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衡一把夺过跟在鲁成图身边部下的火把冲进地牢中。

    暗室中的确有个被铁索捆住四肢的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别动。”范衡低声说道,随即将飞镖朝暗室的俘虏掷去,利刃割断了蒙住双眼的黑布,的确是牧溪。

    唰拉——

    牧溪抬眸看了范衡一眼,随即垂下眼帘,范衡疯了吗,只身闯入这种地方?为了救他?

    牧溪低头突然猛烈晃动着铁索,之前试过很多次,解不开,嘴里也被绑了布条。该怎么办,牧溪竭力让自己乱麻一样的思路变得清晰一点,范衡不该来,要是没有他这个累赘,范衡逃出去会轻松一点吧……

    牧溪使劲浑身解数晃动着铁链,范衡不惜一切来这里找他,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他很重要,那就更难逃出升天了。可恶,嘴里的布条,四肢的铁索,太碍事了。

    “真是条忠心的狗,”鲁成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现在还想着怎么了结自己不给主人添麻烦呢。”说完便将目光投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范衡身上。

    当看清牧溪身上的斑斑血迹时,范衡拿火把的手都在颤抖,这里的人……必须死!

    “如何,见到了,也该告诉我剩下的毒蛊残卷藏在什么地方了吧?”注意到范衡明显的慌乱后,鲁成图胸有成竹的倚靠在石壁上,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就能将思源山庄二公子和毒蛊残卷都拿到手。

    “这个杀手,有重要东西交给他。”范衡的声音冷静的吓人,“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说着便自顾自走到牧溪身边取下了牧溪嘴里的布条。

    “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们两个都逃不出去的事实呢。”鲁成图从容的后退一步,按动了墙上的机关。

    变故,只在刹那之间。

    牧溪背后的墙壁突然射出几支箭矢。范衡拔剑帮牧溪挡掉箭矢的同时搂紧了牧溪的腰,将整个脑袋埋在牧溪颈窝。

    箭矢没入身体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清晰,中箭的是范衡。

    “你看,我抱到你了。”范衡趴在牧溪怀里,说话的口气像是在讨赏的孩子。

    “你这个蠢货!”

    牧溪从来没想过他会发出这么凄厉嘶哑的声音,更没有想到范衡居然为了救他直接无视了鲁成图射出的箭矢。

    牢门外传出一阵拍掌的声音,鲁成图笑道,“这就是范公子说的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刚刚范衡明明可以躲得过箭矢,甚至可以轻易杀了他的。

    看来这次他赌赢了,范衡果然宁愿自己中箭也要保护那个杀手,别说,范衡演技还真不怎么高明。

    范衡没有理会得意洋洋的鲁成图,径自将背上的箭矢拔出,疼倒是好说,带着这玩意儿行动不便是真的。

    当啷——

    范衡拔剑斩断了牧溪身上的锁链,在下一波箭矢射来之前抱住牧溪翻滚到地牢里面的一个角落。范衡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箭矢往鲁成图的方向掷去,被鲁成图轻易侧身躲过。

    “毒蛊残卷另一半在哪里?”鲁成图看到范衡受了重伤,胆子也不禁大了许多,直接走进地牢跟范衡对峙,如今范衡落在他的手里,插翅难逃,而且范衡旁边还有个致命软肋,他还就不信了,范衡现在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范衡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箭头上涂了毒药,而且失血过多,不能继续呆在这种地方,不然他和牧溪都难逃一死。

    “毒蛊残卷……就……就在……”范衡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每说一个字就要花费他全部的力气,剩下的词句被淹没在范衡越来越虚弱的喘息中。

    “公子!”牧溪不顾被穿透的琵琶骨和满身的伤痕,捡起范衡的长剑往鲁成图方向扑去,至少让这家伙给他家公子陪葬。

    “螳臂当车!”鲁成图轻轻一转腰身,牧溪的剑刺了个空,鲁成图施展步法移至牧溪身后,正打算给牧溪一点教训时,一支箭矢横向穿透了他的脖子。

    范衡扶着插进鲁成图脖子中的箭矢保持着平衡,突然发现之前跟着鲁成图的仆役鬼鬼祟祟往牢门左手边走,急忙飞起一镖,仆役惨叫一声,往左边爬的速度更快了,就在指尖快碰到烛台的边缘的时候,一柄长剑刺进了他的后心,牧溪赶到牢门之外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勉强朝范衡笑了笑之后便倒在地上,昏迷前才模糊的想起,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对范衡笑过。

    “阿牧,剩下的交给我吧。”范衡走到牧溪便轻柔的将人抱起,按照鲁成图之前走过的线路在密道中穿行。

    从地牢中逃出只是开始,密道中除了重重机关,还有鲁成图精心豢养的杀手,一个受伤的人带着另一个受伤而且昏迷不醒的人出去谈何容易。

    范衡杀掉两个密道看守之后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且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鲁老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死不明的囚犯,想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范衡理所当然的在狭窄的密道里又挨了几刀,抱着牧溪的胳膊也越来越没有力气。

