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问得，时寻嗯嗯啊啊含糊了半天，也没答出来。
血液在胸腔里鼓动，震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在犹豫什么？时寻说不清，或者......他不敢说。
上一个他爱的人将他狠狠踩进了泥里。
他只是一个很胆小很胆小的Oga。
Alpha出奇地有耐心，一直等一直等，那双上挑的狐狸眼深深地凝着他，目光无实质，可时寻能感受得到里面的执着和热切。
“楚先生。”Oga艰难地张了张嘴，停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我不值得的。”
周旭珩说他比不上他的一根毫毛，他知道的。
“也对。”楚南明的话让时寻眼眶瞬间蓄出泪来，重重砸下。
男人语调轻松：“无价之宝，不能用价值来衡量。”
“对不起......嗯？”时寻脸上还挂着泪，茫然地看着他。
上一次也是这样，不过楚南明离他太远，连伸手拭去他脸侧的泪珠都做不到。
他抬起手，语气温柔：“无价之宝，你能正面回答我问题了吗。”
心里的小鹿要撞死了。
脸被楚南明捧着，他没办法躲开，他也不想躲开。
时寻抬眼，正好对上Alpha温柔的眼神，没有催促，没有逼迫，似乎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眨了眨眼，挂在纤长睫毛上的泪珠跌碎在男人手背上。
已经冷了，有点痒。
两人的距离很近，淡淡的薄荷香萦绕在时寻鼻尖，让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楚先生，你的易感期是不是要到了？”
“没有。”楚南明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血液供给太足，带出来了。你感觉难受吗？难受的话......”
他本想说我们离得远一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难受的话我努努力，少一点心动。”
怎么可能啊。
时寻想说，兄弟，你的心跳得我都开始紧张了。
“我现在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时寻抿了抿唇，“抱歉楚先生，我不敢......”
“那我可以在别人面前说我们的关系吗？”楚南明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抛出来。
“什么？”时寻愣了愣。
“跟别人说我在追你。”一提到这句话，楚南明细长的眼睛又一次眯了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可以，可以的。”小Oga结结巴巴道。
他听到Alpha笑了，不，是看到，布料下微微鼓起的肌肉震动着，连心跳都被盖了过去。
他想，那一定是很开心的。
得到答案的楚南明总算安分下来，让他得以将饭吃完。
桌上都是时寻喜欢的菜，他难得吃撑了，胃很胀。
胃很饱，心也很饱。
他想，他或许也喜欢楚南明。
“吃饱了？”楚南明起身，“我们走吧。”
时寻没动。
Alpha用眼神寻问他怎么了。
时寻：吃，吃撑了。
时寻：“我不想去车里。”
“怎么了？”楚南明陪着他坐下来，“吃撑了走不动？”
和暧昧对象吃饭吃撑了这件事绝对能上时寻的“我做过最愚蠢的事”榜单前十，臊得他耳朵都烧起来，还好方才的气氛充满粉红泡泡，脸红并不奇怪。
“不是。”Oga闷闷道。
“我们的距离，太，太近了。”时寻磕磕巴巴，按了按自己的胸膛，“我这里受不了。”
确实是受不了，世界bug导致他的心脏跳得剧烈一点就会突突地疼起来，情绪的剧烈变化也会，总之很难伺候。
楚南明只当他对两人突飞猛进的关系还没适应，将椅子拉远了些：“那我在这？”
时寻点点头。
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
时寻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在转，乱糟糟地，还有心里泛上来的那股子黏糊劲促使他不断地想到楚南明，时寻只好像打地鼠似地，Alpha一冒头就将人压下去，过一会又在另一件事情上想到了对方。
坏。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楚南明没讲完的故事，想听，于是他将视线又一次投向对方。
可惜楚南明没读懂暗示，目光带着询问。
“没什么。”时寻别开脸，“我们走吧。”
雨下得愈发大了，哒哒打在车窗上，浅灰的透明雨滴蜿蜒爬进缝隙里。
“我之后会去古代世界吗？”时寻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有可能。”系统道。
“我可以骑马？”时寻有些兴奋，他还没见过真的马。
“宿主可以让白月光带你去马场。”
“那多没意思。”时寻扁扁嘴，“我要上战场。”
系统没了声音，就在时寻精神逐渐松懈下来的时候忽然出声，吓得时寻一激灵：“好的宿主，已为您安排。”
