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骁以前见过那种半小时流完的沙漏,也才二十多厘米,如今面前一人多高的沙漏,流完不知猴年马月。
沙漏下半部分,零星铺着薄薄的沙,连底部玻璃都盖不住。
“也许意味着,我们要在这里待满沙漏计时的时间。”雷骁忍不住揉下额头,电话声还在耳边吵闹,是确实的催命之声。
“妳能操控里面的沙子吗?”宿云羡击打沙漏,它很坚固,不仅外部纹丝不动,里面沙子也未受影响,依旧匀速下落。
“我试过,不行。”雷骁手贴玻璃壁,完全无法感受到里面物质,“看样子它是个重要道具,它代表时间的流逝?”
“时间?”宿云羡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沉声道,“在擂台比赛中,选手需要中场休息时间。”
又是“规则”。雷骁正想说她们异能都没法覆盖整个办工室,让所有电话停下,沙漏便像施加液化效果般变形,然后组成原样,区别在于此时沙漏处于流到一半的状态。背景的办工室也跟着改变,雷骁第一眼,顺着透明的玻璃,看到一扇门和一张床。
宿云羡见异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解释说:“我在猜,既然办工室是工作场景,副本是否会有休息场景,工作和休息各有对应时间。”
“回答正确!”来自第三人的声音。
雷骁循着声音来源回头,同时打量周围。
一个正方形的空间,总共四、五十平。四面都是墙,各有一扇门,正中央是沙漏,沙漏和四面墙之间的空间,分别放置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单人餐桌椅、一个沙发。
是布局稍奇怪的房间,装潢正常,没有生活痕迹。
刚才说话的陌生人,收回探进衣柜的上半身,关上衣柜的门,从容转过身来,对她们礼貌地微笑。
她大概四十岁,一米八五左右,光头,穿着休闲的工装衬衫和长裤。
“她以前当过兵。”雷骁产生第一印象。
陌生人不论俯身、站立、还是转动,都保持着端正笔直的体态,很自然,没有刻意维持的紧绷感。这种体态雷骁只在以前上学时,有军人来学校宣传征兵的时候看过。
“我知道妳,大导演,雷骁。”陌生人很是和善,“我叫蔺青回,妳呢,怎么称呼?”她把目光投向宿云羡。
“宿云羡。”简短回应。
房间内陷入短暂沉默,宿云羡不是热情的人,以往都是雷骁主动社交,但这次她迟疑得有点久。
雷骁在警惕,仍在打量蔺青回。
首先,作为一个联邦黑,她不喜欢有官方背景的人。其次,作为一个散漫不羁的人,她不喜欢军队这类强调纪律和服从的环境中走出来的人。
当然,蔺青回的身份还属于雷骁猜测。何况,在副本这种危险环境中,雷骁没有因对方身份就与之为敌的想法。她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感觉蔺青回很“假”。
雷骁作为导演,很擅长察言观色,知道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在细微之处会体现出什么样的情绪等。在“视角切换”下,她可以看到宿云羡打量蔺青回同时,一瞬走神的考量,看到自己回以蔺青回笑容,抑制眉头不要皱起。
然而,蔺青回却像带着一层厚重的社交面具,非常擅长掩饰自己。雷骁即使拥有“演员指导”,也被隔离在外,好奇、警惕、怀疑,那副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雷骁竟察觉不出蔺青回真实态度。
三人终究要交流,雷骁主动道:“妳也是被电话拉进副本的?”
她没掩饰自己的警惕,这是正常反应。
“本应该不是我。但她不行,我来帮她解决。”蔺青回像与她们是多年熟人一般自然,走到沙发上坐下,轻拍旁边的空位,邀请道,“坐吧,休息一下,这个空间能恢复一点在工作时消耗的精力。”
蔺青回坐着也非常端正。她又指沙漏道:“当然,副本不会那么好心,这里时间过得可比工作时候快多了。”
沙漏的流速明显大于办工室那个,她们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一半,现在少了何止一小截。
宿云羡抱胸站在一边,在不说话的时候,她冷峻的气质显得生人勿进。雷骁拉过餐桌的椅子,在蔺青回对面坐下。
表面上看,宿云羡更抗拒蔺青回。但以雷骁的观察,宿云羡只是正常的警惕心,并不像她一样,总觉得蔺青回有古怪,她甚至觉得蔺青回有种伪人感,能激起恐怖谷效应那种。
雷骁表面轻松:“妳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也想知道妳的身份。”
“前空军,现任宇航员。如果这里有网络,妳应该能搜得到这个名字,我曾经参加过多次军事展览的试飞,一些航天新闻里也会出现我。”蔺青回坦荡道,在联邦,官方背景能光明正大报出,通常能取得信任。
“妳有联邦背景?”宿云羡插话,她有想过在这次副本之后,许愿书的归宿。
“算是,不过现在,我拿不出证据表明身份。”蔺青回眼神没有飘忽。
宿云羡没开口。
“妳怎么进来的?”提问的是雷骁。
“有个遭遇者在治安局,她情况恶化了,我顶替她进来。”信任是双方的,蔺青回也问道,“妳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和妳类似的情况,顶替遭遇者。”雷骁没做具体解释,“妳用什么方法从办工室进房间?”
