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修天资聪颖,一点就通,立时警觉得如同炸毛猫一般:“怎么?还有人要跟我抢娘?”
李昭沉不答话,摸摸他脑袋:“大人的事你莫管了,眼下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才是正事。”
都是因为他才……
周灵修心里难过,茫茫然不知所措,眼泪像连绵不断的泉往外涌,声嘶力竭地放声恸哭:“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入宫的。”
他哭着打自己的脑袋,发泄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他早就知道他是灾星,克死亲爹、克死亲娘,还要带累李爹爹。
半大小子猝然发力,叫人难以下手,李昭沉反应过来后立刻制住他的动作。
外间的动静太大,把谢行舟给吵醒了,窗外天光大亮,鸟叫声啾啾,他缩在被子里缓了会儿神才清醒过来。
他起身,发现里衣皱皱巴巴的团成一团,系带也都松了,一时疑惑不已,自己睡相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
谢行舟低头系着衣带往外间走:“怎么了,大早上的哭什么?”
李昭沉把周灵修按在椅子上,拿袖子揩去了他眼角的泪:“没事,宛儿练功练不好,生闷气呢。”
周灵修的泪还没止,抽抽搭搭的,看李昭沉扯了个谎,也不好意思在谢行舟面前再揭李昭沉的伤疤。
只闷闷道:“等宛儿长大了,一定不叫你们受别人的气。”
谢行舟诧异抬眉,小孩这么懂事?
忍不住手痒,掐掐他肉嘟嘟的脸:“这么有志气,那你可要学着当个好皇帝。”
“当皇帝很辛苦的,宛儿怕不怕?”
周灵修猛的摇头,晶莹的泪珠也在空中甩得乱飞:“不怕!宛儿跟爹爹和郑伴伴好好学,争取早日出师。”
“哟,你还拜了师啊?”周灵修一无所知的点点头,谢行舟心中猜想坐实了。
李昭沉欣慰的看着周灵修,又偷偷迅速瞥了一眼谢行舟,这人脑袋瓜一转,他那些事,恐怕都瞒不住了。
将来该如何解释才能叫他原谅自己,一想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几人休养好了精神,吃罢早饭,谢行舟拿出昨日制好的瞳遮,给他们每人分上了一副。
“这瞳遮,戴上之后可改变瞳色,任谁验都查不出异常,维持一月后自行溶解,恢复原本瞳色。”
燕七看着自己手里的瞳遮,不甚满意:“师兄,给我雪花形状,白色的那个,这个芦灰色的也太土了。”
真是小孩儿脾性。
谢行舟无奈的摇摇头,翻出了那个装着雪花瞳遮的盒子抛给他。
燕七满足了,像条家养小狗似的围着他奉承:“师兄最好,小七就知道师兄最疼我了。”
说罢还作势要在他颊边狠狠嘬上一口。
谢行舟虚虚一让,他夸张的亲昵落了空。
李昭沉那角度却看不到如此细微的动作,他只看到两人两句话没说完就又亲到一起了。
只好低眉敛目,眼不见心不乱。
周灵修看着那不知好歹缠着娘亲的燕七,气得火冒三丈,可偏偏爹爹交代过他,叫他不要再去打扰娘亲,说万一他们不大度,娘亲厌弃了他们,他们就再也没有家了。
周灵修的火气冒了一会儿便可怜兮兮地落了下来,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盒子,等燕七从娘亲身边退走,才小心的走了上去:
“娘,我不会戴,你给我戴好不好?”
谢行舟净了手,化炁包裹着瞳遮,小心的把东西送到了他眼睛里。
周灵修戴完瞳遮,跑去和燕七挤着照镜子去了。
李昭沉期期艾艾看着谢行舟,咬咬牙,豁出去一张老脸,学了个心机模样,同燕七那年轻小子争风吃醋起来
“复青,我也不会戴……”
谢行舟看他这副样子,稀奇极了,以往这人总是硬邦邦的,如今倒开窍了。
谢行舟指尖化炁,黏上一团青绿色的瞳遮,去看他眸子,好往里放瞳遮。
却发现他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那眸中寒气不再,只一团希冀如春草初生,所有生机都寄予他一身。
谢行舟被他盯得一颗心浮浮沉沉,手指微微颤抖,往他眼珠上贴的时候偏了一分
“唔……”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眼睛本能的缩了起来,
“怎么样?疼吗?”谢行舟也急了,捧着他脸扒开眼睛查看情况。
李昭沉眨眨眼睛,顾不得眼中水花遮了视线,一把将他拉坐在了自己腿上:“疼……你好好给我看看。”
谢行舟被他箍住了腰,走脱不得,只好僵硬的坐着给他调整瞳遮的位置。
一团柔柔的炁抚上眼珠,轻缓地推着瞳遮去与眼珠贴合。
不消片刻,便也调整好了。
李昭沉却还是箍着腰不放他离开,谢行舟坐在他身上,比他高了一头不止。
李昭沉埋头在他颈间吸着他的气息,愈发不舍得放开:
“复青,昨夜……”
谢行舟生怕燕七和周灵修从里间出来,看见他们这幅不堪的样子。
咚、咚、咚……
一颗心提得七上八下,连脑子也慢了半拍,
谢行舟在他身上如坐针毡,左右挪动。
李昭沉轻嘶一声,□□已起,惩罚似的拍了下他臀:“别乱动!”
