祷小白被人捡走了。

    在王府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只是和外界传言不一样的是,他好像每天都在生闷气,因为母亲不让他进自己的房门。

    还好母亲并不这么对自己,她偶尔还会为自己束冠。

    他的父亲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眼红,灰冷冷的说一句,“又不是女儿家,打扮这么精细做什么?难不成以后入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