“如果我在小世界死了，我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是的宿主。”
时寻应了一声，激动远大于害怕——虽说想不起死之前的事情了，但他总觉得回去后的世界很单调吗，单调是必然的吧......现实世界哪里有可能让他在不一样的世界乱晃啊。
自己在现实世界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时寻胡思乱想着，直到车缓缓停下。
到家了。
“不去蛋糕店了吗？”时寻问。
“关门了，明天去吧。”对方回答。
两个人肩并肩走回家，楚南明打开门，然后把钥匙放在了他的手上：“你用这把，我还有备用的。”
时寻拿着钥匙愣在了原地。
鼻子发酸。
“怎么这么爱哭啊。”对方叹息道，“再哭下去你要干了。”
平时不论谁对他说这句话，时寻都能想出一万种回怼的方式，可现在，他一个拐弯抹角讥讽嘲笑的字都说不出来，脸憋红了都只憋出来一句：“要你管！就哭！”
系统：“ooc警告......错误！错误！错误！
系统忽然“叮”一声：“现已修正。”
Alpha犹豫了一下，双手打开像是想要抱他，又不敢靠近：“我可以抱你吗？”
“什么都要问过再做，你心理年龄才五岁吗？”时寻怒气冲冲。
Oga越哭越凶，一时半会收不住，楚南明生怕他哭晕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平时怎么没发现你嘴巴这么厉害。”
平时忍着呢。时寻默默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对方将钥匙放进自己掌心的那一刻，他就像失控了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就好像......记忆里，也有个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那一定是段很美好的回忆，让时寻即便失去了记忆，仍然能记起当时难以置信的情绪。
时寻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他仍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地，要推开Alpha。
“去泡个澡，然后早点休息。”楚南明主动退开半步，Oga哭得大脑缺氧，踉跄着又黏过来。
怎么这么粘人啊......
楚南明努力控制着不让嘴角上扬，他看着Oga仿佛自动导航一样将头埋进自己的胸膛，这下笑容是真的收不住了。
Oga拿他的衣服擦脸，蹭来蹭去，脸颊肉堆在一起，看着很好咬。
楚南明隐约觉得时寻似乎有些变化，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他低下头，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时寻：！
这Alpha怎么这样啊！
这下时寻是真的去浴室了，一边洗澡一边抱怨：“怎么还带咬人的，他是狗吗？”
系统呵呵两声：“那不正好，狗狗恋。”
时寻决定戒掉毒舌这个毛病。
雨下得越发大了。
樟城进入了雨季，闷热的风带着氤氲的水汽，哪怕撑着伞都让人湿了半边身子。
一整天天空都是黑压压的，雨没停过，时寻喜欢雨天，但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喜欢了。
地上积了薄薄的水，时寻想了想，给楚南明发了个消息：“你来接我吧。”附加一个定位。
发完他就后悔了。
他手指戳戳戳，想要撤回，但对面飞快地回复“收到”。
于是他开始笑。
光是看见名字，嘴角就不自觉漾出了一个微笑。
“宿主，‘楚南明’只是虚构角色。”平日不会主动出声的系统忽然道。
时寻奇怪：“你们系统也会老年痴呆吗？我当然知道。”
系统：......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会，邮箱收到通知，表明他被录用了。
再过了会，录用他的人发消息让他下楼。
时寻没急着下去，探头探脑往下望，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把熟悉的黑伞，手里捧着红艳艳的什么东西，站在楼下。
他看见过路的学生纷纷投以目光，也看见有人跑近又跑开。
再然后......
他看见男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隔着水幕与他遥遥相望。
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时寻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他会听到吗？他的心跳。
楚南明依旧举着伞，伞面微微倾斜，手里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撞入时寻的视线——那是一捧玫瑰，开得正盛，浓烈到张牙舞爪。
黑白灰的世界里，那抹红成了宇宙中心。
他说他喜欢我。
时寻想，他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