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惊出了一身冷汗,恐惧就像支晚来的箭,一下子就把她击穿了,但她还能勉强维持着,暂时没有被击溃。
里德尔很温和地注视着她,手指轻轻滑过她魔杖的杖身,温柔得就像在抚摸情人细腻的肌肤,他的声音应该是相当动人的,带着那种引诱的滋味,但落在哈莉耳中,这就像蛇一样冰冷、滑腻,“嘶嘶”吐着危险的信子。
“所有人——他们都不重要,哈莉,我只关心一个人——你。”
哈莉已经说不出话了。
里德尔看着僵在原地的她,故作天真地晃了晃脑袋:“哦,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别害怕嘛,哈莉,你现在还好好的呢,瞧瞧——”他举起魔杖,在空中画了个圈,哈莉也跟着魔杖一起转圈——“全须全尾的。”
哈莉气得浑身颤抖,只听他接着说:“说真的,我有不少问题要问你呢——一个毫无超常魔法天赋的小婴儿是如何在阿瓦达索命咒下活下来的?你怎么能除了一道疤以外毫发无伤,而伟大的伏地魔的力量却被彻底摧毁呢?”
哈莉喉咙紧得要命,别说她自己也不怎么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是她知道,她也说不出来话——她感觉自己的嗓子□□涩红肿的肌肉堵塞着,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供她呼吸。
“深呼吸,小姑娘,深呼吸——”里德尔轻佻地笑着。
哈莉的目光始终游离着,她不再能像一开始那样死死盯着他了,脑子里满天乱飞的思绪把她搞得一团浆糊——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不然,最起码,她和金都得永远交代在这儿,等着几百几千年后可能再出现什么会蛇语的倒霉蛋发现他们,把两个衣服破烂、白骨森森的家伙带回到地面上——那时候谁还知道她是谁啊?运气好的话,她倒是能飘出去和桃金娘作伴,可难道她真的要跟她共享女盥洗室吗?她真的想吗?
梅林在上,不吉利的话果然还是不能乱说。
哈莉感觉自己的眼眶都开始发胀了。
忽然,她瞄到地面上昏迷不醒的金——他比之前看着更苍白了,与此相对地,里德尔的身躯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在吸收金的生命——在这么下去,她可能真能见证一个幽灵的诞生了——哈莉悲哀地想,罗妮一定会伤心的,一定。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行动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你一向我出手就丧失了力量,”哈莉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对里德尔开口,“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为什么你不能置我于死地——因为,我的母亲用她的生命救了我。”
哈莉站得越来越稳,先前那些惊慌导致的颤抖已经被激动所取代,一想到母亲,她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是她阻止了你。我见过你,你的现在——一年前,你只不过是一缕幽魂,附着在别人的身上苟延残喘。而现在,你也依旧只能躲躲藏藏,见不得光,我想这跟你自己曾经预想的无所不能的自己恐怕是相距甚远吧。”
里德尔那张俊美的脸扭曲了起来,气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恐怖极了,然而,紧接着,他就换上那副人模狗样的伪装,用抽搐的肌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么,是你的母亲舍身救子,对,这可是最有效的护身符,我明白了——你根本没什么特别之处。我之所以想知道这个,不过是因为我们之间那惊人的相似——哈莉·波特,你也肯定注意到了,我们都是混血,都是孤儿,都由麻瓜抚养长大,可能也是自斯莱特林以来唯二在霍格沃茨懂蛇语的人,我们甚至连长相都有些相似……无论如何,你只是运气好才会从我手中逃生的,现在我知道了,是的,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里德尔。”
听完他这一番长篇大论,哈莉忽然笑了,她抬起头,看着里德尔那张近在咫尺的年轻的脸,“我本来可不是孤儿,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了孤儿。如果说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那个见鬼的预言真的会成真,我注定是你的死敌……那么,就是你自己让这一切变成现实的!”
她猛地推了一把里德尔,这让他的背被迫撞到了坚硬的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哼。
哈莉死死盯着他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是你促成了自己的失败。”
预言也是命运的一环——如果这世界上真有什么所谓的无法抗衡的命运,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因果报应……那促成伏地魔之死的就是伏地魔,他杀了她的父母,她也将置他于死地。
里德尔扭曲的笑容彻底恢复了平静,他僵着一张脸,冰冷地说:“我要给你一点教训,哈莉·波特。”
他推开哈莉,走向千年来岿然不动的斯莱特林石像,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哈莉知道他在说什么——
“跟我说话吧,斯莱特林——霍格沃茨四巨头中最伟大的一个!”
