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张涵虚目眦欲裂往崖边奔跑,却被几双手用力按在原地,张涵虚第一次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盯着别人。
“你是处子吗?”刚才沈清羽因为想留活口而侥幸逃生的红袍人再次笑眯眯问向张涵虚。
张涵虚放弃抵抗,直接配合地伏在地上,同样对为首的红袍人笑道:“我是,你们会饶我一命吗?”
“不会,”红袍人残忍的声音响起,“但你会多活一段时间。”
张涵虚冷笑一声,“所以你们会怎么对待我?”
红袍人拽着张涵虚头发逼张涵虚跟自己对视,“那个白发怪物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他死了,我们只好问你讨债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天目山!”
张涵虚头皮被拽的生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沈清羽放遗骨资料的箱子,态度也和软下来,“那个白发怪物是个傻瓜,说什么寻找防风氏的遗骨,哄骗我来到这种荒郊野岭,连累我成了阶下囚,讨债……我也想向他讨债啊……”
“可他看上去很喜欢你,”红袍人故意贴着张涵虚耳边笑道,“怎么,你也不愿意跟那种怪物睡觉?”
他不是怪物!张涵虚在心底呐喊。
“我不过是经营医馆的普通大夫……”张涵虚忍着疼痛朝红袍人示弱道,“求你们……在我活着的时候,对我好一些吧!”
红袍人将张涵虚扔在地上,朝周围收尸的红袍人招了招手,剩余的十几名红袍人纷纷聚集过来。
“一起上,好好疼疼他。”红袍人故意用张涵虚听得懂的中原话说道。
张涵虚面无表情看着围过来的红袍人,颤抖着将手背在身后。刷拉一声,张涵虚衣襟被撕破。
一阵烟雾以张涵虚为中心蔓延开来,聚集在一起的红袍人纷纷捂着口鼻往四周散去,张涵虚趁机捡起沈清羽的包裹往悬崖边飞掠。
“别想跑!”为首的红袍人射出弩箭,箭矢擦着张涵虚肩头飞过,张涵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崖边。
“追!”为首的红袍人用异域口音朝周围红袍祭司吩咐道。
冰凉的潭水灌进口鼻,张涵虚喘着粗气从潭中冒出,肩膀上的擦伤还在缓缓渗血。
“清羽……”张涵虚呢喃着四处张望。
“清羽!”呢喃变为呐喊,山谷间只有回声。
张涵虚将沈清羽箱子放到岸边后再次跃入潭中,在冰冷的潭水中寻找沈清羽的踪迹。“清羽……”张涵虚声音哽咽,浑身湿透狼狈跪在河滩边缘,脸上,发梢间不住的滴水。
一截熟悉的衣角从下游飘来,张涵虚立刻打起精神继续寻找,顺着河流找到了躺在岸边的沈清羽。
“清羽!”张涵虚欣喜地喊着沈清羽的名字,箭矢还没拔出,沈清羽也昏迷不醒,张涵虚的手颤颤巍巍摸向沈清羽颈侧,“没关系,我在……”
半个时辰后,沈清羽总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一处山洞中,胸前的箭矢也不翼而飞,身旁火焰哔啵直响,沈清羽看到张涵虚正烤着自己湿透的衣服。
“谁干的!”沈清羽第一时间发现了张涵虚破碎的衣襟。
张涵虚将手中的衣服翻了个面,眼皮都没抬回道,“找你的时候被树枝划破的,你伤的不轻,还是静养为妙,我得赶紧去找范衡和牧溪他们,希望还来得及。”
“我不是傻瓜!”沈清羽蹭一下站起来,却牵动胸口的箭伤,疼得龇牙咧嘴。
“我没事,”张涵虚将烤好的衣服扔给沈清羽,“不过,当时那几个红袍人靠近我的时候,我真希望昨天晚上便宜你这个傻瓜。”
沈清羽愣了愣,随即不敢置信的拉住张涵虚的手,满怀希冀道:“你终于想通了?”
“我不喜欢露水情缘,”张涵虚苦笑着摇了摇头,“清羽,我们之间……相隔太远了,所爱隔山海,你有跨越山海的魄力吗?”
“你还是昨天晚上那套说辞……”沈清羽怅然松开张涵虚的手。
张涵虚心领神会,将角落的箱子交给沈清羽,“去寻找你该造访的山海吧,你做的事情,价值远超你的想象。”
“你……”沈清羽呆若木鸡看着张涵虚手中的包裹,“你就为了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和那些混账周旋?”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不是吗?”张涵虚将包裹塞到沈清羽手中,“要是被那些人拿走当柴烧岂不是浪费了?”
沈清羽怔怔接下包裹,“山海吗?”
火焰噼啪作响,张涵虚转过头去往火堆中继续添柴,不过很快他就坐不住了,沈清羽的目光太过诡异,他不敢妄加论断。“你现在这里藏好,我去找范衡他们。”张涵虚拢了拢被扯坏的衣襟告诫道,“我走后你最好熄灭火焰。”
沈清羽一把拉住张涵虚,“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夫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张涵虚真诚笑道,“也希望你能早日拼凑出防风氏的完整遗骨。”
沈清羽的声音在哔啵的火焰中愈加热切,“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强求你放弃一切跟我一起颠沛流离。可是涵虚,我实在是不甘心我们只能相望却不能相守,可以给我们彼此留一些时间吗?每次我外出像今天这般拓下遗骨后,就会回到你身边,你可愿意等我?”
