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夜晚，冷风刮得已经有了冬天的雏形。
沈从念从一家面馆出来，冷风顺着他领口灌进胸膛，冷得他原地打了个寒颤。
拽紧身上的风衣，赶忙小跑几步，迈上台阶，推门走进网吧，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收不住的、杂乱的Alpha信息素味道。
负责跟他交接班的人捏着计算器算账，听到门被推响，下意识看了眼来人是谁，随后低下头继续写单子。
“账对吗？”沈从念脱下风衣往椅子上一搭，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上机人数。
“十号机欠的三十，我留在你这个班上，你记得要账”王潇嘱咐，站起身，oga信息素与烟味散开。
气味直冲沈从念鼻息，吸进鼻腔差点呛到他，赶忙从背包里又翻出一个口罩戴上。
待在这里上班，少活三十年。
和王潇交换位置，屁股挨到椅子边缘，就有客人喊了一声加钱。
王潇还在收拾东西，临走前看了眼朋友圈，走到门口脚步顿时收住，又折回来，脸上写着‘八卦’二字：“念念你结婚了？这么突然？搞闪婚？”
“嗯，今天上午领的证”沈从念叹了口气。
官宣朋友圈是被老妈逼着发的，说什么要给江墨懿安全感……还不允许设置分组，这下好了，江墨懿安全感有了，鱼儿都跑了，真是丢了西瓜又丢芝麻。
王潇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压低声音：“那人谁啊？我认识不？长得怎么样？家境如何？”
“我跟你讲，闪婚绝对不能闪那种家庭贫困的，最起码有钱的占个有钱，没钱的不仅没钱，万一对你态度不行，各种刁难可就惨了”
沈从念敷衍地点头，点进与江墨懿的空白聊天框，还没看清楚对方发来的内容，突然被人握着椅子把手，强行转了过去，手机顺着衣服滑到地上。
王潇那张因为熬夜而憔悴的脸凑过来，眼白布满红血丝，黑眼圈厚厚的堆了一层在眼睑下方。
“你既然已经结婚了，那你之前加的那些个Alpha……是不是就能……”
沈从念会意，赶紧将他推开，直到鼻尖处闻到的烟味不是很重了才开口：“都给你”
“不过我先跟你说好，那些人我都不熟，连一顿饭都没吃过，顶多是在网上聊聊，你要是想谈恋爱，还得慎重选择，别像我一样，找个三十岁老男人潦草结婚了，连个婚礼都没有”
“婚礼都没有？这家人这么穷？！这算哪门子结婚啊！你别是被人骗了！还三十岁！对方老牛吃嫩草啊！”王潇情绪一激动就抓沈从念的小臂，隔着风衣布料还在他小臂上挠出三道红痕。
沈从念痛得龇牙咧嘴，抽回小臂：“哎呀……不穷的，他爸妈只改口费都给了我八万多，很好的寓意，就是我们的婚姻不是那种普通婚姻，你就别管了，我先把那些Alpha好友推给你”
王潇皱眉，情绪不太高涨，弱弱嘟囔句：“不是普通婚姻……难不成结婚是为了合法约唔——”
沈从念为自己的及时庆幸，“收起你的邪恶想法！”
“……喔”
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抛诸脑后，收到沈从念发来的一连串联系方式，王潇单看那些人的朋友圈图就已经挑花了眼，嘴角拽都拽不下来。
“哇塞……真不愧是念念严选，这身材果真一个比一个好”
沈从念傲娇挑眉：“那当然，颜控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对了，我打算下个月离职，你和周洲说一下，看看到时候谁负责带新人”
王潇听到这句才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离职？你离职之后打算在家全职照顾老公孩子？事业不搞了吗？这不像你哎念念”
沈从念摇头。
他也还没决定好下一步做什么，这些年手里存下不少钱，想开店，又还没想好开什么店，在什么地段。
“还没决定好，你也知道，在别人手底下打工永远不如自己当老板舒服”
王潇半蹲下身搂住沈从念小臂，扬起头可怜兮兮：“那沈老板带上我吧~我做你小弟，我当初来网吧可都是跟着你来的，现在你开店了，不会想抛下兄弟我吧？”
沈从念尝试推开，可奈何这小子浑身牛劲儿，只好妥协，“只要老板同意你走，那我这边随时欢迎”
王潇得到满意答案，心满意足松开手，“那就好~”
沈从念终于得空捡起手机，擦擦屏幕上的灰尘，点进与江墨懿的聊天框，不紧不慢地回他消息。
【江叔叔：晚餐想吃什么？聚餐地点和你的网吧离得近】
沈从念吃饱来上的班，肚子还是饱的状态，想了想，还是打下两个字：【烧烤】
【江叔叔：好】
快要十点钟，上网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不少，除了包间还是满员状态，大厅已经剩不下几个。
沈从念怀里抱着一瓶橙汁，下巴磕在瓶盖上，生物钟一到，又开始迷迷糊糊犯困，眼皮一垂一垂，仿佛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