“费点劲,那个沙漏还是可以倒过来的,它计时结束就是工作时间结束。”蔺青回开玩笑般补充,“工作嘛,耍滑头的办法有很多。”
宿云羡没在沙漏上做手脚,用的是取巧的办法,于是问:“妳不怕沙子漏完反而有危险吗?”
“我有保命的底牌。”
“那个怪蛙,还有一直在响的电话,妳又是怎么躲过的。”雷骁问,她们进来时,怪蛙还活着,蔺青回似乎没有杀死它。
“妳们没试着打电话吧。”蔺青回见两人摇头,“我说过,工作中耍滑头的办法有很多。怪蛙要妳打电话,妳可以装得像一点,它智商不太高,能骗过去。
这很符合逻辑,工作会消耗血条,休息会恢复血条,摸鱼可以减缓工作量。
当然,该有的工作量还是有的。电话还是会响,只不过频率会慢一点。同时,打出去的电话,我怀疑和我无关,是副本打出去的。只要副本处于力量外泄的时分,即使我没有按下号码,电话也会接通,打给不知哪个倒楣人。
我没有靠装模作样把时间混过去,那沙漏真的很慢。我只是装模作样在工作的同时,把沙漏翻个跟头而已。”
那妳还挺会装模作样。雷骁不由得想。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的流程估计就是邀请合作。雷骁看出宿云羡对蔺青回并未报以很大的敌意,她自己则仍有点犹豫。
她的占卜对蔺青回无效。
其实可以解释得通,如果蔺青回真有联邦背景,联邦消息更灵通,与异常打交道的时间更久,蔺青回比她强,那么占卜失败也是正常的。
蔺青回站起身:“这里四扇门,通往不同地方。”
她走向床背后的门:“这扇门背后,是我们一进来的办工室。”
门拉开,露出后面景象,真是那间办工室,与怪蛙战斗中被撞到的座椅正自动恢复原状,一头是门,另一头是沙漏,它此时处于初始状态,沙子违反重力地全部位于上半部分。
“副本好像看不惯人休息,工作的地方进不来休息的地方,休息的地方却能通往工作的地方。”蔺青回把门关上,走到沙发背后的门:“那里是另一间办工室。我只打开看了一下,里面只有一套桌椅,沙漏,和一只怪蛙。另外两间现在还打不开。”
雷骁:“妳没进去看?”
“我想先在这里看一下有没有线索,这时妳们来了。妳们也可以检查一下。不过我得提醒,得快一点,沙漏时间要不多了。”
蔺青回站在门前,手搭在把手上,无需多言,是在邀请她们。
“不会浪费时间。”房间不大,长和宽都不超过10米,“场面调度”把衣柜门自动打开,沙发垫分离,露出软包的框架,床套、枕套拆下,里面没藏东西。在“视角切换”下,简约的房间几乎无处遁形。
“这里什么都没有。”雷骁问宿云羡意见,“妳呢?”
宿云羡没看出异常,她的目光扫过已经漏下一大半的沙漏,道:“走吧。”
蔺青回斯文地拉开门,里面如她所说,很宽敞,但只有一套座椅,还有一只怪蛙。
“我可以先走。”她似乎礼貌得有些过,非常照顾雷骁和宿云羡担心有埋伏的想法,提议道。
“不了,一起进去吧。”雷骁收起疑虑,只有切实经历过,才能得知真相。蔺青回隐藏着什么,也得等相关事情发生后才能探究。
三人一前一后走进第二间办工室。雷骁特地也把手搭在把手上,但当她双脚都踏在办工室地板上,实体的门消失,来时的地方只剩下一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