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京路上纪回说要买宅子,容新便留了心,回京后便找时间去牙行打听哪个宅子合适。他看中了京都外围的一座废宅,因其旧主家道中落,不得已将宅子挂卖,又因宅子太大房屋陈旧维护要花费太多银子,旧主长时间找不到买家便干脆搬到另一处小宅子居住了,这座旧宅无人照看,便逐渐荒废。容新虽看好了这座宅子够大,原本的构造也还算考究,但也踌躇于宅子的翻新和改建,所以还没入手下定。如今既然纪回让他买宅子,他便又动了心。

    找个空闲时间,容新托牙人约了房主,和纪回一起看宅子。

    纪回下了马车,和容新站在宅子门口四顾一圈,点头道:“位置虽然偏,但门口这条路往东南一直走便到京都中心,也算方便。”

    容新点头。

    纪回和容新跨过高高的门槛,那门槛的旧漆还能看出些红色来。他们往里走,没走几步便看到了野树下的牙人和——“沈员外郎?”纪回笑了,这竟然也能遇到。

    沈多年见买家是纪回和容新,他也愣了,不过既然是熟人,他自然也很高兴。

    “哎呀我家这宅子挂卖好几年了,今天总算遇到识货的了。别看我不成器,先前祖上也是出过将相宰辅的,只是到我和我兄弟这一代人丁凋落,无力支撑偌大家业。容员外郎和纪女官若觉得行,咱们今天便可过契。”沈多年给了容新一个眼色,他误会这是容新要买宅子娶媳妇呢。

    “我们仔细看看,沈员外郎这宅子可够旧的。”纪回笑着往里走,她感觉地方应该够用。

    沈多年一边领着纪回和容新看宅子,一边介绍到:“这宅子占地广,有湖有景,宅子后面一大片的竹林,春天可以挖笋子。小时候我们东院赏梅,西院赏枫,入冬踏雪,夏至摸鱼……哎呀说着说着我有些想我兄弟了,他那阵儿特别闯祸,好像和谁家公子玩儿的特别好,拉着人家摸鱼不料竟两个人都滑到了湖里,差点儿出事,为着这事我爹差点把他的腿打断了。你们以后有孩子,可别让孩子去湖里玩儿啊!”

    纪回笑笑,没搭话。容新快走几步,挡在纪回和沈多年中间。

    正闲聊间,纪回在湖边凉亭里看见一个人,她眨眨眼,还以为看错了。

    “那儿是不是有人?”纪回问容新和沈多年。

    “哎呀真有人,走,看看去。”沈多年率先走过去,到近前一看,沈多年连忙小跑起来去见礼:“哎呀哎呀,怎么是二皇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凉亭中的男人长相和皇帝有几分像,阔肩窄腰身材挺拔,一看就是多年习武之人。

    纪回走近一些,却只在凉亭外较远的距离行了礼,并不靠近。

    凉亭里二皇子对沈多年道:“我前段时间遇到多生了,他在平海军混的不错,只是挂念老母和你,便托我给你们带些银两和特产。东西我已经差人给你们送过去了,想起我和多生小时候的事,便来你们老宅看看,听说你这宅子还没卖出去?不若卖给我吧。”

    沈多年一愣,忙回头找纪回和容新,指着二人对大皇子道:“哦,这不,已经卖出去了,这位是纪回纪女官和容新容员外郎,都是我金部司的同僚。”说着,忙暗暗给容新猛眨眼睛。

    二皇子看了纪回一眼,只觉得这女孩儿妆容浅淡,衣着朴素,但发上的金色一字夹就如画龙点睛,一下子让寡淡的装束有了生气。

    “女官?金部司的女官?”二皇子皱着英挺的眉毛,歪着头问。

    纪回看着二皇子,突然觉得赵炙煦和他二哥还挺像。她行礼道:“民女并不是女官,只是拿了陛下的圣旨在金部司里做些杂事罢了。”

