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演唱会完成,吃海鲜完成,捡贝壳完成,晒日光浴完成,坐游艇兜风完成,纪念品……未完成,在海里游泳……未完成”
腥咸海风拂过面庞,暖和日光洒在记录本上,照的荧光笔迹发光,沈从念托腮撑在桌面上,白色衬衣透光,朦胧勾勒出他的身姿。
前方碧水蓝天景色怡人,汪洋之上漂浮、游荡一艘艘船艇,海浪拍打沙滩,后浪推前浪,来不及跑走的路人被海水冲倒。
食指在一条条活动后面画的对钩处摩挲,思索该怎么完成后面计划。
江墨懿推门进来,掌心搭在他腺体。
沈从念在屋里没有贴抑制贴的习惯,任由信息素散发,二次分化的oga更加敏感,天天捂着腺体没什么好处。
江墨懿起初还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贴,次数多了,也就不管了,只要不是什么诱导易感期的信息素,他怎么轻松怎么来。
凑过去,歪头看清楚他本子上画的东西。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沈从念一一记录,用不同颜色的笔涂出几个小人,金色荧光笔在眼睛上画圈的小人是他、左眼下方有泪痣,褐色水彩笔画锅盖头的是沈从念,角落里露着门牙叉腰极其潦草的火柴人是米花。
江墨懿被抽象画风逗笑,从他手臂下方抽出本子,一页页往前翻:“沈同学,挺有绘画天赋的,考虑接稿吗?接稿的话我给你雇保镖”
“你又笑话我”
“不敢”江墨懿合好本子还回去,摸摸他炸毛的发丝:“把头发梳好,带你出去玩”
沈从念听话,绕过他朝卫生间走,拿起一次性梳子从发根顺着往下梳,压不下去的地方就沾点水强行梳。
“江叔叔,我们一起去海边游泳吧,我听说海边那个高架台上超级出片,我准备的泳裤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咚一声闷响,沈从念丢下梳子离开卫生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江墨懿在门口呆了一瞬。
江墨懿扶住后腰,疼的呲牙咧嘴,余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瞬间收敛表情,没事人似得站起来。
“江叔叔……如果实在疼可以不动,你这样一瘸一拐的,更好笑了”
江墨懿后背一僵,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像凭空被按下暂停键。
沈从念摸摸他后腰,揪起衣服一角,那处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紫。
只看看都感觉到了痛意。
“磕的好严重……还偏偏在后腰”
“没事,只是皮外伤,疼过这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江墨懿拉下衣服。
“这哪是疼过这段时间就没事的事情,江叔叔,你又不是小年轻,都这个年龄段了腰可要好好护着才行,这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后悔都来不及”
“我之前给我爸买的护腰,我可以再给你准备一份,挑选这个我可有经验了”
“……谢谢,用不到”江墨懿扶墙挪到床边一坐,扯到后腰皮肤就一阵头皮发麻的疼,“我身体素质很好,到五十岁都没问题”
“五十岁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谁还折腾的起,这个时候身体素质好有什么用”沈从念小声嘟囔,后背被江墨懿的视线盯得冒出一层冷汗。
“你说什么,大点声”
沈从念尴尬地哈哈笑,慌乱摆手:“我没说什么,我刚刚就是在想,江叔叔你那么会健身,六十岁也没问题的”
又赶紧岔开话题:“那就先不去游泳了,我们两个一起去找家店做纪念品,有手模、脚模,做个独一无二的杯子也可以”
“你不用迁就我,想去游泳可以去,我在沙滩坐着看你就好”
沈从念摇摇头,盘腿坐在床上:“我不是那种抛弃朋友独自享受的人,反正还有时间,等你养养,我们再一起去游泳也可以”
“……”
江墨懿很想说其实很乐意被抛弃。
他对海洋有恐惧,之前在酒店大堂看着沈从念下水,自己无动于衷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水。
普通鱼类看看还好,长相奇特的海鱼会觉得头皮发麻,能来到三亚陪沈从念在海边捡贝壳、坐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江墨懿仍然记得坐在游艇上的眩晕感,抓着栏杆,船体每晃动一下都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身子探出去,看着幽蓝的海洋,恐惧感极具加深。
不行……他不敢游泳的,更别提在海里游泳。
“江叔叔?江叔叔!”沈从念的手往脑门上放,试探他额头温度:“没发烧啊……你脸色好难看,是更疼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看看骨头”
“不、不用,我躺下缓缓就可以了”
江墨懿心底的恐惧战胜腰上痛楚,卷起被子翻过身。
——
“江墨懿!快下来一起玩!这水很凉快很舒服!”
