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雪岸焰火 > 第22章
    三个人“一拍即合”,经过星海西站,到了星海站下车同行。

    徐岁安和逯春和帮冯许各拎了个包,在冯许的带领下,开启星海一日游。

    第一站,冯许带他们去了家以海鲜粥为特色的餐厅。

    餐前的蓝莓山药很甜,粥里的虾很鲜,蟹黄包汤汁浓郁,味道不错。

    但坐在冯许对面的逯春和煎熬得很。

    两个老同学从下了火车开始,一直在聊读研的事。

    什么横向项目的奖金,什么暗流涌动的同门组会,还有什么爱拉郎配的导师……

    这些她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在旁边“呵呵”陪笑。

    “春和,你考研了吗?”冯许突然问她。

    逯春和往嘴里送粥的手一顿,缓缓将勺子放回碗里:“没有。”

    冯许皱眉问:“为什么不考呢?现在咱们这个专业不像前几年那么好找工作了,不考研是不行的。”

    她说这话时,简直和逯非晚的神态一模一样。

    有种说教感。

    徐岁安握住逯春和放在桌下的手,替她回答:“她没打算做这方面的工作。”

    “哦,这样啊。”冯许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来,“那当初为什么要学这个专业呢?是因为……徐岁安吗?”

    对方问完,连徐岁安也扭头看她。

    逯春和微笑答:“那倒不是,是我妈让我报的。”

    冯许:“哦,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商量的呢。”

    她倒是想找徐岁安商量,也得找得到人……

    徐岁安:“学什么专业主要还是看自己。”

    冯许:“嗯嗯,也是。”

    关于考研的话题,冯许不依不饶,隐约带着点优越感。

    “那也可以跨专业考研的嘛,两个人都是研究生的话,共同话题会多一点。”

    她这话说得,也没什么边界感。

    但不是毫无道理。

    逯春和不轻不重点了下头,重新拿起勺子,沉默地喝起粥来。

    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毕业了直接参加工作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不过刚刚插不上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难道她和徐岁安之间真的只能聊从前?

    这个疑问像根软刺,在她的血液里流动起来,时不时地扎下血管,传出丝丝缕缕的刺痛感。

    第二站,冯许带他们去了小时候去过的沙滩。

    和2013年一样,沙滩被质地偏硬的白雪覆盖,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由于是下午三点多,今天的阳光比那年耀眼许多。

    但逯春和的心情却不如那年明媚。

    冯许举起手机,作势要帮他们拍照。

    “你们站在一起,背靠大海,我帮你们拍个合照,我想发个朋友圈。”

    逯春和靠近徐岁安,手伸到他后面,不动声色地拽了拽他的衣服。

    徐岁安感受到了,忙说:“拍照可以,发朋友圈就算了,你发你自己就好了。”

    冯许按下快门,笑着问:“为什么?怕你的那些迷妹伤心啊?”

    逯春和假笑着仰起脸,剜了眼徐岁安。

    徐岁安小声解释:“她瞎说的,我等下自己发,发咱们的登记照。”

    “大可不必。”

    咬牙说完,她扭头看向冯许的手机镜头。

    冯许拍完跑过来,拿着照片给她看:“你脸好小,脖子又长,拍出来很好看。”

    逯春和礼貌笑笑:“主要是你技术好。”

    徐岁安一只手搂她:“你怎么拍都好看。”

    “我等下投给你。”冯许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能帮我和徐岁安拍张合影吗?本科毕业的时候他都没去拍毕业照。”

    这理由非常合乎情理了。

    再说人家手机已经举到了面前,压根儿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行,你们找个位置站好。”

    逯春和接过手机,快步跑到冯许刚刚站的地方。

    打开相机,放大两倍,取景框里的两个人,一个站得笔直,一个明显向另一个人歪了歪身子。

    逯春和抿着嘴,连按几下快门。

    拍了几张检查完后,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他们,把手机还给了它的主人。

    冯许一张张翻着合照感慨:“哇,徐岁安你怎么还是这么帅啊?”

    徐岁安瞥眼逯春和,眸子晃动几下,没敢搭话。

    “行,谢谢你啊,春和。”冯许圆圆的眼睛里透着无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发个朋友圈哈。”

    “当然,你的朋友圈你做主。”

    呼……

    逯春和怎么舒气,心里都不痛快。

    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终于,徐岁安有所察觉,臊着脸说:“那个,冯许,你要不先带着行李回家吧,跟着我们也怪辛苦的。”

    冯许依然热情高涨:“没关系的,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

    徐岁安放低了音量:“呃……我们想自己逛逛。”

    冯许一脸震惊地看向徐岁安:“你怎么不早说啊?搞得我成了电灯泡,怪尴尬的。”

    徐岁安咧着嘴笑了笑。

    冯许收起手机:“好吧,那我撤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逯春和客客气气:“谢谢你请我们吃饭。”

    冯许拎起地上的三个袋子往后退:“客气,以后来星海尽管找我。”

    逯春和朝她摆手:“一定。”

    待冯许走远,逯春和放平嘴角,瞬间垮下脸来,沿着海岸往前走。

    徐岁安紧步跟上,颇有兴味地看着她:“吃醋了?”

    逯春和扭头看向大海:“我吃哪门子醋?”

    徐岁安转了个身,面朝她倒着走:“我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逯春和猛然停下脚步,扭过来看他,冷声道:“我没吃醋,但我不高兴。”

    徐岁安向她迈进一步,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这不就是吃醋吗?”

