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沐浴完换洗衣物,从屏风后出来,王璎已经在床榻里侧闭眼睡着了,王炎忙放轻手脚动静,走近床边,将多出的被褥隔在中间,随后熄了蜡烛,自己也上床睡了。
待王炎熟睡,王璎在黑暗中睁开双眼,转过头看向身侧的躺着的人,眼中满是清明,良久,轻叹一声。
在王璎看向自己时,王炎便已经醒来,只是王璎并未说什么,王炎也不愿出声打破满室寂静。
在王璎轻叹一声时,王炎心中微动,却仍是抑情压欲,忍着不曾睁开眼,只是微乱的呼吸还是传入王璎耳中,两人僵持一阵最后一人转身朝向一侧,在窗外一声声的蝉吟中闭目养神。
次日,天刚微微亮起王炎转头看向躺在身后的王璎,见人尚未醒来,轻手轻脚下床穿好衣物打开房门在院子里练起刀来。
王璎在王炎下床时便醒来,却仍是闭眼假寐,在人出去后,王璎坐起身,穿上衣裳,将床中央放着的被褥掀开铺平。
走到铜镜前坐下,王璎将青丝梳起,重新将发钗插入髻中,又用昨夜留下的清水盥洗一番,随后打开门,倚在门边看王炎在院中练刀。
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无半分滞涩。
王炎额上略出了些汗,放下挽起的袖子,遮住臂上的手刀,王璎适时走到王炎身边递出一方洁白的软帕。
王炎接过擦拭,低头看向王璎,“怎的不多睡会儿?风疹之症毕竟伤身,你才好,还须得好好休养着。”
“无妨,我亦习医,知晓自己状况如何,如今是已无大碍了。”王璎笑着看向王炎,“倒是郎君,我观之仍是伤重未愈,形羸色败,气血两虚,营卫不和,不宜妄动。”
“郎君莫要只关心着我,反而不顾己身。”王璎敛起笑意。
王炎见王璎正色起来,却是露出笑意,微微勾起嘴角,“我晓得,多谢娘子关心。”
王璎闻言一愣,随后再次笑起,“郎君倒是改口的快。”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王炎仍是红着耳珠前去开门,一整手忙脚乱强装镇定。
仍是昨日见过的女婢,王炎回头看向王璎见人颔首才将人迎进来。
几个女婢将手中的食盒在桌上放下,随后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屋子来。
进进出出,将房内物品换新,又将庭院洒扫一番,临走时又对着院中的王璎道,“首领吩咐若是崔娘子想要离开院子在岛上转转我几人须得一路跟随伺候,为娘子指路呢。”
“我省得,若要出门我会知会你们一声的。”王璎不欲让这几个女婢难做,便爽快答应下来。
几人离开后,王璎关上院门进屋,王炎已盥洗收拾妥当坐于桌前,适合还未打开。
“郎君是在等我,倒是让郎君久等了。”王璎轻笑,随即快步行至桌前坐下。
王炎打开食盒,取出饭菜,递给王璎。
虽不如昨夜精细,但仍称得上珍肴。
这匪窝里已经富足至此了么,还是说只是对特别之人的格外优待。
才用完膳,王炎提着食盒才打开院门就迎面碰上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赵四。
王炎停下脚步,等着人到跟前来,才问,“四当家前来可是有何事。”
赵四笑起来,“王兄弟这是要出门去哪?”