    “听闻三弟向陛下请封了一位颇具经商头脑的女官,没想到今天竟遇见了。”二皇子笑着招招手让纪回进凉亭说话。“坐。”他指了指凉亭的椅子。

    凉亭的椅子是木质的,但秋末冬初,凉得很。容新走过去,把披风解下垫在椅子上,纪回才坐下。二皇子看了看容新,挑了一下左眉。

    旁边沈多年眼神在二皇子身上和容新身上左右转啊转,脚指头把鞋底都快抠破了。

    二皇子习武多年,自是不怕冷板凳。他坐在另一半的长椅上,道:“纪姑娘的令尊是?”

    “家父纪辅运,官任六品奉直大夫。”

    “纪辅运,是宅子很大,家里很有钱的那个六品官?”二皇子问道:“原来你是他的女儿,听说纪辅运财能通神,竟是虎父无犬女。”

    纪回低头笑了笑,道:“原来家父的名声是这么传扬与人的。”

    “只听三弟说过,我便有些印象罢了。”

    初冬阳光并不盛,但他们坐在湖边,湖水反着光,打在凉亭的柱子和人身上,影影绰绰。二皇子只觉得这女子说话声音柔软悦耳,语气缓如流水,实在好听。他眼神落在纪回的发髻上,准确来说纪回并没梳什么发髻,只两只小辫子把头发拢了起来披在身后,耳侧的夹子上一条细细的金链条垂在发丝里,若隐若现。

    “赵炙煦眼光倒是好。”二皇子眼睛移向湖心,看着湖上几只野雀道:“他说你有经商之才,不知纪姑娘有产业几何?”

    “薄产几处罢了,只有些许银钱进账,实在是不敢表于人前。纪回攀得三皇子抬举聘为幕僚,但能力有限不值一提。”纪回委婉道。

    “你这回答就很值得一提。”二皇子歪着头下巴指了指容新,“你是他的夫婿?”

    旁边沈多年露出会心一笑,颇有遇到知音之感。

    容新作礼答到:“回殿下,我与纪五小姐乃异姓兄妹,五小姐尚待字闺中,还请殿下慎言。”

    “我看你对她照顾细心,还以为你二人已有婚约。”大皇子笑着道:“纪姑娘年纪轻轻,整日和相貌如此出众的哥哥成双入对,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纪回笑而不语。

    沈多年脚指头又扣地了。

    送走二皇子,沈多年干笑着看着容新,心中千言万语此时不能吐露与人,快憋出内伤了。容新耸肩,他只满眼看着纪回,别人什么想法都不重要。

    沈多年指着宅子问容新,“买么?”

    容新看纪回。纪回:“买啊,沈员外郎话都说出去了,我若不买二皇子该怎么想?”

    沈多年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尬笑。他可不想让二皇子买走,以二皇子和小弟的情义,说不得便要将宅子转送给小弟,那小弟以后在官场还怎么抬起头做男人!

    于是纪回用容新的名字买了沈多年的老宅,容新推脱过了,但纪回坚持说自己若买了宅子纪家人必发难,所以容新必须从了她。容新拗她不过,心想反正自己的就是阿回的,也就应下了。之后容新着人安排房屋修缮事宜,让工匠连夜赶工尽快先把居住的房屋盖起来,其他的慢慢修整。他留了主屋给阿回,按阿回喜好细心布置,内中点点心意暂且不提。

    话说赵炙鑫和赵炙煦回京后便匆匆进宫面圣,把和平海军水师那里商量的结果呈报了上去。和皇帝说了会儿话出来,赵炙鑫离宫后去了沈家老宅,这边赵炙煦却马不停蹄地跑到回福楼。纪回还没回来,赵炙煦便在回福楼吃了饭,洗了漱,大白天便拱进被窝。

    阿回的被子软软的,香香的,赵炙煦虽然困,却也着实心痒难耐,不过赶路疲惫,他不多时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