    逯春和长出口气说:“我不高兴的点在于,你跟你的女同学没什么边界感。她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

    言毕,她绕开他,手插进羽绒服口袋继续往前走。

    她虽然不喜欢女同学带给她的感觉,但是归根究底,问题出在徐岁安身上。

    徐岁安赶忙跟上,结结巴巴解释起来:“我、我就想看看你吃醋是什么样,没有其他心思,我发誓。”

    发誓……

    有一天她能从徐岁安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也是稀奇。

    逯春和低头看着雪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说:“你再这样,我不喜欢你了。”

    徐岁安大步一迈,挡在她面前,差点让她撞上去。

    逯春和懊恼仰头:“干嘛?”

    徐岁安眨了下眼,委屈巴巴:“你不能不喜欢我。”

    他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候。

    2010年的正月初五,吃过午饭,发着烧的逯春和喊他一块去胡同里放炮,他不肯,怕她再受了风。

    生着病的逯春和本就情绪不佳,气恼之下便说了句:“你再这样不听我的话,我不喜欢你了!”

    当时因为这句话,两人怄了几天的气,一直到逯春和全家回江城都没消。

    两人断联之后,徐岁安把她的话当真了,难过了小半年。

    后来放暑假,两人打电话,徐岁安刚一张口就哭了,嘟哝着说:“逯春和,你不能不喜欢我。”

    她没想到自己气头上的一句话,竟惹得他伤心起来,撇撇嘴:“谁让你故意气我的。”

    上次在江城碰到徐子默也是,他故意在人家面前妹妹妹妹的叫。

    她想想就来气,很难马上给他好脸色。

    “不了,以后都不了。”

    徐岁安顺着她的袖子,摸进她的衣服口袋里。

    逯春和口袋里的手攥成拳,执拗地躲着他的手。

    徐岁安直接包住她的拳头,好声好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

    或许是眼前的景色和对他怦然心动的那天大差不差,也可能是因为他还像小时候那样,笨拙又诚恳。

    逯春和慢慢松开了手,任他握住。

    两人照着手机里拍下的老照片,寻到了爷爷奶奶曾经坐过的长椅。

    岁月轮转,长椅上的木条少了一根,断了一根,已经破损的不能再坐人。

    剩下的三两根木条上,积了一层融化过半的雪冻结而成的冰茬。

    显然久无人打理。

    时隔十年故地重游,曾经坐在这里互相依偎、面朝大海的恩爱夫妻,昨日已入了土。

    逯春和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沧海桑田。

    徐岁安摸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等我们老了,怎么着都得再来一趟。”

    逯春和想想那个画面,忍不住发笑:“到时候满地都是雪,咱俩谁扶谁啊?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

    徐岁安嘀咕:“到了那时候,咱们……连孙子都有了吧?”

    逯春和忽而羞羞答答:“谁要跟你生孩子了。”

    徐岁安的脸逐渐红温:“你不跟我生,谁跟我生?”

    她忙打断:“停停停,不许再说这个了。”

    徐岁安瘪了下嘴,笑笑:“不说就不说。”

    两人没买到当天回去的火车票,只得在星海找个酒店度过一晚。

    这让远在孟安的逯非晚急得上蹿下跳。

    两人从刷了房卡进各自的房间开始,就必须同时跟逯非晚和沈可通着视频电话,一秒钟也不能挂。

    哪怕是信号不好导致画面卡顿了一下,视频里的逯非晚就坐不住了,恨不得通过屏幕穿过来。

    熬到凌晨一点,两个老姐妹消停下来。

    挂完视频电话洗了澡,逯春和穿着自己的毛衣和类似瑜伽裤的打底裤趴倒在床,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帘看。

    一时之间,房间里静得只剩中央空调呼呼的噪音以及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既怕对面的徐岁安突然来敲门,又怕他不来。

    这种矛盾的心态持续了半个小时,逯春和终于撑不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在她依稀要睡着时,对面房间的门铃响了。

    一瞬间,她心中警铃大作,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虽然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在对面的门铃第三次响起时,她轻手轻脚跑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

    对面的门口站着个包裹严实的骑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袋子。

    一个黄色的纸袋。

    等裹着睡袍的徐岁安开门接过袋子关上门,逯春和立即合上猫眼,悄没声地跑到床上,挨个儿摁下开关,关了所有灯。

    她平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眨巴着眼,心跳越来越快。

    那个黄色的纸袋子通常是药店用的。

    想到此,逯春和咽了咽,试图按捺住自己的想法。

    但无果。

    她越想越紧绷,很怕自己的门铃突然响起。

    可人越怕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门铃真的就水灵灵地被按响了。

    她不自觉抓紧被子,心里打起鼓来。

    这个进展会不会太快了点?

    可转念又一想,她和他差点就领证了,快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门铃响完第三次,没再响了。

    她坐起来,胡乱摁亮了玄关灯,毅然决然地掀开被子下床,跑去开门。

    门一拉开,徐岁安已拎着黄袋子,准备进他自己的房间了。

    她稳了稳呼吸,揉乱头发打着哈欠:“什么事?我都睡着了。”

    徐岁安转身过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我说呢,按了几下你都没动静。”

    逯春和望着对面被拉上的房门怔了下,问他:“你房卡拿了吗?”

    徐岁安捏着手里的纸袋,发出“嘎吱”声,喉头滚动了下,说:“完了,忘拿了。”

    “滋”的一声,逯春和感觉自己某根大脑神经出现了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