快要游到湖中央的少年大声呼喊,手臂高举,朝岸上的江墨懿挥舞。
他没得到回应,扫兴的切了一声:“江墨懿!别那么胆小鬼好吗!”
江墨懿始终蹲坐在岸边,个子矮小的没有旁边杂草高,他脸颊稚嫩,扯着嗓子,用青涩未变声的嗓音喊:“你快上来!老师说了不可以在陌生水域游泳!很危险!”
“哪里危险,你就是胆小,我都游到这里了,怎么不见危险?”他说着,憋住一口气下了水,努力往湖中心的方向游,露出头:“看吧!我就说没有危险!”
江墨懿没有听他的话,抱着沉甸甸的书包坐在石头上,“daddy让我五点前回家,你快点上来,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那你先回家,小屁孩就是麻烦,我再玩一会儿就回去”
江墨懿谨记老师说的不要独自在湖边游泳,怕对方出什么意外便又坐在大石头上等好半晌。
游回岸边的少年把校服往身上一套,脸上挂着不耐烦:“不游了不游了,带着你真是扫兴,回家了”
他这才抱起书包,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照常吃饭、洗漱、上床休息,半梦半醒间被人摇醒,入眼是一双急到猩红的双眼。
肩膀被掐的生疼,耳边不断重复着男人接近歇斯底里的吼声:“小江,你有没有看到我家荻荻!他不是和你一起放学回来的吗!”
江墨懿茫然,老老实实把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就看见那平常和蔼的邻居叔叔突然发疯一样冲出门。
几天后,daddy说,荻荻在上岸后没有按照原路线回家,而是折返回去又钻进湖中游泳。
在下潜时意外被水草缠住,越着急想要逃离,那水草就缠的越紧,就这样慢慢缺氧,没了生息……
救援队打捞起荻荻,尸体已经被水泡的肿胀,鱼类啃食他的尸体,有些部位甚至露出森森白骨,彻底面目全非。
江墨懿抱着花去看望荻荻两位父亲时,在一张没能烧掉的、警方提供的照片上看见了荻荻惨状。
他还记得那天站在门口,印象里和蔼可亲的邻居叔叔,蓬头垢面像疯子一样抓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再多待一会儿!为什么不能看着他回家!为什么不跟我说他去了湖边!
“我的荻荻他很乖……他不会主动去湖边的,是不是你带他去的!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儿子!”
江墨懿吓得身体僵直,当时的他也不过小学三年级,荻荻是初中生。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江墨懿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不知道他会折返回去……”
再后来回到家,江墨懿很长一段时间梦回那天。
梦到荻荻在幽蓝湖水里朝他伸手,梦到他身体膨胀脚踝上缠着水草质问他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梦到荻荻的父亲癫狂表情。
真的是他错了吗……是他害了朋友吗?可他已经说过水下很危险,他不知道荻荻会折返回去。
“不要下水……不要下水……”
——
“不要下水!”
江墨懿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细密汗珠浸湿了刘海。
一条湿热毛巾贴上来,小心翼翼擦拭着额头。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过沈从念的毛巾,始终低头迟迟没能从梦中脱离出来。
沈从念面露担忧,“江叔叔,你刚刚一直在喊不要下水,梦到什么了,会让你这么恐惧?”
“念念,对不起,我、我真的怕水……我做不到陪你去游泳,我过不了心里那关”江墨懿艰难说出。
预想之中的责备没来,反倒是被一个温暖怀抱紧紧搂住,甜甜的牛奶味安抚信息素像只温暖的大手缓缓抚平他激动的情绪。
“没事啊,你不用跟我道歉,人总会有害怕的东西,你不需要为了我迁就”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游泳,贝壳你陪我捡了,日光浴晒了,海鲜也吃了不少,这次三亚之旅我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快快忘掉吧……你身边还有我呢,不怕喔——”
沈从念模仿往日江墨懿揉他头的动作,也揉江墨懿的头,等到感觉到对方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才把手挪走。
他嘿嘿一笑,与江墨懿脸颊相贴:“原来江叔叔你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好让人怜爱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