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叔叔么?”钟离瑞突然问道
“想你也是问他的”楼卿霜轻哼一声,颇有几分不屑,“不是我说,你们父子二人都围着他转,你爹是有求于他,你嘛~”
她眼睛上下打量着钟离瑞“从小就爱往他身边凑,听说你喜欢彪悍的美人,我不知道钟离颢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先前还问我你喜欢男人怎么办,这般明显,但凡是见过陆凡的,没人猜不到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钟离颢……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钟离瑞见她把这事这样稀松平常的讲出来,确实有些震惊,他出言道:“娘亲,我……”
楼卿霜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紧张似的,逼问道:“你怎么了?我不就是把你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么?值得你这般惊讶?”
钟离瑞小心翼翼地问:“您不反对么?”
“我反对有用么?陆凡那张脸谁看了不痴迷,说实话当年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答应北上嫁与你爹。”
“你喜欢他在情理之中,可是我看他对你可是没半分叔侄以外的情分。”
连娘亲都看出来了,但凡知道他这件事的,无人不知他是单相思。
“瑞儿,你爹别的不行,但是脸皮厚这点我觉得无人能及,当年那么多人,他即便是个大将军,我也不打算嫁他。”楼卿霜道
“可是他这人脸皮厚,成过亲也拿来说,还让你的两个哥哥过来劝说,他说在人群中就看到了我,觉得自己就该被我骂被我打,我当时就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他们回朝之后,我没在见过他。
后来他为了寻那位燕相,带着几十人在那雪山上寻了几十日,我也恰巧在那山脚,便用我镖局之人寻找,但都杳无音信,他这人与那燕相私交也算不得好,但愿意为别人的事两肋插刀,这种江湖气概,我镖局一向敬佩。
所以后来在他软磨硬泡下,我答应他北上,他答应我不冠夫姓、不侍夫教子,还许给我楼家十亩良田,我觉得还算不错,索性就来了京城。”
楼卿霜拍了拍钟离瑞的肩膀“你小子,一点没有你娘我的爽利和你爹的厚脸皮,喜欢男人如何?喜欢女人如何?若是我,喜欢了就把他掳来,死皮赖脸、千方百计也要把他攥在手里,千般好万般坏都给他尝了去,……
但是你爹”她摇了摇头“不值得我这么做。”
钟离瑞问:“为何?”
楼卿霜拿看傻子的表情看向钟离瑞,“你爹他是那么有魅力的人么?况且他自己就会来,我我是看在他给的十亩良田的面子上答应与他成亲,没必要做那蛮横无理的土匪勾当。”
钟离瑞瞬间觉得自己好似被娘亲的话饶了进去,恐怕娘亲也不是正经地出主意,只觉得他太过温吞,才想提点他罢了。
说笑半晌,楼卿霜才叫钟离瑞跟她前往里间“瑞儿,跟我过来,我还有一物要交与你。”楼卿霜说完,就去一个箱子里面翻找,似乎那东西藏得很深。
钟离瑞正在想他娘会给他什么东西,就见楼卿霜拿着一个精细的小盒子走了过来,那盒子用锦面覆了,外面是雕刻精美的凤凰涅槃,盒子上还有几道机关,看来是极为珍贵的物什。
钟离瑞盯着他娘的动作,只见楼卿霜拿那纤长手指,拿出一个勇锦缎包裹的东西,逐渐摊开在他的眼前。
楼卿霜手指微微一挑,锦缎四散开来,里面躺着一根玉簪一本书册。
楼卿霜捏了捏那玉簪又放下,然后拿起了那本书,眼里盛着笑意:“瑞儿,那簪子是我准备给你的冠礼,这本书是我差人寻来的房中秘书,我想你应该用得着。”
钟离瑞耳根子突然有些红。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娘亲能把这样的话面不改色的说出口,在他的印象里,娘亲是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女子,她功夫高、性子豪爽、不拘小节,有着大多数娘亲都没有的凌冽之气,原以为这些事情娘亲不会提及,却是不想被她这样好无遮掩的说了出来。
楼卿霜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这儿子,就是面皮薄,想着调侃他几句,话到嘴边却收了力:“瑞儿,只是个房中秘书罢了,你不看也行,不用燥成那个样子,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钟离瑞连连摇头:“娘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我觉得为时尚早,待需要之时用得也不晚。”
楼卿霜道:“随你。”
“原本我带你来,还想着让你熟悉一下这镖局的营生,不过看你今日也没这心思,还是暂且作罢好了。”
