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十号,剧组回了海都补拍剩余的镜头。
主要演员有专属的化妆间。
化妆师在望桐舟脸上擦着粉的时候,房间的门被叩响了。以为是安霖来送早点,望桐舟就自顾自的起身去开门了。
门外是刘季。
刘季的妆造比她简单的多,今天也没有迟到,自然比望桐舟结束得快。
望桐舟眨巴着眼睛,与他面面相觑。良久才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刘季的声线算不上真诚,他说:“对不起,姐。前天是我不对,让你等了这么久。”
望桐舟哦了一声,转身回到化妆椅子边坐了下来。刘季进来关上了门,站在化妆师身后。
她与刘季除了剧本研读与正常搭戏,几乎没有交流。圈里不乏脑子有病的人,望桐舟觉得刘季就算是一个,碍事得很。
“姐……”
刘季的再次开口被望桐舟打断了,化妆师索性摁住了她的发顶以免下一步画眼线时位置偏移,同时竖起耳朵吃点艺人间的八卦。
“你不应该跟我道歉。最近我也没商务,时间没那么金贵。”望桐舟对着镜子帮忙扶住右鬓角的假发,“我的站子拍到了你迟到的照片,趁舆论还没发酵前赶紧发微博公开道歉,然后再跟全剧组道歉。”
“剧组的机子一开每分每秒都在烧钱,你——”望桐舟冷冷一笑,“赔的起吗?哦,对了。我记得当初签的合同也说了,艺人有义务服从剧组的安排,连着几次迟到……嗯,真不知道到时候要扣多少钱啊。”
望桐舟明着与刘季针锋相对。有的时候,虽然她并不想计较这么多,但是都撞到枪口上了,还需要顾面子吗?出了剧组,两个人的咖位就对不上,根本不会所谓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季说:“望老师,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看不上我这种小卡拉米。行,你不就是仗着魏总吗?”
化妆师的手指抖了抖,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望桐舟视线斜扫了下脸边这点微不足道的颤抖,下了逐客令:“滚出去。”
身后传来门板重重地与门框亲密接触的响动,震得镜子里的化妆师只剩下一脸不可思议。
“婉婉,”望桐舟叫她的名字。
“我和魏靖迟老早就结婚了。”
她平静地说,“你说刘季这人离谱不离谱?”
苏婉在圈里化了七年的妆,吃过的瓜各种各样。小瓜就饭后茶余当当乐子,对于某些可能触动自己利益的大瓜,她便守口如瓶。
这符合正常人的心理,也是望桐舟能把控她不到处乱说的弱点。
苏婉连忙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尽量让自己声线平静:“这男的,真是离谱。夫妻之间哪有仰仗不仰仗的。”
“对啊,这些男的真奇怪。”
﹉﹉﹉
场记划拉着所有已经拍摄了的镜头。
望桐舟背着手在一旁看着,约摸着还有五天就要结束了。灯光,摄影都在收拾着器材,魏靖迟发了消息,要她在片场等着他。
男一号已经跟她打了招呼坐车走了。刘季的助理还在片场,但他本人不知去了哪里。
[魏靖迟:古玩城门口。]
望桐舟拉开凳子,与工作人员告了别就走了。
刘季戴着黑色鸭舌帽在古玩城门口与她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烟灰色涂装的大劳平静地停在片场外的古玩城门口,与周边古色古香的建筑完全地不搭调。但好在,这里障碍物层叠,就算有狗仔也很慢取到完整的画面。
望桐舟坐进车里,取下了口罩,随之就叹了口气。
魏靖迟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例行问她:“头还疼不疼?”
他给的感冒药很管用,那天下午就不烧了,连同着因发热带来的头疼也烟消云散了。
望桐舟摇头,顺便撑起身子抬腕调整了一下车内后视镜:“不疼了。怎么来接我了,你最近不是说很忙吗?”
