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这幅样子，钟离颢气头更甚，一耳光打在钟离瑞的脸上：“你个逆子，不学好，现在还学会喝酒装醉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又是一巴掌打下来，钟离瑞这次实实在在地拦住他老爹的手，钟离颢眼睛睁大了几分：“怎么？不想让我管你？你现在是已经行了冠礼，可还是我钟离颢的儿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得听我的！”
钟离瑞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些话原本他并不在意，可是现在不知是酒瘾作祟还是方才被他爹的话刺痛，他现在只觉得他爹格外聒噪，一刻也不愿再听。
竟是胆大妄为地打掉他爹的手，粗声道：“不，我不要你管。你管好自己便好。”
“你这逆子，怎么与你爹说话的？什么叫我管好自己便好？你给我说清楚！”
钟离瑞脑子嗡嗡，他爹越是叫嚷他就越觉着烦，钟离颢挥着拳头要去打他儿子，钟离瑞一个闪身躲过，钟离颢步步紧逼，他就不信这小子还能一直躲。
也不知怎么回事，父子俩扭打在一处，把室内的物品都撞得叮铃咣啷。
父子俩打的难舍难分，下人看到这情形吓了一跳，都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叫来了楼卿霜那父子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分开。
这父子俩一看是楼卿霜，方才的猛涨的气焰顿时消失了大半，一个半个都像鹌鹑一样乖乖跪在原地。
楼卿霜秀眉一挑，声音不大，却有几分逼人气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钟离瑞闭嘴不说话，钟离颢斜了眼他的逆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夫人，虽然心中恼怒，出口的话却比平时软了许多：“夫人，这逆子整日喝酒混日子，我教训教训他。”
他谄媚地看向楼卿霜，这么多年，他什么气性，楼卿霜可是一清二楚，想必是瑞儿不想让他管教，他抬手要去揍人。
“哦？当真如此？”
钟离颢忙点头：“自然自然，夫人面前，我可不敢有半句假话。”
“你真会嘴贫”楼卿霜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问一旁的钟离瑞道：“瑞儿，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钟离瑞摇头，瓮声道：“娘，我知道错了。”
楼卿霜问：“你有何错？”
钟离瑞道：“我不该出手打爹，不该喝酒。”
楼卿霜似是赞同般点点头“你有此番觉悟倒是不错，可你能同我说为何你要打你爹么？你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你为何会与他大打出手？”
钟离瑞先是看了他爹一眼，随即才道：“我只是看不惯。”
“什么？”楼卿霜还没说话，钟离颢便又恼了，“你说你看不惯我？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说你看不惯我？那你说你能看得惯谁？不会是陆凡吧？你看得上他，他看得上你么？要不是你是我钟离颢的儿子，你看他会不会搭理你？”
“现在那家伙不见了，你就开始借酒消愁，甚至还牵扯到你老子我的身上，你都二十岁了，在战场上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大的是什么仗？现在还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钟离颢越说越气，恨不能将这个逆子生吞活剥，说着说着抬手就要打。
还好被楼卿霜给制止了。
“你从来都是这幅火急火燎的样子，活了几十岁的人了，现在跟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你说说，你打他之后准备怎么办？
方才若非是你们谁都不让谁，会打得全将军府的人都知道了么？我刚进家门就被小厮喊了过来，就看到你们一个老的一个小的丑态百出。”
楼卿霜道：“你们这幅样子哪有几分将军模样？若非是吵了别人，我都不稀得管你们。”
她看了眼钟离瑞，眼神与他对视，“瑞儿，你告诉娘今日你为何动手，你爹那老不死的从来的没轻没重、没有礼义廉耻，你从小便稳重，我听说你今日进宫去求皇上取消婚约，怎么样，皇上答应了？”
钟离瑞道：“没有。只说知道了，便让我回来了。”
楼卿霜嗤笑一声，“若是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当初请皇上赐婚的时候要死要活，现在又说取消婚约，当真可笑……
你可别忘了，陆凡、哦不，燕相，他已经被通缉了，我们将军府还是罪人，你此时去求皇上取消婚约，岂非把自己当成一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我不说你喝酒的事，你们一老一小大打出手的事我不愿管，就单单说说你自己吧，你前几日从荆州回来，这几日去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沾染上的这个毛病，借酒消愁？嗯？”