似是回忆起什么,她又道:“其实我带你大哥二哥来过这镖局,你小时候他们还曾到这里帮忙,可是他们成家之后,便不怎么回来了,这镖局的事情还是得我自己来。”
这话里的意思钟离瑞也明白,但是他常年习武,行军在外十之八九,对这镖局的事情一窍不通,至少现在他并不能成这镖局的新当家。
钟离瑞道:“娘亲,我听闻娄鑫表弟武功不弱,现在而且他年岁尚轻,多些历练,应该是比我适合在这镖局。”
楼卿霜点头,“你说的我也想过,那孩子现在十四岁,武功确实在同龄人中间确实稍高一筹,可是你舅舅他并不想让这孩子进这镖局,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钟离瑞道:“娘亲,或许楼盏表妹能够托付。”
楼卿霜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一下舒展开来,“我倒是忘了,还有她这个小妮子,从小就是个皮实的性子,比之你来勇猛更甚,虽说她的功夫算不得那般出类拔萃……
可做这一行,要的就是一个不惧之心,而且她这孩子从怪点子就多,若我亲自教导她,或许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瑞儿,虽说你这性子有那么些许拘束,可看人这点比起你爹那个草包倒是强上不少。”楼卿霜说着,倒是想起自己为了这镖局导致母子二人相见甚少,带了几分悔恨。
可她终究是个爽利洒脱之人,并不为此困囿,她想让这镖局享誉天下,如今看来,倒也算是没有落空,只是有几分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钟离瑞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只道:“娘亲,不必自责,就算时时刻刻待在您身边,我可能依旧是这样的性子。”
“瑞儿,我只是有些遗憾”楼卿霜道,“不过想起来我将这楼氏镖局经营的尚算不错,也不枉我花费的心力。”
“娘,我始终觉得,人之秉性成色三分在父母,七分在自身,爹娘已将许多光阴注意投注在我身上,这些便已足够,剩下的便该由我自己承受”
钟离瑞的眼睛盯着他娘,一瞬不瞬“娘只是做了我娘,而并非仅是我娘,想做什么便做,那才是您的本性。”
楼卿霜回看向钟离瑞,二人看着对方,都不躲避,尔后,她倏忽笑了,笑得开怀“不愧是我儿子,说的话如此合我心意。”
大军很快上路,钟离瑞没有带很多人马,他跟商队跟在阿吾力身边,楼兰王子回程的消息一个月前就放出去了,听说有好几队人马被洗劫一空。
现在楼兰国内已经传出消息,楼兰王子已经到了楼兰边境,很快就会回宫。原本这是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就是不知十三王爷会怎么做了。
“阿瑞,你这次又没成亲?你不是说这次回来就要成亲么?怎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是没能成亲?”车内,阿吾力问道,“听说大兴皇帝已经替你寻找婚配之人,这么久了,你都没个中意的么?”
“你为何会关心这个?”钟离瑞道
“你在楼兰就常与我提起你那位心上人,回来之前还说要与他成亲,回来之后又向皇上请纸赐婚,我以为一定水到渠成,结果我这案子查清了,你竟也没能成亲。”
阿吾力的言语间透着些许惋惜,看着钟离瑞的眼神中也满是同情。钟离瑞被他看着,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懊悔的情绪。
当时他与叔叔剖白心迹,说自己喜欢男子,叔叔没有任何讶异,反而帮他想着怎么应付钟离颢,之后他又经历了各种案子,几乎没什么时间前去见他。
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叔叔告诉他又要闭关的事。
或许在当时,他就应该再果决一些,再勇敢一些,再横冲直撞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现在……
钟离瑞想了想,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些事情甩开,可……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时阿吾力仍旧一脸担心。钟离瑞静默片刻,才道:“若我这次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我能不能问你要件东西?”
阿吾力迟疑一会,看着钟离瑞认真的眼神,点了头“你要什么?”
“要一味药。”
阿吾力了然“如此,没什么不行。”
一行人走的极慢,快到楼兰国境时,已是两个月后。
钟离瑞秋日出发,到了这楼兰已经大雪纷飞。
满眼都是银白颜色,去往楼兰的途中有很长一段戈壁,寒风几欲刺骨,狂风卷着大雪与黄沙在那光裸的土地上横冲无忌,几乎要把他们连人带车都给掀翻。
钟离瑞在西北江边待过几个年头,对这样的天色不算生疏,可饶是如此,他仍旧觉得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