“重要节日,再忙也得抽开身。”魏靖迟笑了。“我订了餐厅,应该是你喜欢的。”
王叔启动发动机,中间的隔板升了起来。车子古玩城门口掉了个头。
望桐舟心里冒出了两个字——好假。她今天没有穿很隆重的裙子,只是最简单的常服风衣。
结婚纪念日对两个人来说实属有些可有可无了。
《华川纪》的资源是她费劲身心要来的,本质上是交换的关系,哪来那么多情情爱爱可言。她帮他守住轮椅的秘密,满足生理需求。他给她想要的资源,很好的买卖,稳赚不赔。
魏靖迟的关心,不过是例行对小宠物的询问罢了。
枳耀传媒旗下艺人的微博账号,日常营业或是品牌宣传都由公司全权托管,自己不需要操作什么。
望桐舟其实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恶评,偶尔吃点自己以前的黑料,也蛮有意思的。
她垂眼翻看着账号底下的评论,以及最近的新瓜,看看自己的哪个同事又深入了舆论的漩涡。
魏靖迟扫了她的手机屏幕一眼,没说话。
圈内各种公关运作、资源置换,他俩再清楚不过。究其根本,还是人心间的尔虞我诈。
餐厅选在海都最近新开的一家日式私厨。实行预约制,私密性极佳。
下了车,王叔将轮椅从后备箱中取出,望桐舟在一边,手指轻轻搭在魏靖迟的肩膀上。
男人略微撑起身子异常轻松地从轿车座椅移动到轮椅上。这个举动太假了,望桐舟迅速瞄了眼王叔的神色。
虽说这位司机在魏靖迟手底下干了很多年,但不免担心外人对他这两条腿生疑。
餐厅今日只接待他们二人。环境已经提前布置好,贴合着结婚纪念日的主题。墙边摆放着望桐舟喜欢的淡粉色风信子的盆栽,芬然香气逸散在空气中。
桌子上摆放着由上百支弗洛伊德捆扎而成的夸张花束,柔软的米白丝绸铺在桌面垂坠而下。顶灯逐渐变暗,烛光将手影清晰地映在桌面上。
尽管是走心而浪漫的布置,望桐舟却提不起任何精气神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又何来兴致。况且她明天不休息,今晚还要回海都影视城附近住。
主厨的花样很多,诸如分子料理、现场炫技火焰炙烤鱼片等各类花样应有尽有。倒是把望桐舟的注意力全部分散了去,无意间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余光注意着身边的男人。除了在床上,她实在受不了在这种暧昧的环境下和魏靖迟独处。望桐舟知道他们未来不会是一路人,这样的关系可以延续到以后吗?三十岁……三十五岁?
最后的小甜品是经典的和菓子和焦糖布丁作为结束。
刀叉放下之时——咻地一声,烛台的光亮被吹灭了。天花板间的水晶吊灯也失去了任何的电力支撑,一瞬间四周陷入无边的黑暗。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一浅一深徐徐踱步而来。
冰冷的链子环绕上脖颈,尾扣相连。主石分量极重,顿然垂坠下来。
望桐舟深吸了一口气,这时的她与魏靖迟一定是极近的。身后温热的鼻息喷散在颈间,酸麻自头顶笼罩额门。
水晶灯哗得点亮。
望桐舟垂头望向颈间——这是一条设计简约的项链。家里有亲戚搞一些矿石生意,她有所耳闻。项链的主石无限接近于正红色,如鸽子眼睛般红润透亮。
主石边围绕着一圈碎钻,无需灯光的映衬,精湛的切割工艺投射着爆闪的质感。
价值不菲。按照行情一般是一整套出售,不是她这个咖位能戴的珠宝。
灯光亮起时,魏靖迟已经回到了位子上。
表面覆着钴蓝绸缎的礼盒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胸前的桌子上。
望桐舟打开来,是一整套鸽子血宝石饰品。手链,耳钉,戒指等一应俱全。同类熟悉的设计,骤然让她想起前几阵子与某一线富二代男星搭戏时,对方曾透露过自己一直在盯着的一套红宝石被神秘买家高价截走,顺便地还给她展示了已经流出的设计稿图。
原来那个神秘买家就是魏靖迟。
她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甚至感到了一丝惶恐。潜意识里,望桐舟觉得自己不配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以后分开把她卖了拍一百年的戏,都还不起。
魏靖迟从手边掏出三本精装的书样本子,放在望桐舟身边。平静地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本子。”
指腹揉捻着第一本封面页,编剧的花体英文名字潇洒地签在纸张上。无需翻后面的内容,只是一个名字就已经让望桐舟如雷轰顶了。
几乎是她目前能够到的最顶级的资源了。
魏靖迟瞧着望桐舟的眼神光在看到剧本的时候顿然亮了起来,在心中的某处轻轻叹了口气。千万的珠宝带来的欣喜不如几个影视本子。
“谢谢你。”望桐舟将本子如获至宝般收了起来,“我可以慢慢看吗?我想挑一本最适合我自己的,魏总投资项目不着急吧。”
魏靖迟微微颔首,示意可以。
﹉﹉﹉
魏靖迟今晚没打算折腾她。
望桐舟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后天还要忙里偷闲地赶个商务通告。
他是人,不是蛮不讲理的怪物。
车子到达酒店门口,望桐舟预备着就戴上了口罩。电吸门自动开启,她抽身离去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魏靖迟手边就是放置首饰的礼盒,望桐舟已将脖间的项链取下归回位子,交由男人带回家。
依依不舍的情感只在瞬间腾升而起,便很快掐灭了。她好想回家,好想结束到处奔波的日子。
事业在上升,手里握着的钱也越来越多。她的欲望也逐渐压制了感性的那一部分。
“可以抱一下我吗?”望桐舟回头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心口有无数爪子在抓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晚为什么如此舍不得他。
前座与后座有隔板阻挡。
魏靖迟微微探身,将她拢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