张涵虚努力在火光中看清沈清羽的面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沈清羽愿意为他停留,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等候呢?
“你难道不担心我在你离开后移情别恋吗?”张涵虚反问道。
沈清羽骄傲地扬起眉毛,“你若不担心我外出寻花问柳,我又何必怀疑你移情别恋?再说,我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怎配当你张涵虚的爱人?”
张涵虚一时间无言以对,这货确实自信的要命。
看到张涵虚用沉默回应,沈清羽明白他的告白已经成功,于是便将张涵虚重新拉回山洞,“等我恢复些气力跟你一起回去,你一个人走我实在不放心。”
“你确定你现在是在恢复气力?”张涵虚无奈地将沈清羽不老实的手从他衣襟上拽下,“受这么重的伤不老实静养还想着干那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没事了。”沈清羽嘴硬着将手又重新搭上去。
沈清羽这次简直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张涵虚拼尽毕生所学才将沈清羽救回来,自然不会让沈清羽着这种紧要关头任性下去,仗着沈清羽现在功力大减,一把将沈清羽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转身端出一坨碾碎的草药。
“吃!”张涵虚不由分说抓起草药往沈清羽嘴里塞。
沈清羽被又苦又涩的草药呛的直咳嗽,可怜巴巴控诉道:“你虐待病患!”
张涵虚看到沈清羽难得示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欺近沈清羽坏笑道:“要不我从另一个地方将药填进去,那样可以起效更快哦。”
“大可不必……”沈清羽讪笑两声,“你不怕我以后报复回去吗?”张涵虚之前可是有点怕他的。
张涵虚伸手将沈清羽唇角的草药残渣擦拭干净,并没有正面回答沈清羽的问题。“当时在崖边,你为什么那般豁出性命救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沈清羽低头将张涵虚指尖的草药碎屑舔舐干净后,若无其事的倚着岩壁道:“当时哪考虑那么多,像我这样的恶人,唯一的目标只是不想让那些混账称心如意罢了,如今看来,我并没有做错,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比起虚无缥缈的防风氏传说,世人更需要更切实解决疾病苦痛的大夫,你比我重要。”
“不是这样的!”张涵虚用力摇头道,“若你为了我葬送性命,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医者不自医,你才是我认定的唯一良药。什么怪物,毒魔之子,魔教教主……我才不在乎!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沈清羽,无人可以定义!”
山洞中陷入长久的沉默,沈清羽闭上双目不辨悲喜,睁开时往昔眼中若有若无的阴贽一扫而空。
“过来。”沈清羽的声音轻飘飘响起。
张涵虚迟疑着将身体凑过去,被沈清羽用力抱在怀中:“你是我情愿剜心去饲的一世顽疾。”
远处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沈清羽警惕地熄灭火堆,将张涵虚紧紧护在身后。
“公子,要不要去上边找找?”牧溪的声音响起,沈清羽和张涵虚同时松了口气。
张涵虚搀扶着沈清羽来到山洞外,范衡和牧溪适时找了过来,看到二人狼狈的样子,急忙问起事情经过,听完张涵虚讲述后,范衡和牧溪同时捏了把冷汗,幸亏没出什么事情,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上官逸交代。
“红袍人中有个会讲中原语言的?”范衡和牧溪交换了一下眼神,“难道是戒欲祭司?”
范衡拷问原素南他们时获得了不少关于圣域祭司的情报,其中戒欲祭司精通中原文字,而且隐藏在天目山随时准备参加祭祀。
“戒欲?”沈清羽狐疑道,“那王八蛋可没有一点戒欲的意思。”说罢,便握紧了张涵虚的手。
范衡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也没有再对沈清羽出言不逊,毕竟这两人看上去已经互通心意,眼下还是准备祭祀仪式更加重要。
张涵虚担忧地望了一下四周,“剩下的红袍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清羽身受重伤,还是先护他离开这里吧。”
范衡确实从沈清羽身上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范衡当即让牧溪护着沈清羽和张涵虚离开,他在天目山再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牧溪放心不下范衡,但张涵虚和沈清羽确实需要照顾,只好急匆匆带着二人离开,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跟范衡会合,范衡看到三人远去的身影,闭目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随即向河滩边掠去。
一具跌落悬崖摔死的红袍人尸体静静躺在河边,范衡已经无从辨认死者的容貌,但从花纹看至少是四大祭司之一,精通中原文字的戒欲祭司还活着,这具尸体恐怕就是囚杀,被沈清羽拉下悬崖摔了个粉身碎骨,戒欲那边肯定会有行动。
范衡在树梢间飞掠,很快就找到几个红袍人的踪迹,范衡没有声张,只是默默跟踪他们,他们没多久就发现了河边的尸体,范衡虽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还是能听出他们现在相当愤怒。
愤怒吧,怒火可是最容易令人丧失理智的东西。范衡冷笑着离开,在山脚下发现急匆匆寻过来的牧溪。
“回去吧,该好好帮原大人准备祭祀典礼了。”范衡挥手朝牧溪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