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医生确认了情况后,柏西斐将米拉吉带回了自己就在玛林星链的领星,两虫迫不及待地针对联邦明珠案展开了一场谈话。
这一年,埃诗南迦·柏西斐二十三岁,已在此生存二十二个甘嘉年。此时的他,尚不知道这是一场传奇开启的前夜,只道自己终于触碰到唯一同类存于此世的,那一鳞半爪的珍贵痕迹。
从米拉吉的口中,柏西斐知悉在此案爆发前,连作为鸢殊亲弟弟的眼前虫,竟都不知道其真实性别,从始至终以为同胞兄弟是个雄性。
对于鸢殊的性别,海芙社区中众说纷纭,而米拉吉则向柏西斐表明,自己曾明确接受过数次来自鸢殊的浅抚慰,他很确定鸢殊拥有精神力,起码拥有过类精神力的能力。
半年多前,远在五区边境臧喀拉与世隔绝的米拉吉收到来自宝石云端的紧急问询,这才得知“鸢殊被曝雌性,休假待审”的消息,而这里的“休假”其实就是“停职”与“待辞职”的委婉说法。不过鸢殊背景过硬,对于鸢氏来说此时情况也尚在控制范围内,事情的声势浩大至此,他们亦有安全着陆的把握。所以在宝石云端那边向米拉吉再次确认鸢殊的精神力问题后,米拉吉的生活就回归了日常,没多久后他有听说鸢殊被运作回鸢氏影响力所覆盖的戈黛姆接受审查,他们都没有把这场风波当回事。
后续的斗法米拉吉不得而知,因为彼时他正在域外执行任务。直到后面灰头土脸回到驻防地,也就是三个月多前,他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匆忙向上级递交了长假申请,然后连续三级跳以最快速度跃迁赶回了戈黛姆。
米拉吉说:“情况急转直下,哥哥在很短的时间里先后被指控贪污、谋杀等重大罪名,以及最致命最严肃的一条,我们从一些渠道获知,有调查显示,鸢殊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极左翼雌性主义团体,翡瑞安的高层干部。”
饶是不问世事如柏西斐也曾听说过翡瑞安的恶名,下到随机虐杀上到暴力恐袭,就没有他们干不来的。这样一个可怕的组织,其名“翡瑞安”却意为“美丽的梦想乡”,乃是出自虫族色茵教根本经典《渡蓝经》的极乐之地。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荡了个来回,柏西斐若无其事地闲谈道:“你认为这是污蔑吗?”
米拉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柏西斐便有了成算。
话说回米拉吉赶回戈黛姆的时候,这个针对鸢殊的局已经来到了凶相毕露的最高潮,米拉吉说,是端的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柏西斐回忆那个时间点,肯定那时这些事还没有摆到台面上被公众审阅,海芙社区只来回地吵鸢殊的雌雄真身,所有乱七八糟的传闻都是后面慢慢才流出,影响力越来越大还致使一审公开审理,想来又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也就是说,柏西斐仅粗略一算,有虫想斩立决要鸢殊负罪速死,有虫的目的不在于杀死鸢殊而在于公开丑闻,有虫则单在意盖子能不能捂住,还有死保鸢殊和只要他命的。
不过刚刚开场,竟已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柏西斐他爹的服了。
至于为何米拉吉会代替鸢殊坐到审判庭的被告席之上,其本虫说明,这是紧急应变下的一个意外。
“那天我正好去拜访哥哥,事出突然,他收到一则消息,很生气,没管我,匆匆拿了些东西就走了。出于对他的了解,我立刻原地取材乔装成了他。我们的相貌有八分相似,如果我刻意模仿,那就能有九成九。我清楚,如果情况是我想象的那样,那么我不帮他拖延时间,他基本没可能混过哨口。”
可谓是纵享精彩虫生了。
“接下来也的确没有出乎我所料,哥哥收到的预警提前了但没完全提前,他前脚刚走,后脚安调局探员就上了门,宣称拿到了切实的证据。”
米拉吉表示自己的本意只是稍微拖延安调局的追缉,没曾想形势比他想的还要严峻。那些虫被默许无视程序来换取速度,在里面私刑逼供,企图将米拉吉屈打成招,甚至胆敢动用精神类管制药物诱供。而核验基因信息的小事自然也属于那被省略的步骤之一,事到临头,没被发现冒名顶替的米拉吉改变了主意,他没有摊牌,并留在了那里直到一审开庭。
对此,米拉吉却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
其一,他有心想要抓他们的把柄;其二,以安调局的权限与武装警备力量,他担忧鸢殊短时间内无法到达安全的地界;其三,米拉吉深深怀疑,如若他坦明身份,以这帮欺公罔法之徒不要脸的程度,他们真的不敢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灭口吗?要知道他安调局抓的虫是鸢殊,又不是米拉吉,米拉吉失踪同他们有何干。
柏西斐打断道:“所以你意识域的问题是因为这个?”
米拉吉的叙述停了,那对猩红的眼睛久久凝视雄虫。
最终,他轻轻地笑了笑,解释说:“我是军雌,柏西斐,不同于被当作雄虫养大的哥哥,我长期身处前线,并接受过非常全面的反刑讯训练,有很强的疼痛耐受度与自愈能力,在这方面我身经百战,做出的决策是所有军雌基于实际情况,都会做出的灵活且合理的应变。”
“请不要低估我的能力。”他试图缓解气氛。
柏西斐脸色一沉,想说他又不是没见过联邦军虫是个什么鸟样,但最后,他也还是没对这套行事逻辑指手画脚什么。所谓不可交浅言深,只好在心里大骂陈凤青猪头三,怎么养的弟弟。
“如果感觉头疼,尽可来找我,我做精神抚慰……还不错。”雄虫叹气,暗示自己的冷感症有水分。
不,或许也用不着暗示,作为切切实实亲身体验了回的当事虫,米拉吉又怎可能分不清,给自己做浅抚慰的虫,到底是靠的技术勉力梳理,还是游刃有余地正导安抚呢。
“感谢您的关心,我会注意的。”雌虫很无辜地看他。
柏西斐见他不以为意,没好气地搓了两把乱糟糟的白毛狗头,看雌虫眼睛瞪得溜圆儿,心烦意乱倒也去了几分。
“好极了,”他摆摆手转身向楼下去,“所以我们英勇的米拉弟弟有忌口吗?”
米拉吉忍了忍。
没忍住。
“我恐怕我比您年长有二十,”他微微一笑,“小阁下。”
雄虫哼了声,报之以一个不屑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