钟离瑞听着他娘严厉的口吻，心中百感交集，最近几日他确实混沌度日，喝酒看曲，当真颓唐至极。
“娘，你罚我吧。”
钟离瑞扑通跪倒在地，除去上头衣衫，只重复着“罚我吧”这几个字。
楼卿霜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钟离颢，钟离颢吓得即刻要跪，被楼卿霜拦了下来，她居高临下看着钟离瑞，只道：“瑞儿，抬起头来。”
钟离瑞抬起脸，看向他娘，楼卿霜眼里淡漠冷静，看着钟离瑞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瑞儿，兴许是娘没注意到，你如此多愁善感，我原以为不过是风风火火，一场情愫，不过现在我却不能再这么看了。”
“你喜欢燕相，在情理之中，即便是当年你娘我看到他那副模样，也难以忘怀，这么多年，你爹从没跟我提起他的身份，可是在听到他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燕相时，我立即觉得名副其实，若是燕相，就得是他那样的。”
“你还记得几年前你从西南如何回来的么？”
钟离瑞直言：“不知，是爹救我回来的么？”
“想你也不知，你爹确实去了，他也去了。”
楼卿霜道：“你醒来的时候你爹对你拳脚相向，我知道他下手不轻，我知道他是又气恼又后怕，因为当初你爹找回他的时候也是在那玉龙雪山。”
“他那时候奄奄一息，身体都被冻僵了，你爹孤身一人将他从冰天雪地中背了出来。当时你爹与他并不算至交，我听你大哥二哥说，将军府以前被他拿炸药炸过，后院的假山原本种着几棵银杏，结果一下被他给炸没了，剩下一个难看的大坑，这才做成了假山。”
“当年你爹好死不死非要与他打架，听信别人的阴招，把他营帐给烧了，被他这样报复回来，这么多年都不敢吭声。”
钟离瑞问道：“那为何爹还要去救他？这样看来，他们的关系也算不得好……”
“你个逆子！”钟离颢破口大骂，“你懂什么？你爹虽然也看不惯他，但是对他的本事还是佩服的，何况他先前也算救过我一次，我救他一次也算还他人情。”
钟离瑞一直知道，他爹从来对陆凡颇有微词，以往总是敢怒不敢言，现在他竟是能理解他爹为何会那般了。
楼卿霜笑笑，“你爹就是这样，脾气爆，性子急，但也讲义气，不然像他这样脑袋空空的大老粗凭什么会得到那人的助力？”
钟离颢小声道：“夫人，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楼卿霜耳尖，这话自然被她听了去，一个眼神扫过钟离颢，后者即刻噤声。
“当初知道你去了那雪山上，你爹很是害怕，叫上他便打算去救你，还好杨威早已发向朝中求助，这才把你救了回来。”
“瑞儿，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与你苛责，你现在这幅样子爹娘不愿看到……他十几岁便做了丞相，才情、武功一样不差，这样的人被谁喜欢都不出乎意料。
他现在消失不见，你费了那么大力气，不还是一样没有结果，若是他这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她看了看钟离瑞，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不是也打算找一辈子？”
钟离瑞瞬间默不作声。
“知子莫若母，我只想让你明白，世上许多事，并非可以强求，但若你当真做那般打算，我不会拦着。”
“至于你爹……我不知道他想如何。”
楼卿霜给了钟离颢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钟离颢心神颤了颤，每次他夫人这幅样子，基本都是不怀好意。
但他也知道，这逆子还是得亲自教训，原本今日他来找这逆子也不过是想与他说说那突厥蛮子的事，现在也全然没了心情。
“今日你去求皇上取消婚约的时候，皇上可有说什么？”
钟离瑞摇头，钟离颢想起自己挨了他这小子一顿打依旧心中不平，“逆子，到院中冷静到子时，明日随我进宫。”
钟离瑞在院中站到寅时，天色快亮时又随钟离颢进了宫。
朝堂上说起琼州之地遭遇风灾，索性那处人少，流民不多，兴许不出几日便可安顿。
“钟离小将军，你这亲怕是结不成了，昨日朕考虑过了，若是你们二人当真有缘无分，朕自然收回赐亲，只不过要等你此次回来之后。朕给你三个月时日，如何？”
钟离瑞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发一言，皇帝道“钟离小将军，你可知道吐蕃？他们近几日便要入京，并且要与朕讨要一个人。”
钟离瑞道：“臣不知此事，皇上可否明示？”
皇帝道：“父皇当年许给他们一个承诺，现在他们要与朕讨要了，他们的意思是，要与朕讨要一名女子，与我朝结亲，从此之后他们便不再骚扰我边防百姓。”
钟离瑞道：“皇上要臣作什么？”
“朕要你护送这女子到吐蕃。”
“最近几日便是丞相祭典，你可等祭典之后再去。他们也是那几日出发。”
“好，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