王炎提起手中拎着的食盒展示在赵四眼前,“不去哪儿,去隔壁院落归还此物罢了。”
“哦哦,原是如此,不过王兄弟若是想去哪儿,也不必客气,我闲着陪王兄弟在这岛上转转。”赵四探头看向院内,“崔娘子呢,怎的不见人影。”
“找我娘子何事?”王炎见赵四提起王璎,语气一下变得生硬,脸色也沉下来。
“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首领让我来问问今日崔娘子是否有空前往岛上账房一趟,帮着看看账本。”赵四笑笑,心中暗想,这人当真是奇怪,若说珍惜爱护自家娘子,又怎会带着自己的娘子寻死,可若说不爱,又是如此行径。
“劳烦四当家在此等候,我去还了食盒再回去问我娘子。”王炎说完也不等赵四反应就抬腿往隔壁院子走去。
“好说好说。”赵四也不在意王炎态度,果真等在原地。
屋内,王璎听见院外传来交谈声,便打开房门出了屋子,往外走去。
片刻,王炎从隔壁院子出来,王璎也在此时到达院门口,三人碰面。
“崔娘子出来了,今日感觉如何,昨日听李四他们所言,是从海中将你夫妻二人救起的,须得小心风寒啊,若是身子有何不适,岛上有医堂,随时可前往。”赵四见王璎出来,不顾王炎面色阴沉凑近到王璎身前。
“我今日来,是想让崔娘子随我去账房看看账本,不知娘子可有空。”赵四脸上堆满笑意。
“四当家可否让我同夫君商议后再做决定。”王璎意欲前往,但还需同王炎商量一番。
“这是自然。”赵四看向王炎,却见人已是面色如铁,望着他两眼冒火,仿佛吃人的恶鬼一般。
赵四不禁向后退,离这夫妻二人远远的,心中腹诽不已。
王炎牵过王璎的手往院内走去,关上门。
“我知你不会放弃此次机会,一定会跟着去,我也不阻拦你。”王炎一脸正色,郑重道,“谨慎为上,小心保全自身。”
“既然那四当家未提到让郎君同去,想来是要支开郎君与我一人独处再行试探。”王璎也道。
“我会小心的,况且郎君忘了,我也会武功,能保全自身。”王璎取下发钗,“我昨夜在这发钗上涂了毒药,虽不是见血封喉,但也是不容小觑的药物。
“而且想必等我去后也会有人来寻郎君,郎君也要小心应对。”王璎将发钗重新插回髻中。
两人商议一番,各自叮嘱小心谨慎。
再次打开院门,赵四仍在门外等候,见人出来,忙问道,“崔娘子可跟我去?”
“自然是与四当家同去,首领收留我夫妻二人,我们夫妻感激不尽,原为首领效力,以报恩情。”王璎笑起。
“好,那崔娘子随我走。”赵四笑起,看向王炎,“王兄弟,我晚间便送崔娘子回来,不必担心。”
“夫君回去吧。”王璎也朝王炎说道。
王炎不理会两人的话,直至人走远,才转身回到院内,进屋,坐下,思及王璎说的会有人找来,也不再做多余之事以致节外生枝,本是想暗中跟随保护王璎。
果不其然,片刻后,昨日为他们带路的男子走进来,“王兄弟,一个人?崔娘子怎的不在。”
“首领说起王兄弟好武艺,只可惜昨日我不在斗场,不若今日王兄弟与我到斗场较量一番。”郑番一脸热情,邀王炎前往斗场。
“我娘子跟四当家去帐房了,这位兄弟竟不知么。”王炎直直盯着来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不过是首领的护卫,自然不清楚这些,只知道首领吩咐四当家去办什么事,原是与崔娘子相关啊。”郑番讪笑,“王兄弟也不必见外,叫我郑番就好。”
“原是郑兄。”王炎站起身,“郑兄不是邀我前往斗场么,走吧。”
“正是想试试王兄弟身手呢,那我们就走吧。”两人一同往外走去,王炎离开屋子时关上门,郑番转头看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一路向斗场走去,路上遇着人都停下来同郑番打招呼,听郑番说王炎武功高强,皆摩拳擦掌要与王炎较量,如是一大群人朝斗场涌去。
账房,赵四打开门,让王璎进去,果不其然,首领正坐在屋内,见王璎来,笑起来。
“崔娘子来了,我这正好有些账本想让崔娘子看看呢,进来吧。”雷旻招呼王璎进屋。
赵四与王璎一同进屋,行至首领身前,让王璎在凳子上坐下。
倒了两杯茶水,将一杯放至王璎身前,“崔娘子一路过来,辛苦了,喝茶,喝茶。”
随后自己端起茶水一口咽下,喝完一抹嘴,放下茶杯。
“让崔娘子见笑了。”雷旻看向王璎,笑意不达眼底,沉着声音道,“赵四他粗人一个,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崔娘子千万不要怪罪。”
这是威胁自己不要计较昨日被送给那盛家公子的事么,王璎心中想着,面上摆出笑意,“自然不会怪罪,还要多谢首领收留我们夫妻二人呢。”
“昨日我问过王兄弟,你二人为何要寻死,王兄弟却是闭口不言,今日倒正好再问问崔娘子,究竟是何缘由。”雷旻端起茶杯轻抿。
“不瞒首领,是我原以为自己身患疠疾,没有活路了,才想不开寻死,夫君怕我一个人黄泉路上孤单,便陪着我。”王璎见招拆招,昨日与王炎对过都有说过那些话,如今这首领果然再次问起。
一听疠疾,赵四吓得往后一退,踢倒身后的凳子,发出“砰——”的一声响,“疠疾,崔娘子,你……你得了疠疾?”
雷旻也变了脸色,握紧手中的茶杯。
王璎见两人反应,心中得意,轻笑出声,“二位误会了,不过是风疹之症罢了。”