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神经瞬间绷紧,目光飞速扫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射箭之人未料到这看似瘦弱的女子竟能躲过这一箭,微微一愣,但多年狩猎的本能让他立刻回神,迅速搭箭拉弓,准备再度攻击。

    姜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几乎在利箭射出的同时,她反手抽出镰刀,猛地掷向那片树影。

    破空声传来,‘噌’的一声,利箭与镰刀相撞,刀刃断裂,箭矢偏离,射入旁边的泥土。

    对方似乎是个老练的猎手,短暂慌乱后迅速调整策略,不再急于攻击,而是悄然移动,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接近姜晚。

    姜晚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手中没了武器,她屏息凝神,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风声、树叶沙沙声、溪流潺潺声。

    能感觉到,那人正缓缓接近自己。

    突然,右侧大树上的几片绿叶落下,几乎同时,姜晚猛地向左侧扑倒,顺势翻滚到一块大石后。

    就在她刚刚藏好的瞬间,一支利箭擦着她的头顶飞过,钉入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姜晚抓住机会,毫不犹豫,金色魔法唤醒藤蔓,将树上的人捆了下来。

    树上的人显然没料到缠在树上的藤蔓会突然活过来,目光闪过一丝惊恐,挣扎着试图逃脱,但很快被藤蔓缠住手脚,倒吊下来。

    弓从手中脱落,箭筒里的箭撒了一地。

    一个纤瘦的身影缓缓走近,随即一支泛着寒光的箭头抵住他的脖子,一张倒着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谁派你来的?”

    她还真是受欢迎得很呢。

    自从来到这里,这已经是第二次暗杀了。

    之前那个女子将她骗入老虎的领地,后来遇到季凛这个麻烦,一直没机会处理。

    这一次,被她抓了个正着。

    男人紧闭双唇,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回答。

    她不打算放过这个男人。

    毕竟他对自己动了杀意,且已看到了她的秘密,一个季凛已经够麻烦了,她不想再生别的事端。

    “不说话?”姜晚压低声音,沙哑的,带着几分危险,手中力道微微加重,锋利的箭尖划出一个细小伤痕,溢出一丝鲜血。

    就在这时,他忽然睁开眼睛,诡笑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

    姜晚神色一凛,尚未明白他的意思,但下一秒便感到一阵晕眩,手中力道一松,身子一软,跪坐下去。

    她撑着昏沉的头,忽然注意到手臂上的伤口。

    心一沉。

    箭上有毒?

    还没来得及思考,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后,捆绑着男人的藤蔓因魔力消散,迅速收缩并恢复原状。

    男人重获自由后,回头仔细观察这迅速恢复的藤蔓,不由得心生忌惮。

    是巫术?

    不对。

    再厉害的巫术都是障眼法,只要克服恐惧,守住本心,便不会轻易被迷惑。

    可她这藤蔓,怎么会如此怪异又真实,像蛇一样缠得他差点无法呼吸。

    稍作沉思。

    他复又看向昏迷的女子,心中虽有疑惑,但碍于任务,只得将这疑惑埋于心底,掏出怀中匕首,上前两步,正欲下手,却在这时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迅速靠近。

    他动作一滞。

    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原地。

    时幽赶来时,看到一个迅捷的身影跃上树枝,显然是要逃走,他厉声喝道:“站住!”

    他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姜晚,目光微冷,拔剑追了上去。

    但那人似乎对山林极为熟悉,几个转弯后便不见了踪影。

    .

    “嗒、嗒...”

    伴随着水滴的滴答声,姜晚缓缓睁开双眼,一股霉味混合着腐烂的恶臭瞬间涌入鼻腔让她猛皱眉头。

    她动了动身体,脑袋还隐隐昏沉,四肢微微发麻,应该是躺了很久了。

    身下的稻草潮湿而肮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草梗间还夹杂着不知名的虫蚁。

    她低头看见后,不禁惊呼一声,从草堆上猛然站起,牵动了脚腕上的铁链,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姜晚脸色一僵,抬起右腿仔细一看,纤细的脚踝上赫然扣着镣铐。

    她这才开始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四周的光线极其微弱,只有几缕黯淡的火光从外面透进来,墙壁上布着青苔,水滴不时从头顶的石壁滴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被关起来了?

    是谁?

    她连忙跑到牢房木门旁,朝外面喊道。

    “喂?!”

    “有人吗?”

    许久都无人回应。

    除了沉闷的滴水声,四周安静极了。

    如此昏暗潮湿的环境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呼吸间尽是沉重和污浊。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过来,但吸进去的空气让她的胃部隐隐作呕。

    她回想着细节。

    她被袭击了,箭上有毒。

    不对,不是毒。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皮,已经结痂。

    箭上应该是迷药,所以她昏迷了。

    那是被那个人抓了?

    她焦躁地来回走动,锁链拖动的声响回荡在牢房内。

    片刻后,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对不对!

    那个人射箭的狠辣,明显是要杀她。

    怎么可能改变主意要活捉她。

    牢房内的时间异常难熬,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要不...直接逃吧?