谢行舟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了,冷笑着抬起他下巴,缓缓靠近:“先前自瑞王府回宫那日,焕之不是说,要与我……做个伯牙子期?”
在这生气呢。
李昭沉后悔自己当初那拙劣的试探了。
已然是不要脸面了,李昭沉叹了口气,索性就都抛了吧。
他伸出下巴,在谢行舟手心缓缓点蹭,青绿色的眼眸如一汪碧潭深深。
他侧脸,吐息喷洒在谢行舟掌心,又暖又痒,人学乖了,嘴里吐出的话也软:
“是我说错了,你与我……阖该做对恩爱夫妻才是。”
谢行舟心头怒气还未消,这人当初一声不吭抛下他就走,十年未见,一见又变了个太监,
认出他却不相认,直言让他养别人,如此,还想与他做个恩爱夫妻?
越想越气恼,谢行舟手上不留力,啪啪两下,拍得他脸颊泛起两个巴掌印。
“可惜,错言错语我也是听进去了,丢了的狗找回来也是没意思,新养的倒很好。”
“以前年轻人也傻,不懂新养的宠儿总是听话又懂事这个道理。”
“啊……最要紧的是人年轻,也有劲。”
谢行舟眯着眼睛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忆什么。
“比那些养刁了与我对着干,净惹人生气的劣性东西不知好了多少。”
李昭沉分神一探,确认里间两人没有要往外出的意思,
自觉把脸皮一抹,仰头噙住他的唇:“刁不刁的,试试就知道了。”
声声呜咽溢出,谢行舟气恼非常,这人如今怎么改头换面似的,也忒不要脸了。
李昭沉亲了个够,心满意足放开他,与他低声耳语:“如何,可还堪用?”
谢行舟耳尖泛起红晕,猛得推开他起身,慌乱的口不择言:“如今你也只能当个姘头了!”
李昭沉咂摸着他的味道,遗憾时间太短,尝不出更妙的滋味。
他闻言丝毫不恼,也不介意,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督主风范:“姘头,也可。”
“不知你预备几日找姘头一次?”
谢行舟愕然,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他羞愤转身,丢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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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客栈,到禁军的暗点换上了北溟的服饰,谢行舟又给几人都易容做了遮掩。
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是先前在客栈投宿的那家富裕行商。
朔城的暗探神通广大,竟然给他们备好了北溟的户契。
北溟仰承大宣制度,户籍制度自然也是一脉相承,只是文字有所差异。
谢行舟捏着北溟的户契看了看,准备要收,燕七看完了自己的,也探头上来看他们的,好奇道:“怎么都是一个姓?”
谢行舟没好气道:“北溟人结契成家了女方要改姓,所以一家人的户契上都是同一个姓。”
燕七看着那歪七扭八的鬼画符,眼晕的不得了,他挪开视线又小小拍了下自家师兄的马屁:“师兄,还是你厉害,什么都知道。”
谢行舟恨铁不成钢:“书院开北溟风俗概览课的时候,你天天逃课,有夸我的功夫不如好好下功夫跟夫子学学。”
“诶哟哟哟,你饶了我吧,师兄你和师伯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谢行舟伸手作势打他,被他逃脱:“饶了我吧!我真对那些不感兴趣,你和吴淮空喜欢,你们俩去学!”
“臭小子,你敢直呼大师兄名字了啊,回京我就告诉他,看他怎么收拾你!”谢行舟笑骂。
燕七一脸混不吝的样子,冲他做鬼脸:“他又打不过我,你说也白说。”
周灵修看不得这两人太融洽,硬挤上前来:“娘,给我看看,我叫什么名字?”
谢行舟指着户契上的字一个个给他认:“你看,这是兀野纳,是你爹爹的名字。我的北溟名字,叫兀晴。”
“这是你的名字,翻译过来,就叫兀卓。”
周灵修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禁军的人还挺会起名字,不错,回头我赏他们好东西。”
燕七闻言,也凑上来笑嘻嘻的讨赏:“陛下,有赏我的东西吗?好歹小人一路上也过关斩将的保护你们~”
周灵修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谁要你保护!爹爹保护我们就足够了,你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