江墨懿轻手轻脚推门走进来，看他已经困到翻眼白，仍然笔直的坐在那里，故意抽走橙汁，眼疾手快伸手过去接住他垂下的脑袋。
掌心一片柔软、温热，脸颊两边的肉因为他掐下颚的姿势都挤到前面来，肉嘟嘟鼓成一团，江墨懿下意识捏了捏，直到把人捏醒，才收回手。
沈从念咂舌，意识还没清醒，两只手已经接过那香喷喷的烧烤，话音含糊：“谢谢江叔叔……”
江墨懿看着他从塑料袋里拿出烤串，咬住肉，睡过去，几分钟后醒来，撸下烤串上的肉，然后再次睡过去。
“不是在家补过觉了？怎么还这么困”江墨懿半蹲下身，将他耳鬓处杂乱的发丝全都撩到耳后去。
“嗯……不够，以前都是睡一下午的，可是白天忙着领证见家长，总共就睡了两个小时，幸好今天人不多，等他们都走的差不多，我就能睡会儿了”沈从念仍然无精打采，说的话也有气无力如蚊子嗡嗡。
江墨懿顺毛撸了撸他的后脑勺，“我等等也要回学校值班，不能陪你，明天我没课，接你回家”
沈从念机械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江墨懿说的话。
离开网吧，弯腰在草里吐了好半天的男人总算直起上半身，他身形摇晃，身上散发着酒气，手指头晃来晃去的瞄准江墨懿：“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可欠了我大的，领导推的酒可都是我替你喝的”
“你小子，聚会结束不想着先送我回家，你想着泡oga，你不是跟我说不喜欢他吗，我再信你的鬼话，我就是狗！”
“大半夜的别撒酒疯，他还小，自己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工作不安全”江墨懿手搭上他肩膀，冷不丁被人推开。
“去你的，还……”Alpha打了个酒嗝儿，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还离得近，搁多少公里你心里没点数？他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上网你不放心，你就放心我呗？我坐车里一个小时是来看你们俩恩爱的？”
“淡了……从大学到现在的感情淡了，你你你……你见色忘友，你个狗！”酒劲儿上来，他捶胸顿足地倒这些年的苦水。
说着说着，又开始抹起泪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做兄弟哪有你这样的，说好要脱单一起脱单，你小子憋了个大的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还背着我吃的那么好……我都还没牵上小手，你先吃上嘴子了，这不公平！”
“……”
江墨懿只感觉额角青筋在跳动，强行拉起地上的酒鬼，抬眼对上沈从念茫然的目光。
沈从念听到吵闹的动静才走出来看看，他已经观察好半晌，从那酒鬼吐苦水开始就站在店门口听着。
知道江墨懿已经注意到自己，便先跟他一起将酒鬼拖进车后座。
江墨懿的嘴长了又长，想说的话卡在嘴边。
沈从念站姿乖巧，手背在身后，夜晚的凉风吹动他头顶翘起来的一小撮呆毛，迎面带给江墨懿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oga信息素。
巧克力和牛奶气味融合在一起，香甜的味道衬托的气氛都暧昧了些。
他笑盈盈望向江墨懿，黑色眸子在月光照耀下亮晶晶的，瞳仁里映出对方的脸：“没想到纪老师私下里是这样的，真有趣”
“嗯，他私下里像个神经病，有没有吓到你？”
沈从念摇摇头，听到车内的呼噜声，与江墨懿相视一笑：“其实……我还想知道江叔叔你私下里会是什么样子……”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在记忆里，江墨懿永远是一张冰块脸，没有幽默细胞，没有可以让他神情松动的事情，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淡淡的死感。
尤其是高中时期，天天耷拉着脸，像每个人都欠他几百万，严肃的好笑。
最近几天是沈从念见他情绪表现最多的时候……
“在想什么？”江墨懿侧头，想借着网吧的光看清楚沈从念的表情。
“啊，没、没什么，江叔叔你快走吧，你不还要回学校值班嘛”
江墨懿迟疑地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不知怎的，沈从念竟然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不舍。
他让开路，等车门关闭，又凑到车窗前，“江叔叔，谢谢你~你真好，为了给我送烧烤还特意跑一趟”
江墨懿视线扫过他一张一合的唇瓣，耳尖火热，赶忙把车窗升上去，说话速度也提高不少：“小事而已，你喜欢就好”
沈从念朝驶出去的车屁股挥挥手，转身回网吧，那点困意也因为这半晌彻底驱散。
坐下来又撸了几串烧烤，后知后觉想起江墨懿的话。
白天？！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