    可是不知道外面是哪儿,这一逃,不就暴露了吗。

    不行。

    本来季凛怀疑她不是姜家千金的身份,就已经够麻烦了。

    如果再出问题,她在北疆的日子就难过了。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她不可能一直不使用魔法,得想个万全之策,即使瞒不过季凛,起码也不能在别人面前露馅。

    周遭的环境潮湿、昏暗,滴水声像是恶魔的低语,似有无数看不见的触手,令她呼吸急促。

    她蹲下身来紧紧抱住双臂,试图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安慰。

    可越是待在这阴暗狭小、潮湿异味的空间里,胸口的窒息感就越强烈,双臂上的手指不由得一根一根收紧,指节微微发白,指甲嵌进肉里,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

    那种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像毒蛇,紧紧缠绕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汗水逐渐浸湿衣衫,直到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环境下响起,清晰可闻。

    她猛然起身,心脏加速跳动,双手紧紧抓住牢柱,向外张望。

    没过多久,便看见了一束火光。

    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牢房中回荡,伴随着一阵某个重物正被强行拉动的拖拽声,令人心中愈发不安。

    火光越来越近,照亮了牢房内的阴暗。

    随着那人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是个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她担心季凛看不见自己,急忙将手伸出牢房,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喜悦,“季凛!”

    喊声刚落,她便注意到季凛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侍卫,还有一个被拖拽着的男人。

    那人头歪向一侧,应该是昏迷了,破烂的衣服下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

    她盯着那人的脸,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是今天企图暗杀她的那个人!

    她脸上的喜悦瞬间凝滞,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犹豫着想要开口道谢,却察觉到季凛脸上的表情异常冰冷。

    季凛的脸半掩在阴影中,银质面具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漠然审视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你跟这个人说了什么?”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质问她。

    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姜晚怔了一下,“你怀疑我?”

    “季凛,你怀疑我?”她眼底有淡淡的不可置信,没控制住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委屈,“我受了伤,差点被这个人杀死,你明明答应过给予我保护的,你不守信用。”

    “你支开了时幽。”季凛绷着脸,眼底似有阴霾缓缓氤氲开来,“这点伤,也算?”

    闻言,她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眉头拧着,目光微闪,“所以,是你把我关在这儿的?”

    她甚至想过自己可能是被别的仇家关在这儿,却从未想过会是季凛。

    她以为,就算两人关系再差,至少看在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关起来。

    “时幽呢?”她的目光越过两人,向后方探去。

    “他在边哨抓到了这个人,受了伤。”

    听到季凛说时幽受了伤,她心中忽然一紧,“伤得重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季凛,你就是从来都没信过我...”望着季凛那冰冷陌生的眼神,她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失望,亦有些愤怒,太多情绪充斥心头,像压了沉甸甸的巨石般,沉闷、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差点没控制住的,鼻头发酸,连忙抬头向上望去,倔强的强迫自己把里面波光粼粼的东西全部憋回去。

    温暖的火光,将她的影子微微拉长,总显得过于纤瘦、无助了些。

    少顷。

    她整理好情绪,眼神变得坚定。

    回家的路注定充满挫折,既然她已经深陷泥潭,那无论如何都要挣扎着、绝不放弃的爬出来。

    无论他信不信。

    “我没有支开时幽,只是请他帮个忙而已,我去山林仅仅只是想要沐浴,我人既然被你关在这儿了,那溪流边的衣服,你们应该是看见的。”

    “季凛,你根本没有保证我最基础的日常生活,我需要自力更生以外,再是你堂堂一个将军,侍卫营那么多人,就只有他能使唤吗?”

    季凛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停留,缄默不言的摸样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沐浴、衣物、这些,都可以伪装、作假。”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又危险,“而你所说的保护,你我之间的交易,只有保护这一条。你既然使唤了时幽,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姜晚深吸了一口气,让杂乱的心冷静下来,“我保护得了自己,这就是对我自己负了责,而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关在这里,何尝不是言而无信!”

    她迎上他漠然审视的目光,“你不是很会查吗?我倒是希望你好好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话音落下,牢房内一片寂静。

    季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甚至都未挪动半分,这倒叫她很难窥探他心底的真实情绪。

    须臾。

    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不辨情绪,“既然嘴硬,那便在这里关上几日。”

    他目光一扫,旁边的侍卫立刻会意,上前打开牢门,将地上昏迷的男人拖了进去。

    牢房门被关上。

    姜晚眼瞅着季凛转身离开,突然伸手抓住他后腰的衣带,“我、我不要待在这里。”

    季凛侧眸,不悦似的皱了下眉,“手,不想要了?”

    姜晚梗着脖子,“...既然你不信任我,为什么不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她不想待在这个狭小、潮湿、昏暗的地方。

    本以为季凛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好,解开诅咒,就放你出来。”

    果然。

    这男人是不会那么好心的。

    “你休想!”姜晚猛地抽回手,垂下的手指不经意间勾下来了一缕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