密室开始颤动,细小的石子和灰尘一起,从天花板的缝隙间掉落下来,斯莱特林的嘴越张越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里德尔依旧张开双臂面对着雕像,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跟我说话吧,斯莱特林!”他振动双臂,再次高声呼喊。
斯莱特林张着空空的大嘴,静默不语。
镇定与得意彻底从里德尔的脸上消失了,他惊慌地转过身来,看向哈莉——
“你做了什么?”
哈莉觉得莫名其妙,她什么也没做,这段时间,她就忙着一件事了——活命。
她看着神色癫狂的里德尔,想了一下,心里那块儿大石头轰然落地——她大概——安全了。
“你本来想干什么呢,里德尔?”她看着他,抬起了眉毛,好整以暇道,“你想要放出蛇怪来攻击我,是吗?”
里德尔不语,只是愤愤地看着她。
哈莉再度开口:“我想,我的朋友们已经找到了邓布利多,她们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而你的蛇怪——也许受某人指使,想要发起攻击,但它就算再强横,也不可能敌得过伟大的邓布利多。你又输了。”
长时间的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她在里德尔阴恻恻的目光下坐到地上,一只手扶着金渐渐冰冷的身体,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膝上,笃定地看着他——
“我想,用不了多久,邓布利多就能找到这里,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里德尔嘶哑地说:“别想了,波特,我不会给你耍诡计的机会的。邓布利多根本就进不来,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个,才能打开密室的大门。”
哈莉静静地喘着气,调整呼吸——
“他或许进不来,可是,你也出不去。”
她笑起来:“你要跟我一起在这儿待着等死,是吗?”
里德尔不可能要自己走出去,邓布利多会毫不犹豫地处理掉他,现在的他在那位无所不能的强大白巫师面前不堪一击;留下来?他依靠吸取他人的生命而获得实体,等到这个密室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他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就得被迫滚回日记本里,陷入长久的黑暗。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还会蛇语呢?
也许密室再也没有被打开的那一天,他也就别想再等着重见天日。
里德尔显然不是什么蠢货,他当然能想明白,哈莉的话就像一根粗大的鱼刺,插在他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用力吞咽,还会把自己的喉咙刮得流血发烂,血水混着唾液,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往肚子里咽——他都要担心尖锐的鱼刺会划破他的肚肠。
他像看死人那样看着哈莉,哈莉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死不了了。
半小时后,金·韦斯莱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血色,他撑着疲惫的身体悠悠转醒。
“金。”
哈莉半跪在他身前,一双翡翠一样的绿眼睛在幽暗的光下熠熠生辉。
金昏沉沉的大脑几乎在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他干了什么?
他挣扎地坐起身子,恐慌顷刻间就占据了他的全部。
他害怕……害怕在这双眼睛面前暴露出自己的阴暗与丑陋——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记性变得很差,常常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醒来,对此却没有一点儿印象,他曾经身上带着颜料、带着血,曾经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女盥洗室的水池边,曾经浑身沾满鸡毛,却听说猎场看守的公鸡死了两只……
他恐惧极了,他猜想,自己可能就是那个害了大家的人,全霍格沃茨都在他诡异的行为中人心惶惶。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不安,他羞愧,他颤动,他想——如果一切不幸都是我引发的,如果一切都是我的所作所为……我应该被唾弃,是的,我活该。
此时此刻,哈莉·波特在他面前,他们两个人待在一个他从来也没来过的地方,周围阴暗潮湿,她本应洁净的长袍上还沾着肮脏的污泥。
他无法压抑住自己的痛苦,对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哭了出来。
哈莉·波特只是抱住他,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肩——
“没事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哈莉搂着金走出密室,他们踩在女盥洗室湿漉漉的地上,桃金娘已经回来了,她恐惧地躲在隔间的墙后面,瑟瑟发抖地看着哈莉——
“你、你……”
哈莉粲然一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