    范衡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杀手们露出了恣意张扬的笑容,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所有的人为了追杀他这个入侵者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就是全灭对手的最好时机,这种狭窄密道的设计还是有好处的。

    轰——

    一阵巨大爆炸声过后,范衡身后的地道坍塌了一大截,将后面的人全部埋葬,范衡来之前以防万一带的强力火药起到了比想象中更出色的效果。

    暗道被炸坏,冰凉的河水倒灌进机关重重的暗道里,所有的人都在躲避着流水冲击,可惜为时已晚。

    范衡带着牧溪总算逃出升天,在开阔的陆地上,范衡小心地处理着牧溪身上的伤口,刚刚在地牢里情况紧急,没有仔细检查牧溪的伤,最重要的是牧溪有没有像上一世中那么严重的毒。

    好在牧溪关进去的时间不长,不然牧溪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牧溪的外伤虽然严重,不过脉象总算平稳,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看样子只是暂时失血脱力导致的昏迷。

    衣服全被湿透了,范衡徒然地抱紧牧溪想要温暖他越来越冷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怀抱比牧溪的还要冷。

    在庸客市场其他人没有追过来之前先找好藏匿的地点吧,范衡看了看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连户人家或者废弃破庙都没有,这鲁成图老板选巢穴的眼光还真不错。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不大不小的说话声,范衡连忙抱着牧溪躲到树后,听脚步声来人只有四个,武功也不算高,就算被发现也能应付的了。

    “鲁老板也是,把我们喊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还说寅时会有接头人带我们去地牢,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来?”脚步声渐渐逼近,范衡听到了那个人脖子上的银饰晃动发出的撞击声。

    “咳咳……”其中一个人声音听上去很沙哑,像是被热油毁坏过嗓子,“在等一会儿吧,大老远从岭南赶过来,咱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我们在岭南虽比不上越城岭那些混账那么声名远扬,不过草虫四君子也算是小有名气吧,就这么把我们晾在这里?”接话的是一个声如洪钟的男子,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在最后的一个人晃着手中的竹筒,里面发出阵阵细微的咀嚼声,“反正钱已经给我们一半了,收钱办事,撬开一个死硬派的嘴又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就算撬不开,照样有办法把他捏圆捏扁,咱也可以好好玩玩。”

    范衡躲在不远处的树干后面将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原来是去地牢审问牧溪的蛊师,失心蛊……幸亏他提前将牧溪救下来……范衡不禁抱紧了怀里的牧溪。

    那几个人不会等到他们想等到的人了,在天色将明的时候,一柄长剑几乎在同一时间取走了他们的性命,范衡半跪在地上,拿剑的手开始渐渐失去知觉,刚刚那个走在最后的矮个子男人咽气之前用尖锐的指甲划伤了他的右手。

    范衡皱眉看了看右手已经明显发黑的伤口,不知道那矮子在指甲上涂了什么毒,居然蔓延的这么快,放完毒血之后,范衡赶忙扯碎了香囊将药抹在伤口上,希望能多多少少管用些。

    “阿牧,”范衡轻轻拍了拍躺在地上的牧溪,“醒醒,别在这里睡。”经过了刚刚几场恶战,范衡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凉,除了中毒,还有失血,之前中的毒箭和暗道里挨的刀子带来的痛楚,突然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原来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也开始迸裂缓缓地往外渗血。

    奇怪,以前这种伤势根本不会这样的。

    是那个蛊师指甲上的毒!

    果然还是是太大意了,范衡斜倚在树干看着快要初升的朝阳,跟他几年前第一次执行玄鸮堂任务时看到的朝霞很像,跟上一世牧溪死的时候更像。范衡强忍疼痛轻手轻脚走到昏迷的牧溪身边,将外衫脱下盖到牧溪身上,就势俯身吻向牧溪的唇,动作轻的像飞倦的蒲公英停落在休憩灰兔的耳朵。

    兔子呼扇着自己柔软的耳朵,牧溪醒了。

    “公子没事吧?”

    牧溪看到了自己盖在身上的外衫,又看了看表情莫名变得窘迫的范衡,刚刚好像有东西拂过自己的嘴唇,是范衡的衣服吗?

    范衡正打算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牧溪呼吸的变化,在牧溪快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快速拉开了跟牧溪的距离。

    “阿牧醒了就好。”范衡不自在地躲闪着牧溪关切的眼光,遭受着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一边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一边帮牧溪将外衫披上,既然牧溪醒了,天也亮了,汴州说什么也是当今最繁华的城市,有意要掩人耳目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一会儿,来了一辆马车,范衡警惕地搂紧了牧溪,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会出现车辆,最好不是敌人,现在他要在保护牧溪安全的情况下逃离真的是很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